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2/2)
在未来的日子里,三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天他冲出去了,事情是不是会发生改变?他不止一次的想,其时他顿住的脚步里,除了制止尴尬之外,是不是夹杂了一丝对大少抨击的恶意?为他夺去父亲的关爱,为他羞辱老爸的言词,为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嫉妒?
三少没有谜底。或者说,三少不是真的需要谜底。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这是老爸告诉他的源于祖父的林氏家训,而父亲则用铁与血的事实告诉他,什么叫谋定后动,什么叫落子无悔。在他们的人生字典里最没用的就是‘如果’二字。
三少当前还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只是顿住脚步,重新又坐回地上,捡起书,静下心,没有再管那里的家庭丑闻。所以三少没有看到林晰眼中森森冷意,大少正谦卑的低着头,自然也没看到。
许久之后,林晰悠长的叹了一口吻,“你还年轻,不要什么事情都说‘永远’‘最’……”
后面的三少不知道了,他专注于自己的书本世界,屏障了全部声音。
等三少再次回神的时候,是林晰抽掉了他手中的书。
“厨房准备了下午茶。”林晰说。
“好的,父亲。”三少站起来。
实在,下午茶是林萧然的习惯,但他今天出去跟某位钢琴大师晤面,不在家里。父子俩走出书房,一路散步出去到□院相互都没说话,但最终默然沉静照旧被打破了。
“你怎么看大少说的那些?”林晰问。
“蠢。”
三少用这了一个字,包罗了无数的意思。为大少的骄恣,为他自以为是的恋爱,为那虚幻的自信,为他不识时务的挑衅,为他自甘下贱荐枕席,看不明确自己的位置……太多太多了。
林晰眼里很快的闪过一抹情绪,“我以为你会担忧。”
“担忧你喜新厌旧,扬弃爸?”三少反问,语气里带着压制不住的嘲弄,“仲夏叔的女儿都八岁了,您不必每次爸一提到要跟他晤面就黑脸,不是折腾得爸在床上躺一天,就是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他为什么要担忧老爸?
林萧然,生于书香世家,在清澈清洁、温馨和美的家庭情况下长大,音乐赋予他纯净的灵魂,怙恃的爱滋养他绽放才气,林萧然如今是一位举世闻名的作曲家,名声、财富、职位、甚至是年岁和容貌,哪点是父亲这个黑道老混混能比肩的?他俩谁嫌弃谁还纷歧定呢!
大少,哼!好吧也算上自己,三少忍不住自嘲,不外是长在贼窝、母不详、被人为制作出来的爸爸的影子而已。他们没有喜爱音乐之心,却被逼着学琴学乐理。他们还未曾履历单纯便过早的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漆黑。七岁的自己就险些弹无虚发了,他拿什么跟才气横溢、清白清洁的老爸相提并论?
大少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他确实年轻,可年轻又怎样?
那险些即是幼稚、冒失、愚蠢、眼光狭隘、自以为是的代名词。如果父亲连珍珠和鱼眼都市弄混的话……不,这种假设甚至不能建设,父亲是纵横三十几年的黑道帝王,让他辨错珍珠与死鱼眼?你岂非在讲笑话么?
三少听过德叔念古,对老爸与父亲之间的纠葛知之甚详——老爸,被胁迫生命清静,被拿走全部家产和怙恃的纪念,被剥夺应有的荣誉……这些险些足以毁掉一小我私家的信念,但老爸从来未曾在强权眼前体现卑微。老爸不是个英雄。他恐惧,妥协,在打压中无望的挣扎,可他心中的那根脊梁从来未曾弯过,林萧然,从来没放弃自己理想和希望。直到现在,直到那层包裹在外的粗石被父亲一个又一个绊子磨砺殆尽,璞玉终绽放光线,再也没有什么能遮掩他的天赋,再也没有任何措施能否认他的才气。
三少很难想象,这个世上除了老爸,还会有人在父亲只手遮天的围追堵截中创出一番天地,老爸让父亲败得一塌糊涂。他的老爸,用德叔的话说:懦弱柔软的像株需要经心呵护的兰草,但再大的石头,也休想阻止他发芽、长大、散发芬芳!
