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乐章(1/2)
对你说“你好”只需要一秒,说“再见”却需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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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尼尼,十九世纪著名的意大利音乐家。传言说,他在开音乐会时有人以为是乐队在演奏,得知台上只有他一人在演奏后,便尖叫那是妖怪后逃跑。
因此,人们都说帕格尼尼把灵魂抵押给妖怪,只为换得妖怪般的小提琴艺,和演奏得来的大量款子。
他的《二十四首随想曲》展现了惊人的独奏技巧,厥后被无数音乐家改编引用,也是许多小提琴狂热分子千般推崇和追求的神曲,现在已成音乐界公认的小提琴家试金石。
这二十四首曲子里,最后一首又是世界音乐学会最具技术性的一首。许多音乐专业的学生都以拉出《第二十四首随想曲》为最大的自满,夏娜也不破例。
当年她刚练好这首曲子后没多久,就听二哥说他们学校办了个古典音乐节,并请她也去演奏一两首曲子。作为音乐生,夏娜骨子里总有些狂妄,虽然二哥的学校是名校,但一所经济商科着名的大学,能在古典音乐上办出个什么名堂?
她背好小提琴,去了哥哥的学校。如果有时机,她企图现场演奏一下《第二十四首随想曲》——虽然,她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听出它的难度。
然而,在前去运动会场的路上,她在走廊上听见了熟悉的旋律。
演奏的速度比最原始的版本快许多,但无疑的,那是《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首随想曲》。
随着曲子的举行,她从最开始的惊讶,酿成了强烈的好奇。
夏娜忍不住走到那间课堂门口,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短暂的夏季刚刚已往,重重叠叠的红云像是岁月的皱纹,瞬间苍老了伦敦的天空。街上飞驰的名车无法遮盖这座都市极重的历史。窗外的落叶像是暗黄的蝴蝶翩翩飞翔,旋转在古老的欧洲街景中。
无人的课堂里坐着一个和她年岁相仿的少女。
少女留着及耳的短发,发色、丝质的玄色连衣裙尚有她的眼睛都是清一色的黑,唯独夹在她耳与肩之间的小提琴是雪一般的白。这首曲子原本就是又快又难,险些磨练了所有小提琴最高级的演奏技巧,她又把速度提高了约莫1.5倍,因此左手的行动快得简直连肉眼都看不清。
每次演奏这首曲子,夏娜都市满头大汗手心出汗,演奏完了以后甚至连指板都是湿的。可是,眼前这个少女看上去如此开心,红色的唇角微扬,轻松得就像是在拉《玛丽的小羊羔》。
因为速度超常,很快她就拉完了整首曲子。然后险些没有停顿的,她又开始拉《二十四首随想曲》中的第五首。照旧超快的速度,甚至还用鞋底欢喜地打起拍子。
帕格尼尼是夏娜心中的神,她一直如此崇敬裴绍,跟他改编演绎过帕格尼尼的曲子脱不开关连。眼前少女这种玩票式的演奏方式引起了夏娜强烈的反感。
“你以为她如何?”夏承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娜眯着眼睛,微微撅嘴:“技巧是不错,但她拉太快了。她基础不懂帕格尼尼,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看待小提琴之神的曲子。”
“这女生性格很孤僻,已经甩掉好几个男生了,就只喜欢玩音乐。”夏承司看向课堂里的少女,“对了,她是柯泽的妹妹,叫柯诗,才出国。”
“柯泽的妹妹?”夏娜的嘴险些可以挂油瓶了,“柯泽好歹也是音乐世家身世,怎么会有这种散漫的妹妹。”
柯诗完全没有注意课堂外有人在讨论自己,翻来覆去拉了几首随想曲后,又站起来,摆好姿势,重新开始拉《第二十四首随想曲》。
这一次她没有再笑,也没有提高速度,而是以最原始的方式演奏。
最终,夏娜在这次音乐节上演奏的是萨拉萨蒂的《安达鲁西亚浪漫曲》。只管她知道演着名单里没有柯诗的名字,但只要一想到柯诗可能会在音乐节上望见自己演出,她就很不情愿演奏《第二十四首随想曲》。
柯诗最后那次常态演奏,让她脑中不停泛起德拉克罗瓦1831年创作的一幅油画肖像(1)。
那幅画里,帕格尼尼散漫地拉着小提琴,一身玄色燕尾服险些要融入黑漆黑。整幅画里仅剩的亮色,即是苍白的面目和领结,尚有幽灵一般的白色琴弓。
