第3节(1/2)
四月的上海按原理说应该算春天,但民众们显然没有预推测,春天也能热得如此让人恶心。也许《辞海》内里除了秋老虎之外,还应该收录进一个词叫做“春豹子”。
起源盖脸的陽光似乎镭射一样在脸上爆炸着,隔着墨镜都能望见每一个路人脸上哔剥作响的火星四溅。所有的绿树一面倒伏,是被台风吹的,也是被汹涌的人浪掀的——现在的上海,感受像是会聚了整个世界的人口,显着“世博会”五月份才会开幕,但现在已经有无数慕名而来的各路人马在各个巨细广场上操着各方鸟语,他们似乎站在南浦大桥上眺望一下依然被脚手架围着的世博馆园地也以为过瘾。现在的上海,感受就像是周末的大澡堂子,乌泱泱的都是热浪和水汽,以及呼吸里让人恨不得切断喉管的汗味,那感受就像是有人扔了一把长毛的盐在你嘴里。
而远离市中心的一所偏远的纪念堂里,现在正在举行着一场葬礼。
葬礼外的清闲上,四五棵参天大树静止不动,陽光在它们身后投下的漆黑影子,像鬼魅一样牢牢地粘在水泥地面上,看起来又冷漠又悲痛。
空旷的大厅里设着极其考究的灵堂,所有的亲属和来宾一席的玄色装扮。女宾还好,能够穿着黑纱黑缎的小制服裙子,虽然热,但还在委曲可以遭受的规模之内。但男宾就较量受累了,玄色衬衣再加上玄色西装,脖子还被一条玄色领带给勒着,周围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光线被玄色的布料吸收清洁,这感受实在和被丢进焚化炉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你在他们苦大仇深的玄色西装上拿根筷子划拉一下,就能点燃。从那些男宾们苦大仇深的脸上看得出,如果多站一会儿的话,现场就得再设几个灵堂。
顾里妈站在队伍的止境,望着遗像入迷,遗像用的不是照片而是画像。画师把死者的眉头画得紧皱着,执法纹的陰影也画得很深,看起来年岁显大,如果去掉那一头利落的维多利亚·贝克汉姆式短发的话,看起来和年轻时的顾延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里妈林依兰现在愁眉深锁,面容沉痛,可是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动着,一副心怀鬼胎底气不足的样子。这个时候,她玄色ladydior的手提袋里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她悄悄地从队伍里脱离,躲到角落里接起了电话,鬼祟小声地说:“顾里!你有没有人性啊?你亲姑妈的葬礼你也不加入,她和你爸可是一起从娘胎里钻出来的!”
“是啊,可是我爸钻出来之后,过了七年,她才钻出来呀!怎么能说是一起呢?做人得实事求是,不要夸诞,一亩田产不出一万斤小麦,一个娘胎,也不能同时钻出一个脐带还粘在胎盘上的婴儿和一个已经会打酱油买味精的小学一年级红领巾。”顾里似乎耗子精般尖厉的声音从林依兰的手机话筒里扩音出来,在空旷的灵堂上似乎深夜隔邻邻人祖传来的广播一样往返飘动着,林依兰一把捂住话筒,抬起头看了看顾延盛妹妹顾延清的遗像,感受她的愁眉锁得更深了……
“顾里,亏你姑妈从小到大对你那么好,死者为大,平时她邀请我们去她家用饭品茗你不去就算了,她的葬礼你也不来,这总归说不外去吧?!”林依兰躲到更角落里,做贼似的对着电话窃窃私语,可是语气里充满了恼怒和义正辞严。
“妈,我再说一遍,做人得实事求是,我姑妈对我好?连她长什么样子我都忘记了,我从小到大只见过她一次,那照旧在爷爷家里过年的时候,而且她重新到尾只和我说了一句话:‘顾里,先让姐姐吃,懂吗,听过孔融让梨么?你要像姐姐一样多念点儿书。’然后她就特别淡定地把我手里的巧克力抢已往塞进了表姐嘴里。你说她要不要脸?而且表姐谁人时候黑得跟乌骨**一样,她还拿巧克力给她吃,不知道吃啥补啥么?越吃越黑!你说她良心有多坏?白雪公主她妈也没这么狠啊。”顾里的声音划破灵堂的寂静,响彻云霄。
顾延清的遗像看上去,执法纹深不见底,愁云惨雾的。
顾里一边冲着正在给她穿蓝色消毒大褂的护士翻白眼儿,一边继续对着手机说:“尚有,妈,我说你对一个死人都这么体贴,你就不能体贴体贴我吗?你女儿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而且现在尚有个大姐在给我穿蓝色大褂子,扣子从后面扣的衣服你见过么?我现在就像一颗花生一样,只要你用力,就能整个对半剥开。而且这衣服的料子也太反人类了,要形容起来,就跟现在躺在棺材里的顾延清穿的差不多,都是能直接推进铁箱子里一把火烧掉的材质。你怎么就不体贴一下我?”