大少不配跟老爸相提并论,老爸的柔韧和坚强,他永远不懂!
林晰听着这个被自己忽视了许多年的儿子语气里的自满和不屑,浏览的眼光险些再无法深埋下去。他们家的三儿,像他,缜密的心思、岑寂、理智、擅长剖析,而且坚决够狠;同时他也像萧然,有着音乐家那类敏锐的直觉和细腻的视察,而且情感很真。
林晰养孩子的初衷,确实希望自己能有一个萧然翻版的孩子,一样清洁清澈,一样天赋才气,他理想过亲自把他宠成一个幸福得唯一无二的小王子。但时至今日林晰才知道,当一个孩子同时继续了他与萧然的特质之后,他才会有一股发自心田的、父亲般的自满——这,是他们的儿子!
比起被他宠坏的大少……
林晰想起大少那番自荐枕席的体现,想起他侮辱萧然的说辞,心底恼怒又痛恨,他真的曾对大少支付许多心思,他想让他像萧然水晶般清澈,他把他娇宠到大,有求必应、捧在手心里养的,恐怕连真正的王子也比不上他,效果却……
果真是母亲那方的基因太差,导致的他竟自甘下贱么?
大少……林晰的心底抽了一下,最终,眼中那抹意义不明的怒火压至深处,不再显现。
这件发生在林晰书房中的家庭丑闻,似乎在波涛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天的下午茶,这对父子并未再深入话题,所以三少不知道父亲是怎样安置大少的,横竖不管怎样处置,这种事情父亲自然不用旁人多嘴。
从后续的生长来看,三少只知道大少并没像父亲之前部署的那样出国留学,他依然在家,照常上学,像此前的任何一天那样张扬耀眼的生活,只是没有再提及任何轻辱萧然的话,似乎也没再对父亲批注心意、说什么爱来爱去的。可是三少很困惑,大少如此简朴的就从青春期的性渺茫中清醒了?父亲到底开解他什么了?
不管父亲说了什么,在三少看来,大少自打那天起就似乎变了一小我私家——他起义期终于到了——大少似乎用尽一切手段想证明自己的生长与出类拔萃,好比找老黑去训练自由搏击,那股疯劲儿吓人;他与云虎比偷袭精度,甚至在摩天大楼的天台上拿两三百米外的路人嘴里的香烟当靶子,险些闹出人命;或者加入滑翔伞俱乐部,成为内里最年轻的会员,愣头青似的站在悬崖上真的敢往下跳……纷歧而足。
三少冷眼看着大少这样激情四射,没头苍蝇一样的毫无章法的逞能,很困惑,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但父亲在此事上什么也没说,三少自然也没态度过问,不仅没过问,还得在老爸为此担忧的时候,用轻快的语气开解他,“这不是大少他起义期到了么!”
好吧,看着老爸又有往事重提的迹象,三少赶忙伏低作小,第一百零一次做自我忏悔,说实话,自己起义期那会儿似乎也挺狠、挺愣的。
可是,自己起义期再疯狂,似乎也没有大少这样特别。三少默默视察大少的起义期行为,看着他不知深浅的越玩越偏激,听着父亲三言两语的点评潜伏纵容,三少不懂。或者说,他应该懂,但他不敢想。这样的情况一连了小半年,就在大少的发狂徐徐被各人习以为常,就在大少迷上山路赛车,挑战极限越来越危险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失事了——非法赌钱的山路赛,大少的车子失控,转发卡弯一个没娄住,连人带车冲出山崖……
人生大悲——早年丧父,暮年丧子。
虽然萧然没到暮年田地,但这个攻击绝对不小。三少一听说大少失事,来不及顾及大少,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他家老爸!
