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之后(1/2)
什么是死亡?身心俱焚,永无止尽的痛,似乎也不能界说出“死亡”这种比任何感受都深刻十万倍的状态。
如果一小我私家的名字酿成了不会消退的痛楚,深刻入骨髓,铭刻于灵魂,即便骨骼烧成灰烬,即便六神无主,那痛楚却照旧会从看不见的深处翻涌上来,意会遍体,强烈得想抓心挠肺,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忍受着……
这种“死亡”的感受很难受,实在太难受。
当意识模糊,能淡化一切的时候,段砚行深深思索着,慎重地问了一个问题。
——我……能忘了……云觞吗?
……
胸腹上像有千钧重压,胸膛里又如火烧一般,似乎满身骨头都散了烧溶了,五脏六腑像是全不在原来的位置,这股剧痛让段砚行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疼得发不作声,十根手指头撑开微微痉挛着,突然猛地收拢,一只手揪住了床单边缘。手背上血色尽褪,青灰色的皮肤称在苍白的床单上骇人之极。
触感的真实让他下意识退却了一下,既而更紧地抓住床单。
潜伏在深处的那阵痛感迅猛发作出来,似乎地狱刮骨的酷刑,却又似神仙世界溺死的快感,漫溢到神经末梢,快要将他整小我私家吞灭之际,又快速地消退下去。
然后,在难以填满的空虚和乏力中,一声低吟情不自禁的从脑海的深处迸发出来:“云……”
等逐步听见自己粗沉的喘息而且岑寂下来以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巨豪富贵的床上。
房间奢华华美,却被两盏立式灯萎靡不振的亮光笼罩,周遭昏沉幽暗气氛诡异,两组纯白色的家庭影院被摆放在显眼的位置,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张貂皮沙发。
一看就是暴发户毫无品味档次高格调低的部署,眼光挑剔的段砚行在还未理清头绪之前,下意识骂了句粗俗,想坐起来,一阵酥麻感瞬即意会遍体,让他又重重倒了下去。
他出了一身虚汗,平躺了一会逐步地用手撑着坐起来,头重脚轻满身酸软无力的感受糟糕透顶,简直就像是刚刚泄欲过,照旧被凌-辱的那一个。
而且他预计,享用过他的人渣把他一小我私家孤零零丢在房间里,早远走高飞了。
如此臆想的段砚行不解气地接连骂了串能把儒家圣贤孔老汉子气活过来再世为人弃文从武让名家狡辩学祖师公孙龙瞠目结舌叫他祖师爷水平高明不带脏字却天理不容的话,既而他坐了会,平复了震惊以后,只留下一点无奈。
到这时,只剩下无奈了。
有人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噎死,他运气背起来寻死却被黑白无常给退回来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段砚行重生了。
重生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确认自己没有杯具,上面平展下面带根一切正常。第二件事是满房间找镜子,他前生是个英俊潇洒风骚倜傥的玉人子,今生若不是玉树凌风翩翩才俊,他就立马撞死。
惋惜这回杯具了。
他找遍整个房间,就是看不到半块镜子,连可以反照出人像的玻璃窗都附上了一层磨砂,人影在上面模糊成一团。
那轮廓……蓦然让他发生一种熟稔的错觉……
“滚你妈的!”
段砚行刚想骂句不雅的话,更为卤莽的话却被另一个声音吐出来。他怔了怔,朝房门看去。
“换演员这种事你怎么反面我商量!”
“条约上有划定,换龙套必须和你商量?”
“但他不是龙套,是男主角!”
“他的演技和龙套差不多。”
原本应该停跳的心脏这一刻似乎真的漏跳了一下,段砚行止住呼吸,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一只玻璃杯,差点把它捏碎。
“云觞,我照旧希望你凡事能和我商量一下,听听我的意见——”
“听你的什么?我决议的事什么时候容许你有意见了?!那么多年下来,叶慎荣,你还没看清你自己是什么角色,你以为你在我心里什么位置?我告诉你,你比裴家小太子还下贱,你只会让我以为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门外头两个男子在打骂,脚步声杂乱,像是两人在拉拉扯扯。
最后说话的那位,嗓子吊得尖锐嘶哑的男子,那声音正是让段砚行魂牵梦绕了多年最后肝肠寸断,纵然死过一次都忘不了。
那种对任何人都是施舍恩赐的狂妄语气,那快速的让人呼吸不外来的节奏,似乎已经不能和他的灵魂剥离。
如果喊出来,似乎会让自己再一次支离破碎,于是他只是无声地哆嗦着唇,重复拼集出一个名字——云觞、云觞、云觞……
失事的时候,云觞就在他身边。
一个精致得险些无可挑剔的男子,纵然在车内副驾驶座上也舒展任意,似乎他坐的不是副驾驶座,而是一张镶嵌满宝石,纯金打造,用上好的羽绒和绸缎部署而成的王座。
尊贵雍容的心情挂在他没有笑容的脸上,似乎一颗甜睡在海底亿万年所成的珍珠,名贵稀有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那张自满冷淡的脸又浮现在脑海中,段砚行想快速过滤掉这些情绪,却无法不去在意心底里的一丝抽痛。
云觞没死?
他……还在世?
畏惧这会是不真实的梦乡,他用力咬了一下指节,疼痛的刺激才让他真正确认了生命的觉醒,感受到自己确实还在世,更重要的是,云觞也在世!
“云觞!”
雷霆般的咆哮打断段砚行的思绪,那音质沉厚污浊,就像吊不起高音的男低音歌手,声嘶力竭的时候尾音拖泥带水厮磨得人心痒痒。
“云觞,别这样,我们到底相处了十年,我那里差池你说,你说出来我会改。岂非这十年你对我一点情感也没有?”
“情感?呵呵。”像是完全否认了那两个字,云觞用尖啸的声音发出两声冷笑,“我早跟你说过,我云觞只认钱不认人,你给我张一千万支票我思量下陪你一晚。叶大少,别他妈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别说十年,二十年我们都不会有情感!”
段砚行听了那几个有关时间的字眼,马上间寒意从脚底下蹿上脑门,涌灌遍体。
他马上让自己岑寂下来再度确认了一次,和熟悉的影象一模一样,云觞总是把话说到绝路上毫无转圜余地,高屋建瓴情感冷淡,就像冰山一角。
可是……
他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泛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慰与伤感交织的神情。
他有过深切的体会,在面临戏谑挖苦别人的云觞时,只以为这个男子铁石心肠,骨血似乎是矿石做成,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水银那类酷寒的液体。
十年……岂非,这是……十年以后?
在云觞的一番咆哮之后,叶慎荣默然沉静了许久。
似乎这个男子需要一段时间来逐步恢复气力,然后,低哑的声音隔了道门传入楚潇寒耳中,每一个字都很用力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似乎不翻来覆就会怕对方听不清:“云觞,我是认真的,你一点没想过,这十年我对你是认真的吗?”
段砚行背贴着门板,一边为两人所说的事震惊,一边感受得手掌心里冰凉。
叶慎荣的语气听起来和当年不太一样了,这变化对段砚行而言只是发生在闭眼和睁眼的一瞬间,但这一瞬间却有十年之隔。
他的脑子里禁不住冒出八点档电视剧恩怨情仇老掉牙剧情里肯定会泛起的那句经典台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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