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1/2)
青年路所在的地域较为清静,宽旷平展的马路上疏疏松松的几辆车比起栾市其他忙碌的路段可谓稀如细泉。路的止境是一大片正在建设中的住宅区,两侧的店面大门半数紧闭,还没有出租出去。没有了门庭若市和人声鼎沸,整片区域都显得有些清静的空旷。
人行道边缘的樟树不知道从那里移栽过来,早先枝桠被修剪了许多,树干上还缠着一圈一圈的麻绳。不外现在,麻绳只剩下松松垮垮的一两圈,树冠也早已展露出茂盛的容貌。
道上的行人却是要比车流多些,有妇人牵着小型宠物犬慢悠悠地闲晃,偶然一两声毫无威慑力的犬吠,诡异地陪衬得街道越发冷清。
往前或许两百米左右的转角处,坐落了一家极其低调,名为1929的咖啡馆,似乎它的存在不是为了盈利,而是竭尽全力地降低存在感。
推开黑框的玻璃大门,扑面而来的是属于二十世纪五十年月的优雅与娴静。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对着大门的一大块照片墙,墙上悬挂着的一张张黑白照片里全部都是同一位西方女人,无论是哪一张都清晰可见她的高尚与漂亮。如果你认识她,你就会知道她曾经的盛名和童话般的传奇人生,她的仙颜与端庄一直流传至今。
朝里走,咖啡馆的内里就如画轴般逐步展示在眼前,所有的装饰与用品,细节到一根小小的咖啡匙都透露出五十年月的气息。落地玻璃窗边横列了几排柔软的沙发,仅仅是看着便能想象窝在内里该是如何舒适惬意。
现在,最靠里的沙发上有两个漂亮精致的女人相对而坐,脸上挂着熟稔的笑容。
“听文念说起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红色修身连衣短裙的年轻女人语气中仍然带着丝不确定。
阳藿浅笑,弯曲手指端起白瓷杯啜了一口,窗外的阳光围绕住她纤细白皙的手,晃眼间竟似与白瓷杯融合在了一起。
“我允许过,要回来的。”
“说实话,我很惊讶。”
“怎么?荣归家乡不是很好?”
文思叹了口吻:“你在伦敦,绝不是站稳脚跟这么简朴而已。这个圈子里,‘grace yeung’不仅仅是一个名字,它是一个名牌。你真的宁愿宁愿放弃?”
阳藿宽慰地微笑:“我并没有放弃伦敦,那里的case我仍然在吸收,只是人在海内而已。我们这个职业,不就是飞来飞去么?”
“可那究竟差异。london is your city.you belong there,grace!”
“cool down,young lady!”
阳藿以为可笑,文思一激动起来就开始飙英文,不实时阻止她就会不停地叽里呱啦地讲下去。
文思喝口咖啡顺了气,才又道:“我只是替你感应惋惜。”
“我明确。”
“那里都整理好了?”
“不是全部。”
文思一怔:“什么意思?”
阳藿定定地盯着桌上的一块光斑,淡道:“就像我说的,我并没有放弃伦敦。”
文思突然以为脑细胞有点不够用,大脑里的齿轮生锈了似的转起来咔咔作响:“你的意思是……会回去?”
街道上的阳光泛起出朦胧色,光线全然倾斜,把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接没入一旁的修建中,再也分不清。
阳藿撑住下颔,捏着细匙搅了搅已经冷掉,没喝几口的咖啡。
她选择回来,除了这里曾经是她的梦想,更因为她对季濛和郝深深的允许,她允许过她们一定会回来。
然而,却没说不会再脱离。
她还能和她们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个都市,天天欢声笑语,已经很满足。
可是,她们不再是只知道念书玩耍的少女。
她们都长大了。
季濛即将嫁给欧海文,深深有张涵可以依靠,而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伦敦无疑是最佳选择。
她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与事情,她们已经各自重新起航。
人,一旦长大,就要学碰面临不想面临的工具,以及无能为力的事情。
总算能明确,为什么彼得·潘不愿意长大,因为长大之后,你无法再为你的无能为力找到捏词。
可是即便如此,也要走下去。
就像电视剧里说的:
i finally understand. there are things we don't want to happen, but have to accept. things we don't want to know, but have to learn. and people we can't live without, but have to let go.
this isn't what i want, but i'll take the high road.
纵然并不容易,纵然很艰难,但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不是吗?
究竟,人生是一架碎石桥,每走一步,它便在你身后坍塌一步,不能转头,也没得转头。
你不能取代我,我也不能取代你,除了接受与铭刻,然后昂起头,挺起胸,直起腰杆,继续前行。
自混沌之初,就从来都不存在第二条路。
这点,阳藿心知肚明。
所以,她回来是为了允许,而一半的行装仍旧留在了伦敦。
也许,她会一直待在这里,也许,她会在季濛和深深都有了归属之后,重返伦敦。
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就像阿甘不知道盒子里的下一颗巧克力是什么滋味。
可是,谁又知道呢?
一切,都只会在谜底揭晓的那一刻明晰。
阳藿云淡风清地一笑:“jenny,我不知道。”
**
在新街口和文思脱离,阳藿从地铁站出来。
是下班的时段,路上的车流与行人都骤然变多起来。车子行进得很缓慢,难听逆耳的喇叭声不停于耳,林林总总的车尾灯不停地闪烁,惹得原来就不耐心期待的司机越发急躁。道上的行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比肩接踵,有的行色急遽地赶路,有的呼朋喝友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阳藿独自一人慢悠悠地往家走,在人群里有些格格不入。天桥下面的一个花坛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眼前的地上摆着许多小小的植物。
阳藿以为有趣,在少年扑面蹲下,仔细视察这些多肉植物,多为莹绿,中间掺杂了些红紫之色,圆圆润润,肉肉呆呆的容貌煞是可爱。
她拨弄了几盆,抬头向少年微微一笑,拿起一盆莲名堂子的询问:“这叫什么?”
“桃……尤物。”少年许是放假来体验生活,举止衣着像是来自修养良好的小康之家,白白皙净的容貌,说话的时候显得有点怕羞,耳廓微微泛红,甚至不太敢直视她。
又举过一盆类似吊兰的植物,枝条上是一颗颗绿色的珠子:“这个呢?”
“佛珠……”
“那这个呢?”
“花月夜。”
“这个?”
“熊童子。”
地上少说也有七八十种差异的种类,他都一一应答。
“这些,你全都知道名字?”
少年的手掌在膝盖上摩挲了两下,拘谨所在颔首。
阳藿惊讶地赞叹:“好厉害!”
少年听到赞美,越发局促不安,耳廓上的红都泛到了面颊上:“我爷爷喜欢花卉,我……我也耳濡目染,很喜欢,放假没事就……就想看看有没有人……也喜欢。”
一段话说得磕磕巴巴,阳藿望着他腼腆的样子,笑得愈发温和,柔声说:“听说,喜欢花卉的人都很细心,性格都很纯善。我原来不太相信,现在才以为应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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