但令人意外的是,在这场丧子的攻击中,一向身体强健的林晰病倒了,已经年近知天命的人稀有的提倡了近四十度的高烧,高烧不退足有一星期,医生的诊断是‘心神俱损’,而林萧然却在这样的攻击中坚韧的挺过来,他企图了大儿子的葬礼,同时悉心照顾林晰,依山公馆的日常事务部署得一切有条不紊,只是人迅速的累瘦了。
“爸,父亲的体温已经下降下来了,你今天真的得好好休息,否则等父亲清醒过来,看到你这么憔悴会担忧的。”
“爸,我和肖萧会照顾父亲的,你放心吧。”二少这两天也憔悴得厉害,亲兄弟去世,对一向情感富厚,心思柔软细腻的若萧的攻击也很大。
“真的,父亲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医生也说已经无碍……”
三少和二少联手,逼着萧然喝了碗安神助眠的药膳送去休息去了。一个钟头后,三少强制体弱的二少也下去休息。在病床前,当林晰烧退醒来的时候,看到三少旁边的沙发里瞌睡。
“肖萧……”
“嗯……父亲?”三少惊醒,抬头正悦目到体温表上显示正常,轻松了一口吻,“父亲,感受好点了么?医生预计你今天会醒……先点喝水。”
林晰醒来,精神还好,他拔掉针头,伸手挡下杯子,“你爸呢?”
三少知道父亲体贴什么,“爸一直很坚强,只是我和若萧担忧他身体,逼他去休息了,应该正睡着。”
“让龙虾盯着,他身体欠好,付托厨房注意药膳……”
“……”三少忍了忍,深吸一口吻,最终把所有的疑问都忍下去了,挤出一个慰藉的笑脸,“我知道,我会把一切部署好的。父亲,吃药。”
父子俩一时无话,三少伺候林晰吃过药,扶着林晰起床,帮他调治因体虚造成的气力失衡,然后扶着林晰走进浴室,三少给他放洗澡水,在内里加入适量的药浴……这边三少正忙着,突然背后的林晰启齿了,“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三少的手一顿,面色瞬间昏暗,喉咙再也止不住哆嗦的呛声,“是的,您甚至不能叫做我们的父亲,就像大少曾经说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三兄弟只是爸爸的孩子,对父亲来说,恐怕是宠物摆件的功效多过儿子吧。“我知道在你心里,老爸永远是最重要的,可我们又算什么?您一意孤行‘制造’了我们,所以,我们仅仅就是爸爸影子的存在么?”三少忍不住恼怒,他真的不想那样怀疑,但大少失事,父亲毫无原理地因为心神俱损而病倒,尚有刚刚那句‘我不是好父亲’险些证实了他的意料。
“我们就是一个影子,一种镜像,不需要自我,不许特别……”
“我认可,”林晰启齿,“最初,我只是想加入进萧然的童年生活,基于某种弥补和取代心理……”
“但我们再像爸爸也不会是爸爸!大少长得再像爸,二少天赋再像爸,他们也不是他!”三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爸的童年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永远不要妄想……”
“我知道。”林晰清静堵住了三少的悲愤,“我的自以为是,骄恣坏了似萧;我的偏执,让若萧形弱神更弱,受不得半点挫折。我抹杀了两个孩子才明确当‘父亲’的真谛,肖萧,你只问你,你还愿意再给我一个当父亲的时机么?”
回应林晰的,是三少的一记左勾拳。
“我为什么要同意你当父亲?”
三少又打了林晰另一拳,“这是为愚蠢的大少!”
第三拳,“这是为无辜的二少!”
第四拳,“这是为大少的死!”
“这是让我隐瞒老爸的价钱!”
“这是你十五年没有尽到的父亲的职责!”
“为那活该的学琴……”
“为那活该的枪械……”
“我凭什么原谅你?”
……
五十岁,调养很好且身手依旧利落的太子爷,第一次被打得这样狼狈,却没有还手;
十五岁,向来独立自强的林家三少,第一次把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却在他怀里哭得傲娇。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林晰摸着小儿子头发,“肖萧,我会起劲做个及格的父亲。我保证。”
林晰,不管这个漆黑又残酷的男子到底谋划过什么,三少不得不认可他一直羡慕大少和二少,他盼愿这个男子真正愿意成为他的父亲。
林晰,不管这个独霸又心狠的男子到底做过什么,三少无法否认,他一生只为林萧然深情,他允许给他一个平安幸福的人生,优美无忧,有始至终。
作者有话要说:1,渣渣一如既往的是个坏人,纵然他有闪光点,他也依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坏人。
2,关于‘要个像萧然一样的孩子’的企图,从最初到最后,从来没在渣渣的控制之内。
3,有些事情,永远也不能做到完全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