我看着顾里身边那位被顾里称谓为“大姐”的满脸青春痘的小妹妹,她呼吸显着有点儿上不来。我特别明确她,一般人第一次听顾里讲话,都是这反映,久了,就免疫了,就像丢进冷水锅里的蛤蟆,在小火慢炖的历程里,自然而然地就不恐慌了,就学会泡温泉了。和顾里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能浏览这种善于拿别人更善于拿自己开刀的语言艺术。我和南湘从小浸婬在小说的艺术世界里,被全世界的大文豪耳濡目染,但我们却掌握不了如此入迷入化的文字质感。而顾里,这个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和唐宛如一样的文盲(因为她只看数字和财经杂志,她看小说脑壳疼),却能舌灿莲花口吐砒霜,不得不归结于天赋。
“可能这样有点儿造次,可是,”顾里脸上的心情可一点儿都不造次,自然极了,挂了电话,她冲着小护士微笑着,看起来很是美,“我能叫你lucy么?这样对你我都较量利便,因为我特别不善于记名字。”
好吧,又来了。这应该是她生命里泛起过的第127个lucy。她生命里围绕着无数个lucy,楼下便利店的大妈、小区门口天天遛狗的中年妇女、隔邻谁人天天扎着两条大辫子坐宝马上学的小丫头片子、给小区除草的女工,她们都是lucy。第126个应该是上个星期她们部门新进来的一个实习女大学生,第一天女大学生拿广告预算给她审的时候,顾里看了看新面目,说:“lucy,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吧,感受如何?”女大学生说:“我的名字叫ella……”
“我很歉仄,可是,”顾里的心情可一点儿都不歉仄,她看着预算报表头都没有抬,“以后你给我的文件,请一律用正规五号字打印好么,lucy?”
ella:“……好的。”
实在之前公司电脑工程部一个专门认真给顾里修电脑的叫马雄的网络工程师,顾里也一度企图称谓他为lucy,可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过壮硕、肌肉雄浑、毛发浓密且声沉如鼓,最终顾里照旧没有逆天而行。
顾里从病床上下来,别扭地在墙上的镜子里看着自己裹在蓝色消毒大褂里的样子,我帮她把病床前面挂着的身体检查表拿上,再拿起她谁人金贵的chanel包包,陪着她朝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去。她虽然面容瘦削得只有巴掌巨细,骨瘦如柴且身穿病服,但她却健步如飞,身轻如燕,脚踩gucci的锥子高跟鞋小腰一拧,呼啦一声就穿过了走廊,看上去就像要趁着回光返照的气力而逃出医院的(神经)病人。她的速度之快,几度让我错觉她是在医院里短道速滑,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看起来似乎几天前莫名其妙躺在地上呼吸暂停的人是我。
我推开主治医生的门,他正好开始接受顾里的盘问。
顾里一把拉开椅子,坐下来,像个女特务一样审察了一圈屋内的部署,冲医生看了一眼,说:“说吧。”
我显着望见医生打了个哆嗦,预计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病人。他拿着病历,坐得特别规则,似乎一个正在对教授作陈诉的研究生。我不得不认可,顾里的身上天生就有一种气场,让人面临她的时候容易丢盔卸甲恨不得把棉毛裤都脱下来。
“嗯,呼吸暂停呢有几种情况,一种是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可是其时你在事情,所以说,我们不能认为你是处于睡眠状态……”医生照着他手上的病历,认真而又心情费劲地念着。
顾里抬起眼皮翻了个白眼儿:“否则呢?你睡着了能彩排啊?你睡着了能穿着高跟鞋打电话啊?你睡着了能发完传真后还发个短信提醒对方‘传真已发请查收’啊?”
