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安倍晴明（1/2）

一部浓密、乌黑、虬结杂乱的髯毛，看似如张翼德尉迟恭一般粗豪的效果，而且还把这部髯毛主人的面容遮掩得难以辨认其真实年岁。｛首发｝头上戴着一顶颜色斑驳的折乌帽子，似乎比托钵人还要脏乱数分，其余靴子袍服之类装束也乏善可陈。

或许，满身上下，唯一可以和主人的年岁相匹配的，就是一柄看上去还算颇为素淡的桃花纸折扇，上面寥寥写着一些鬼画符一样鸾翔凤翥的字迹。而且每一个笔画都很是铺张，似乎都可以突破字形方块的束缚，肆意伸展生长到旁边的文字结构之间。

对，如果要形容这面纸折扇上的字迹笔画的话，无疑是“生长”这个动词最为贴切了，因为那些字完全不像是一笔写就的，而是如同有生命的物种、好比老树根须那般生长渗透进去的。

此时现在，在清凉殿内、与村上天皇隔着一道竹帘、在外面跪行大礼的，就是这么一个长相穿着奇葩的家伙。他，就是平安朝，或者说整个日本历史上最著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公了。只不外，如今的安倍晴明才三十多岁，可是其占卜精准、擅断鬼神之意的台甫，在村上天皇一朝已经响彻四方了。

虽然，古代日本的阴阳师，也不尽就是和国朝那些捉鬼画符算运势的羽士那般业务重合。好比安倍晴明早岁师承的贺茂流阴阳术，其宗家就不仅要认真占卜和臆测鬼神，也要认真朝廷在天文历法这些方面的事务。因此，大牌的阴阳师都是有正经的朝廷官职的。

如今的安倍晴明，在朝廷中领的官职、就是中务卿下属的阴阳寮主官，详细官名是从六位上、阴阳头，所以天皇要找他问话照旧很容易就可以拉来，不存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情况。（不要笑，一般日本“寮”一级的官职，其主官都是叫某某头，好比前面提到过的主膳头、扫部头、典药头、雅乐头、玄蕃头等）

“安倍卿，今日招你来，乃是为了选子被妖人掳走一事。宫中有眼见之人曾言，掳走选子内亲王的，身手形容皆不类凡人，赤发枯容，行迹诡秘。朕命你设法占卜，找出为恶之辈的真形。”

“臣谨遵旨意。”安倍晴明面无心情地痛快领旨，似乎这桩事情完全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平时如果村上天皇要求安倍晴明肆意滥用占卜的技术，往往还会遭到安倍的劝谏，可是今时今日，似乎一切的忌惮都没有泛起。只有细致视察的人，才可以感受到安倍晴明在领命拜伏的时候，满身的衣衫在轻微地哆嗦。

“爱卿今日倒是允许得爽快，倒是没有和朕强调什么不宜过多窥破天机。如此说来，爱卿有什么详细的盘算了么。”

“臣之阴阳术，师法自贺茂流阴阳术，先师保宪公深通式神降临之法以窥探天机。此法本不易实施，然被掳的选子斋院殿正是司职侍奉贺茂大御神，想来臣以式神降临之术法、定能求得贺茂大神之启示。”

村上天皇一听也对，选子正好是侍奉贺茂大神的，贺茂流阴阳术身世的安倍晴明施展术法，所请降临的神灵自然也一贺茂大神最为“专业对口”了。这么一想，所有疑惑尽去，也就任由安倍晴明开出条件筹备。

须臾，村上天皇自清凉殿移驾，前去贺茂宅院。安倍晴明自然是提前马不停蹄赶去了，其他宫内消息灵通、体贴此事的自然也追随圣驾一同前往。到得贺茂斋院的时候，提前获得了谕令可以随意调治资源的安倍晴明已经把请式神降临的准备事情做好了泰半。

斋院正殿中间搭起了一个刺桐木的台子，周围用松脂火炬照耀，再外面，四周围拢了一圈从雅乐寮借来的雅乐班子，演奏着一些如泣如诉的曲调。在木台中间，急遽铺上了清洁的细白海沙，还放着一只披着纹绣饰物的黑猫。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安倍晴明首先焚香祝祷，铜盆净手，随后拿着纸折扇和此外不知名道具登上木台，开始施为起来。周边的雅乐演奏者似乎也为之感召，亦或是早就借这些人做事儿不止第一次了，所以配合得好。

折扇、竹杖、法式，外加那只黑猫的跳跃，在沙盘上留下无数诡异的轨迹，如同中国人扶乩请仙差不多。片晌之后，安倍晴明一声大喝，随后木台四周的松脂巨烛火光马上被往外逼射数尺，然后倏忽顿灭。

日本的神社修建是没有窗户的，所以白昼采光也欠好。所幸因为神社往往是四时要供奉香烛、长明灯，所以有灯火之光，倒也不妨事。

此时，众人在一圈松脂巨烛照射之下，原本已经瞳孔缩小、适应了明视觉。火光顿灭之后，诸人都以为眼前一黑，过了三五息的时间才恢复过来。

众人也没看清在这个时间差内台上的安倍晴明如何缭乱做作了一番。须臾适应之后，却见那只黑猫口鼻开合，同时空中响起一阵嘶哑不类人声的话语声。不外虽然音调，却委曲可以听懂内容，而且从吐字来看，竟是和那黑猫的嘴开条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