他似乎早就死了,但小提琴里的音乐还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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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全国音乐大赛的初赛已在各个都市同时展开。
裴曲和韩悦悦都去加入了初赛,韩悦悦发了好几个短信给裴诗说自己很紧张,要她过来陪自己。但裴诗认为这样倒霉于她未来上□□奏,完全没有理睬,只跟森川光尚有一些组员去音乐厅寻找灵感。
马上就是夏家小令郎夏承逸的生日,夏承司即将在家里为他举行一个大型生日宴会,让裴诗请一个乐团来奏乐。
夏承逸是尺度被宠坏的孩子,对生活质量品味要求不是一般高。乐团水准必须超高端不说,对开场音乐威风凛凛威风凛凛也有硬性要求:华美、雄伟、让人想跳舞、有一定水平的悲壮气氛,但又因为是过生日必须要有轻快的部门,古典的同时还不能有那种他所谓“很土很漆黑的欧洲中世纪风”,最后,乐器不能是钢琴,因为乐团成员必须站在游泳池中间的圆台上,像杂技演员一样随着喷泉开场演出,谁人位置是摆不下钢琴的。
听见这些要求后,裴诗宁愿去解读复生节岛伦哥伦哥象形文字。
音乐厅里有个大提琴手是韩悦悦以前的同学,裴诗获得特许进入后台。所以演奏到一半的时候,她以为坐在前排看得不外瘾,跟森川光打过招呼便去了后台。
各大乐团的成员正在为接下来的演出做准备。韩悦悦的同学双手捧着一把小提琴递给裴诗:“我听悦悦说你是小提琴喜好者,这把琴是1697年alessandromezzadri做的意大利名琴,市价要靠近两百万呢,你看看。”
那是一把反面有着类似老虎纹的小提琴。裴诗接过琴,随便拨了两下,心田就有些沸腾了:“确实是把好琴。”
“这是我从夏娜那里借来的,今天晚上她要用这个演奏。听说她家里几百万的琴有好几把,果真是有钱人啊。”
“夏娜?”
裴诗愣了一下,重新看着演着名单,突然在内里望见一行字——
《d大调华美波兰舞曲》,作曲:亨利克维尼亚夫斯基,演奏:夏娜。
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她居然也……
再次抬头,居然望见夏娜迎面走过来,对韩悦悦的朋侪皱了皱眉:“我把琴给你,不是让你随便给别人看的。”
“真对不起,不,不外裴小姐很喜爱音乐,不,不会把您的琴弄坏的。那你们先聊……我尚有事……”他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们一眼,转身溜了。
夏娜穿着白色的晚礼长裙,妆容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意:“怎么,你也来看我的演奏会?”
裴诗把小提琴还给她:“我尚有此外事。”
夏娜却没有伸手接:“这把琴可是你把自己卖了也买不到的,再看看吧。”
“有时间研究琴,不如研究研究琴艺。”
“琴艺?”夏娜突然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你……这样尚有琴艺么?”
“我有没有琴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没琴艺。”
夏娜似乎快要发作了,但周围人来人往,她照旧压低声音小声说:“裴诗,你以为我还像当年那样好搪塞么?我看你是陶醉在天才小提琴家的已往中无法自拔了吧?你别忘了自己消失了多久,这五年里,我早就酿成一流的小提琴家了。”
裴诗冷淡地看着她,并没有回覆。
夏娜似乎丝绝不解气,眼神中透着微微的凶恶,她用调养得体的食指指了指裴诗:“没错,我的创作才气不如你。如果你按着当初的法式走下去,也一定会酿成世界级的音乐家。可是,一个左手都不能动的人,到底又有什么底气和勇气来面临我?裴诗,你脑子清醒一点,看看这舞台——”
她往旁边站了一些,伸手展示了身后金光四射的演奏台:“这早已是我的天下了。而现在的你,不外是在嫉妒我而已。”
听见“嫉妒”二字,裴诗突然滞了一下。她扫了一眼舞台,又重新看向夏娜:“夏小姐,你是因为什么喜欢小提琴呢?”
夏娜怔住,一时间答不上来。
“是因为柯泽,对么。”裴诗叹了一声,“你从小就喜欢他,也知道他的母亲是小提琴家,喜欢有艺术气质的女孩,所以才学了小提琴。”
夏娜紧锁着眉头:“那又如何?柯泽和小提琴我都有了,我为了什么而学小提琴,有那么重要么?重要的是效果!”
裴诗点颔首,耐心地听她说完,又徐徐道:
“如果有一天,他或他的母亲不在了,你还会继续那么立志地训练小提琴么?或者说,如果有一天,没有人允许你站在这舞台上演出,你还会继续拉小提琴么?”