在一连串麋集的机关槍子弹啪啪啪啪啪啪的扫射里,医生的脸刷地涨红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第二种情况呢,是中枢性的呼吸暂停,好比患有脑炎或者镇痛剂过量等……”
顾里把她那张素颜的巴掌小脸,凑到医生眼前:“这位大爷,你镇痛剂过量,还能彩排啊?还能穿着高跟鞋打电话啊?还能……”
医生的眼眶湿润了起来,他坚强地把局势撑着,继续说:“第三种情况,就是人体突然性的休克引起的呼吸暂停现象,”医生擦了擦汗,“我们起源诊断,是因为你身体瘦弱,而且有低血压,原来血糖就过低,再加上之前一连熬夜,而发生了身体抨击性的休克睡眠状态……”
“抨击性的休克睡眠状态?……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突然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倒在地面上,是因为……”顾里似乎在思索医生的话,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我突然睡着了?”显然,顾里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在我看来,她宁愿是得了个什么病,也不愿意是因为这样难看的原因。
我在旁边有点儿想笑,可是我不敢,因为我怕顾里直接抨击性地让我睡着。
正当我憋笑憋得有点儿难受时,我的电话响了。我还没来得及接起来,顾里的电话也响了。
——ok,我马上回来。
——ok,我马上回来。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对着手机呐喊着。
“伏地魔也召唤你了么?”顾里挂掉电话,望着我说。
“没有,伏地魔是让他手下的食死徒kitty召唤的我,他不屑于亲自给我打电话。”
“无论如何,照旧快点儿回公司吧,因为听上去他的语气挺着急,感受像是我们那栋大楼被金刚袭击了,要么就是有人在他的办公桌上放了一缸活鱼。”顾里从椅子上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肩膀。
“是啊,我记得上次汶川地震的时候,整个写字楼都摇晃起来,全公司的人都在尖叫的时候,他还镇定地坐在窗口,拿着一杯咖啡,看上去快要睡着了。”我回忆着宫洺无时无刻不泛起着的那种灵魂出窍的冷漠感。
“顾小姐,顾小姐,你现在就要走么?”医生看着我们两个起身准备脱离的样子,叫住了顾里。
“否则呢?我在你们医院待了两天,天天七零八落输进去一堆时而透明时而半透明的液体——之前尚有一袋紫色的看上去像蓝莓汁一样的工具问也没问我就哗啦啦地打到我的血管里去了我还没和你们算账呢——然后现在告诉我之前我呼吸停止的原因是我突然‘睡着了’!”顾里叉着腰,像一把圆规一样杵在医生眼前。
“顾小姐,我们建议你照旧做一个深度的全身检查,你体质很弱,太瘦了,你看你的朋侪她就比你康健多了,而且听你的情况你的事情量也很是大,我们建议你照旧做一个全身检查吧。”
“这位叔叔,我的这位朋侪,”顾里伸脱手指指着我,“她这叫康健?这叫肥胖好吗!一条s号的牛仔裤穿进去了就蹲不下来的人,能有多康健?一个站到体重计上就能让指针险些转一个圈的人能有多康健?做人得实事求是,您一把年岁了您也别闹了,行了,您今天也别留我了,我已经在你们医院耗了两天了,我转头有空就来做个全身检查吧,我现在真得走。如果我不能迅速地赶回公司的话,我的呼吸恐怕得再暂停一回——用当下最盛行的词汇来说,就是‘被暂停’,懂么大爷?”说完,顾里冲身后站着的谁人护士小女人说:“大姐,你把我的衣服拿给我吧,顺便到门口帮我叫辆车。”
小护士满脸通红,像一颗突然被剥开的花生一般羞愤地转身走了。她的背影显得特别虚弱。
