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2/2)
她望向前方,获得这个回覆并不意外:“嗯,那是座小都市。”
“我很好奇,江城,是什么样的?”
他单手抓住偏向盘,左肘随意地搭在窗沿,显得闲适自在,偶然变换车道时会扫两眼后视镜。
“江城是座很小的都市,开车绕一圈的话泰半天就够了,可是它是座古城,有山有水有历史。人们去江城,多数为了旅游。江城人没有什么娱乐运动,生活节奏不是特别快,算是一个很清静的地方。”
是了,她对这座南方小城太过熟悉。她出生在江城,生长在江城,喝得第一口水是江城的水,爬得第一座山是江城的山,那里有她所有的家人,有她的童年,她的幼年轻狂,她的过往。在去远方上大学前,江城是她的全部。
是了,江城是她的全部。可是,她照样脱离了那里。她在离江城万里迢迢的北方都市读大学,她日夜攻读,在江城停留的时日越来越短,加起来甚至不到半年。然后,她离江城更远了,她飞到了隔了八个时区的远方国家。
时光荏苒,她脱离江城近十年。它在她的脑海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逐步酿成暗墨色汪洋中的一艘木船,沉沉浮浮。
回国后仅有的一次回城,她发现眼前的一草一木再也无法同影象重叠,她所熟悉的点点滴滴如同幻化的烟雾逐步消散。
那里,已经是座生疏的都市。
阳藿描绘江城的容貌时,神色一直很清静,形状姣好的唇张张合合,只管不带入情感.色彩,但终究照旧缠绕了一丝软意。
“未往复江城时,希望阳小姐可以做我的向导,我想一定很有意思。”他说江城,语气笃定,仿似知道一定会去。
她笑了一下,转头指向窗外:“这里,似乎不错。”
任啸准顺着她的话瞥了一眼,换了只手搭在偏向盘上,右手稍用力将档杆往前推了两位。
魅力是件很奇异的事情。就好比他只是有条不紊地用左手把偏向盘转了两下,将车稳稳当当地泊至路边,就是这么简朴寻常的行动,他做起来却比别人都悦目。
下车之后,阳藿才发现这处实在是一家大排档,天气冷,所有的桌椅都摆进了屋里。
她登时就有点忏悔。她只是途经的瞬间望见内里许多人,以为应该风味不错,才提议在这里吃的。
他们从车里下来的同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这样的车子是不应该泛起在这里的,就像任啸准和大排档应该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而她却硬生生地将他拉离了原定轨迹。
他却没有显示出异常,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走进大排档,寻了一处空位和她一起坐在红色的塑料四脚凳上。她无语地盯着他剪裁良好的西装和看上去油腻腻的桌椅亲密接触,以为像是给armani配了一双花布鞋,有点可笑,又以为自己不太老实,憋住了,却没注意自己的着装与当下衬起来也如同给chanel镶了朵大红花。
服务生拿着一张同样看上去油腻腻、过了塑的菜单放在两人中间的桌上,站在旁边握着圆珠笔虚停在貌似是把一张大纸裁生长方形的小块装订成册的记菜本上。
这家店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在服务生的推荐下随便点了几道招牌菜。服务生麻利地下了单,给他们端上一壶热水,部署两副碗筷,又搁了一个小塑料盆子在桌面上。
阳藿意料他对这样的地方不太熟悉,正想解释下小盆子的用途,谁知他驾轻熟路地把热水倒进碗里将餐具仔细洗了一遍,接着把脏水又倒进小盆子。他将洗好的餐具推至她眼前,取走还没有清洗的碗筷照适才的样子洗了一遍。
阳藿面上不动声色,心田实在目瞪口呆。她默默地在心里装回下巴,倒了杯热水捂在掌心——店里没有空调,坐了一阵便以为有点冷。
“你常来这样的地方用饭?”服务生拿走小盆子后她问。
“念书的时候常来。刚开始留学那段时间,也在餐馆打过工,不外时间很短。”
“因为辛苦人为又低?”
任啸准笑了笑:“应该说,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养活自己的措施。”
周围的人在他们刚坐下时好奇看了几眼后,也就没再搭理他们,各吃各的。大排档内里的墙壁高处悬了一个小电视机,播得是栾市的当地频道。画面一转,竟然又是惠联的油鱼事件,店里的客人也随之议论起来。正面的,反面的,甚至难听的,说什么的都有,各家之言。
现在,阳藿更忏悔了。**oss正坐在这里呢……
任啸准不咸不淡地启齿:“明天就要预审了。”
阳藿若无其事所在颔首:“我听说惠联企图认罪。”
“错在惠联,不认罪就会酿成砸自己脚的石头。现在需要速战速决,重建惠联的形象。”
“嗯。”
大排档的饭菜做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端上来了。
“你怎么认为的?”他淡淡地问。
“什么?惠联该不应认罪?”
“不,”他停下筷子,望着她,“你怎么认为的,我是无良商人?”
他的脸上是真的在期待谜底的心情。
阳藿没有连忙回覆。
片晌,她才很是客观地说道:“你不能免责,不管知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