夏娜又一次哑然。
裴诗坦诚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波涛升沉,声音也很清静:
“我虽然想在舞台上演出。可是,舞台、前途、名声,和音乐自己相比,都很微不足道。现在我的手坏了,不能走上舞台,这是个遗憾。可是,我会起劲栽培新人,让别人取代我继续下去。我会不惜一切价钱,让自己永远和音乐在一起。哪怕它嫌弃我,我也会死缠烂打和它在一起。而你,夏小姐,能拍着胸脯说出这样的允许么?”
夏娜震住良久,满脸惊讶,像是望见了一个从疯人院逃出来的人一样:
“你是不是手残后神经也随着失常了?音乐是死的啊,是没有情感的啊。”
“是么。”裴诗笑了。
说了半天,她真是在对牛奏琴。
音乐是死的么?
它自己漂亮,但确实没有情感。是人将情感融入了音乐,才会让它变得多姿多彩,快乐或伤感起来。
摸了摸小提琴,用指尖轻轻拨动着弦,那细细的弦像已与她心脏的血管连在了一起。一下一下清响,都市让她以为心脏疼痛又悸动起来。
她把那把名贵的琴重新递给夏娜,看夏娜有些神经质地接过琴,静默地脱离了。
在失去左手的时候,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要与小提琴离别。
可是,音乐啊,对你说“你好”只需要一秒,说“再见”却需要一生。
我这一生,注定是离不开你的桎梏了。
哪怕这只手再也捉不住你飞翔的翅膀,我也要站在广袤的平地上,抬头仰望你万丈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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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验证,一小我私家的脑壳里有165亿个脑细胞,每个细胞可以容纳上百万种信息,即即是盘算机也无法与人脑相提并论。
森川光的脑壳完完全全印证了这一点。
他读黑格尔和康德,也读《庄子》和《源氏物语》;他知道劳狄斯的圣泉可以治疗许多不治之症,也会从英国1825年修建世界上第一条铁路剖析阶级统治、新生产力和基督教义之间的冲突和联系;他记得住千万光年外无数行星的名字,也能解释中文方言中某个土到掉渣的尾音是出自唐朝宫廷诗人的哪篇作品;他会从“史前西斯廷教堂”壁画上的主题推测人类文明的起源,也能总结出路易十三在小提琴史上做出的孝敬;他信奉基督教,却对乔答摩褠达多的“开悟”“解放”和“空”都有一番自己的看法……
每次跟森川光谈天,裴诗都市受到很大刺激——他显着只比自己大一岁半,怎么可以懂这么多工具?不外,当一小我私家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时候,你会发现和他寻找配合的喜好简直太容易了。
音乐会竣事后,森川光让司机送裴诗回家,裴诗放松了身子坐在他身边,满脸怡然:“今天的曲子都是十□□世纪的,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演奏会有时代更久远的曲子。”
森川光看着前方,浓黑的睫毛下的眼神十分温和:“更早一些的,那是什么时候呢?”
裴诗想了想:“文艺再起时期的吧。”
“裕太,你查一下。”
坐在前排的裕太转过头来,一头金毛璀璨得像个小太阳,他依然散发着能把西装穿成日式流氓的气息:“老大,我就是不懂音乐也知道那么老掉牙的工具在亚洲是没市场的。”
“不是叫你光在亚洲找。”
裕太嘴角抽了抽,眼睛横成两条缝看向裴诗:“诗诗,你的趣味真是……”他无奈地转过头,打开macair准备上网。
森川光微笑道:“小诗,你喜欢布艮第乐派弥撒曲么,会不会太宗教了?”
“喜欢是喜欢……”裴诗目瞪口呆地看着裕太在googlemap的欧洲区域上点来点去。
“杜费?(2)”
“还,还蛮喜欢的。”裴诗的眼睛照旧盯着裕太的电脑屏幕,“不外,我只听过他的《倘使我的面无人色》……”
“杜费的曲子下个月在意大利的教堂里有演出,入场免费,进去送**尾酒一杯。”裕太眯着眼读出了佛罗伦萨教堂的名字。
森川光樱花般的唇瓣微微张了一下,但短暂的停顿后他才轻声问道:“小诗,下个月你有假期么,我们去意大利?”
裴诗差点和裕太一样抽嘴角了。她刚想回话,警车的警报声却响了起来。
车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裴诗赶忙拿脱手机:“欠盛情思,这是铃声。”这小我私家的电话一定要上特殊铃声,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定时炸弹就爆了。
电话那一头传来男子丰满而性感的嗓音,但说的内容却是:“现在来公司,二十分钟到。”
“好,要准备什么……”
裴诗话还没说话,那一头已只剩下了忙音。一想到接到这通电话的时间是星期天下午五点过,她就有一种把手机扔出去的激动——这男子真的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权门令郎么?怎么感受比养猪文盲暴发户还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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