我特别佩服顾里的一点就在于此,她能够极其自然地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当lucy使。曾经有一次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她正低头看眼前的聚会会议质料,然后她特别自然地把喝空了的咖啡杯往她右手边的宫洺眼前一推:“帮我倒杯咖啡”,下一秒,整个聚会会议室都凝固了,鸦雀无声的,三秒钟之后,顾里抬起头,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特别是还迎面撞上了宫洺那两颗一动不动似乎玻璃球一样毫无温度的眼珠子。幸亏她当天刚吃完饭,血糖富足,否则预计也得呼吸暂停一回。
下到医院大堂,迎面走过来西装笔直的顾源。他和顾里都有这种本事,在大热天里,能把严丝合缝的职业套装穿得绝不燥热,而且似乎内里装满了干冰,能够不停地往外嗖嗖地喷冷气。他手上拿着结算完的住院用度账单,一边上下核对着,一边冲顾里打招呼。
理所虽然,他没有理我。他看向我的眼睛就像是看向墙上挂着的消防栓。没有人会对消防栓打招呼,除了喝醉了灯宛如。
顾里有一点儿尴尬,她轻轻转开了眼睛,制止和我对视。
从那天顾里因为“突然睡着了”而在摄影棚里呼吸停止被送进医院开始,我和顾源就一直这么尴尬着。
顾源照顾女朋侪,理所虽然地日夜陪同。从高中时代开始,他就是我们身边的模范男朋侪,这一点,完全没话说。顾里睡着的时候,他依然小心而清静地坐在病床边上看财经杂志,每隔一个小时似乎闹钟般准点地,轻轻掀开被子,抚摸一下顾里插着针头的冰凉手背,检查是否输液漏滴引起手背。清晨我悄悄走进房间的时候,也能看到顾里旁边的一张床是空着的,顾源并没有睡在上面,而是挪了椅子坐在顾里病床边上,握着顾里的手,只要顾里一动,他就能醒来。陽光抚摸着他冰山般冷漠的脸,明确的棱角反射出滚烫的温柔,明晃晃的,像滚烫道。
在顾里住院的这两天内里,我充当了她的私人快递。
因为她和顾源两小我私家,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是全勤标兵。让他们两个缺课,绝对不行能,除非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好比顾源必须去加入他们家举行的商业聚会,在那里可以学到或许500节课都学不来的商界钩心斗角、扭打。或者好比顾里,她预约了波特曼那家全上海有名的高级spa。
所以,顾里的高级单人病房,成为了他们两人的新的办公所在。他们两个把条记本摊在病床上,两只3g的网卡蓝灯闪烁不停,整个房间里都是他们收发e-mail附件完成时“叮”、“叮”、“叮”的声音,一度让我以为像是待在午饭时间公司的茶水间,内里的微波炉声音和这个一模一样。虽然,他们永无休止的电话声也是永恒的。
而我,上面已经说了,饰演着快递的角色,把宫洺需要交给顾里、顾源的文件从公司带给他们,然后再把他们俩整理出来的需要宫洺签字的文件带回公司给宫洺。
在这中间,我就待在病房里,听着他们两小我私家似乎两台自动打字机一样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而且中途偶然提着顾里的点滴袋,陪她一起去上茅厕——这是顾源唯一让我做的事情,因为他没措施堂而皇之地走进女茅厕去,只管我相信茅厕里的女同胞们纷歧定会阻挡,因为他长得很帅。除了上茅厕,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让我动手,端茶倒水,订餐扶背,亲吻,他就像一个英国贵族老管家一样伺候得异常到位。
可是他却和我,永远不说话。
这种不显山不露珠的冷战,快要把我奠灵盖儿掀起来了。
所以,趁着顾里去易服服的空当,我望着顾源,兴起勇气说:“顾源。”
他没有理我。
他虽然不会理我,他甚至有点儿挑衅地在键盘上响亮地敲击了几下。
我在期望着什么呢?他低头继续看着条记本屏幕上花花绿绿的表格,我虽然知道他是居心的,他用他的冷漠用他的冒充失聪在冲我冷笑,我虽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跟在顾里身边摸爬滚打数十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我一把夺过他手里花花绿绿的票据:“顾源,我和你说话呢!”
他抬起头,眼神里掠过几丝讥笑,似乎冰凉的雨丝划过陰霾的湖面,他斜斜嘴角,似笑非笑的:“你叫我?”
“虽然是叫你,我叫了你两遍了。需要耳鼻喉科挂号么?我帮你去排队。”我心里压抑着几个月来的火。
“你知道么,林萧,”顾源淡然地望着我,正午猛烈的光线从他背后医院的落地窗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染得漆黑,沉甸甸地压到我身上,他的面容被逆光吞噬得只剩下一圈冰凉的轮廓,“我连打骂都懒得和你吵。”
“所以呢,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我被激得同样咧嘴一声冷笑,我不是一小我私家,我以为自己这一刻似乎被顾里灵魂附体,“就因为简溪和我分手了,我就酿成你的杀父对头了?我们就你死我活了?”
“你看多了,”顾源依然格外清静。他越是清静就越是把我的激动陪衬得越貌寝。我的火又烧高了三尺。“首先我和简溪是朋侪,你是他女朋侪的时候,自然成为了我的朋侪。而现在你们分手了,那我自然有权利选择不再是你的朋侪。有什么问题么?”
我眼睛一眯:“没问题。但现在我和顾里是朋侪,你现在是她男朋侪,那现在这样的情况,你是不是非得每次都要把场子搞僵了才开心?你以为你每次撂脸色,尴尬的只是我么?被你甩着透明耳光的人只是我么?你错了,尚有顾里。你折磨我的同时,也在折磨她。而且你是如此地心安理得。”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灵光乍现,“哦,对,或者你也并不心安理得,所以你才对她嘘寒问暖千般照顾地弥补你心里的罪孽,装模作样地守在她的病床前面,有床不躺,有水不喝的,苦肉计一出接一出。”说完这番话,我自己都心惊肉跳的。我感受这一刻自己特别像顾里。我把包挪到自己胸前,随时准备拿起来正当防卫,因为顾源的脸已经涨红了,他的头皮绷得很紧,导致他的头发一根根竖着,看起来像头被惹毛的狮子,我感受他随时都可能揍我。
果不其然,他一拳头伸过来,攥住我的衣领:“你知道我曾经陪简溪通宵排队,只为了帮你买一双限量版的球鞋作为生日礼物么?”
我轻轻冷笑一声,对他说:“那你知道我曾经为了你和顾里能够和洽,做过些什么事儿么?你要开这个头,拿这个说事儿的话,顾源,我只能说你找死。”
我头一偏,从自满冷漠的脸上,滚出一颗温热的眼泪打到他手背上,他的脸一怔,显着有点儿意外。在“哭”这码子事儿上,我和南湘都是天赋异禀。女人搪塞男子最厉害的武器,永远都是眼泪,中国千万热血男儿用血肉之躯修筑起来的万里长城,不照旧被孟姜女谁人弱女子给哭垮了么?以柔克刚,细水长流,顾里在这方面需要倒过来向我们学习。
顾源的手稍稍松开一些:“我只是为简溪以为不值!和你在一起了那么多年,然后呢?而你现在,依然天天笑呵呵的,穿着悦目的衣服,四处游走在酒绿灯红的场所,继续招蜂引蝶。我真小看了你,林萧。”
“那我要怎么样你才兴奋?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醉,抱着马桶吐,然后神志不清地去上班,然后被老板开除,回抵家里哭着喊着要上吊,把老鼠药灭害灵全部翻出来当咖啡一样泡着喝,这样你就满足了?你以为你是谁?蝙蝠侠啊?坏人不得随处罚你就睡不着觉是吧?这么铁血丹心的,你泰半夜上街去抓贼啊你!”我直勾勾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把顾里迷死了,迷得对我所受到的冷遇视而不见。
顾源松开我的衣领,他脸上的神色透露出他为自己刚刚的激动感应忏悔。他是应该忏悔,男子无论任何时候对女人动手,都市忏悔的,早晚的事儿。
我刚想说什么,就被人一扯,朝后踉跄出几步。
我抬起头,顾里笔直地站在我眼前,留给我一个钢板般坚硬冷漠,而又极其清静的背影。
“你们两个放过我好吗?”顾里冷冰冰地看着顾源,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我,“你也放过我好吗?”
顾源一句话没说,转身朝门外走。然后坐上他的黑车绝尘而去。
我跟在顾里身后,擦清洁我的眼泪——因为我知道眼泪只能搪塞男子,搪塞顾里没用。搪塞顾里得抱紧她的大腿然后死命扛住她满嘴喷射的硫酸,扛过那一阵就好了,之后她又会抚摸着你的头发,雄地望着你,为你赴汤蹈火抛头颅洒热血,如同刘胡兰一般忠诚英勇。
还没走出医院的大门,老远,就望见蓝诀像一匹马一样挺拔地站在医院门口毕恭毕敬地等着她,而且照旧匹高头明确马。
我从小就喜欢穿白衬衣的男孩子,每一年的响,路上都飘着这样穿着白衬衣眼光暧昧的美少年,我和顾里总是心旷神怡,跟过节似的。我们都喜欢这种着纯洁、清静、清洁、梦幻的穿着。而南湘和我们纷歧样,她的男朋侪和这些形容词恰好相反,席城总是穿着破洞的牛仔裤、镶嵌着铆钉的玄色t恤,长头发,看起来有点儿颓废甚至脏兮兮的胡楂脸,瞳孔里翻涌着似乎嘶嘶作响的黑红色岩浆,又冷又沸腾。
不外还好,谢天谢地,这小我私家已经从我们的生命里消失了。现在南湘的男朋侪,完全切合我们的审美,卫海,这尊移动的大理石大卫,清洁、英俊,最重要的是单纯,而且是个肌肉男。
我和顾里坐上她那辆玄色的疾驰,蓝诀在前面拉开门,他利落地戴上空手套,充当了司机。他回过头,告诉顾里她需要看的那几个财政部返回过来的下季度广告预算和分项开支,都放在后座的座位椅背袋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他的脸那么秀气,反倒带着一种生锈的沙哑感,真迷人。
我看着蓝诀英俊的侧脸和他下巴上一圈浅草样的青色,心里想,neil这小騷蹄子这次赚了。
回到公司,车子一停,顾里就飞快地下车钻进写字楼里去了,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话她就一溜烟地消失在玻璃的反光里。
我回到我的格子间,收拾了一下桌面被我堆得七零八落的工具,然后看了看kitty给我的短信,下午的聚会会议时间是一点三十分,于是我掉头往公司旁边的一家小餐厅走,一上午的折腾,我得增补点儿能量——鬼知道下午尚有什么腥风血雨,横竖,从宫洺对所有人发出的夺命连环call来推断,事情不会小。
我坐在窗口,一边翻着事情备忘录,一边等着我点的菜送上来。随着一声叮当推门发出的声响,我抬起头,南湘那出水莲花般清秀的侧脸映入我的眼帘,我挥手:“南湘!这里!”
南湘回过头看到我,显然很惊讶,随即朝我走过来,拉开我扑面的椅子坐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南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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