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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砚行暗自叹息,唐琦不亏是林云衍的姐姐,性情心性简直一个罐子里酿出来的。

林云衍玲珑有致,他姐姐也很智慧伶俐,马上一声“小叔子”,把人情债狠狠地敲定了,段砚行想推脱都没时机。

话才说了几句,廊里又响起一个爽性的声音,如那庭院深处撩起一勺子清水所发出的甘甜声响。

“姐。”林云衍也从灯火里走来,竟是一身青蓝色的唐装,银线秀出的云纹在昏暗里微微泛光,如星星遮盖在身上。眸子里却如秋夜一轮明月,“你怎么撇下姐夫跑到外面来纳凉?”

话到一半,看了一眼段砚行,微露笑容:“偷偷和你的小叔子聊什么?”

唐琦和刚刚温芳精致的各人闺秀不大一样,面临弟弟时显露出几分自在大方的性情,横了一眼弟弟,道:“对自己的姐姐要慎言慎行,你想传谣言毁你姐姐的名节啊?”

林云衍笑道:“今天是姐姐完婚的日子,我怎么敢没大没小。”

或许同样也是和自家姐姐说话放松自在,面临唐琦时,林云衍也显露出几分以往没见过的俏皮。

这对姐弟眉目神情实在都很相似,秀外慧中,同样是一眼的清清澈澈,晶莹剔透里似乎有引人探寻的深潭。

两人同站在一幕景中胜似美景,任清河淙淙,溪流不尽,也不屑于一顾。

唐琦和弟弟调笑了几句,回礼堂里去了。

剩下段砚行和林云衍两人并肩杵在一颗斜倒向走廊的桃树下,映着香堂里通明的灯火,看一方繁星在头顶闪烁,熙熙攘攘声都离得很远。

“原来你是……”段砚行愁绪万千,愣是说不出下文。

林云衍略微仰头,恰似在张望天边星辰,面容恬静:“姐姐跟你说了什么?”

段砚行叹了口吻,转头迎向由漆黑陪衬的清冷侧脸:“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林云衍近一年来都显得单薄消瘦,从日本回来以后,也看不出是不是又瘦了些,只是脸上少了点笑容,多了分清淡,在夜里透出一股寂静之意。

似乎笑声也随着唐琦而散了,林云衍波涛不兴地说:“再照顾下去,我欠你的人情就越来越多了。”

段砚行心情极重地叹了声:“谁欠谁的啊……”

林云衍依旧是波涛不兴地看着星辰:“没有你在裴年迈那里替我说话,讨小我私家情关系,我不会在这个圈子里那么顺利地起步。云觞要不是给你体面,也不会那么看护我。现在我能有生长,多几几何有你牵线搭桥,明的是帮,暗的也是帮,有意无意都一样的。”

有意无意……

段砚行细细琢磨这四个字,暗叹林云衍心细如丝,言语说话兢兢业业之中竟是精明。

难怪连眼利的云觞也看不懂他。

他委曲一笑,温言道:“衍衍,你心里有委屈,别老藏着。”

林云衍清清的眸子悄悄朝他看来,浅浅地勾了下嘴角,一派淡定:“我没有什么委屈。委屈的恐怕是云觞,还不知道他现在境况怎样,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

林云衍的话直中要血,段砚行便欠好再搪塞,惆怅地叹出一声:“叶慎荣不知道把他藏哪儿了。”

两人相继默然沉静下来,许久没有话叙。

香堂那里通过来的小径上晃悠着一个男子,扯破嗓子哼着不成调的歌,伊呀呀的听不清唱什么。

到了近处,段砚行他们才看清楚是裴大少爷。

适才段砚行离席的时候,裴邵贤已经醉了,现在醉得愈甚,脚底下步子庞杂直打飘,跌跌冲冲地一面向他们这边晃过来,一面嘿嘿地笑:“哎呀,黑灯瞎火,什么人在这里偷偷摸摸……?”

段砚行迎上去刚想扶一把,裴邵贤一个趔趄,自己倒下来,正好扑进段砚行怀里。

这原来没什么,酒醉嬉闹无心之失,可是裴邵贤偏偏用双臂勒住了他的背脊,抱得死紧。

段砚行面色一白,裴邵贤半挂在他肩膀上,嗅着他颈侧的温香,垂下头去时语声凝重:“老段,你没死……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我……我……”

噗通一下,裴邵贤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下来,带着段砚行一起横倒在地。

段砚行倒在地上以后才意识到,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他这辈子可没被人压过,如今拖着裴易寻纤细的身板,怎么也推不开酒后乱性的裴邵贤。

裴邵贤或许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三两下已然扒光了他身上的衣服,衬衫刺啦一下撕裂开来,声音竟清脆得骇人。

局势难以收拾,裴邵贤虽然意识不清,气力却犹如蛮牛。

他到底体格要壮实许多,段砚行力有未逮,眼睁睁看着身上落下一片吻痕,逼不得已想叫人时,突然意识到这是在裴家。

裴家冷冷的围墙内,小太子自小养得心田阴暗艰涩,不知做了几多缺德事,伦理乱得连家仆都辨不清真真假假。

和二哥是确有其事,和年总是暧昧不清,外面传的时候,总是三兄弟一起讲,裴邵贤就算是清白之身,也被两个弟弟污秽了名誉,难以自白。

究竟是一家之宅里出来的骨血之亲,血统是有遗传的。

现在家里正在办亲事,一屋子的亲戚朋侪,满堂的客人,要是全部引来了,这局势怎么收拾?

段砚行只能哑巴吃黄连,想到边上还站了一小我私家,忙道:“衍衍,快资助把他拉开!”

惋惜,林云衍僵在原地完全没有动,他已经被这淫-乱的局势吓傻了。

裴邵贤行动越来越大,段砚行心里越发急躁,终于喊作声:“邵贤!邵贤!”

不意,裴邵贤的影子压了过来,强横地用嘴封住了他的口。

“呜……”

意识一阵麻乱,只觉发丝间手指的用力纠缠,似乎是隐藏了多年的心结,终于积郁太深,而发作出来。

香堂那里正有几小我私家闲聊着,往游廊这边闲步而来……

游廊差不多是全敞开地对着庭院,中间没有什么遮蔽物,只要过了从香堂那里延伸到院中的小径,廊中发生了什么便可以一览无遗。书客居超速更新提供免费vip阅读

段砚行此时的心情就像一锅煮开的滚水,带着沙哑又喊了一声:“衍衍!”

眼看那里谈天的人越来越近了,林云衍终于反映过来,一把扣住裴邵贤的肩膀,扭着胳臂眨眼就把人摔在地上。

他怕裴邵贤挣扎起来,便单膝压上去,把人完全擒住,让他有再鼎力大举气也爬不起来。

他适才被裴邵贤突然袭击段砚行的激情局势吓住了,一下子被搅得心神紊乱思路空缺,惊乱之下凭着条件反射提倡行动,下手自然很是狠。

段砚行这才忏悔叫他资助,因为他下手绝不留情的关系,被摔在地上的裴邵贤发出惨烈的啼声,反而把庭中的人惊动了。

过来的都是老汉人生意上的朋侪,老汉人自己首当其冲到廊下,于是便望见自家的大儿子衣衫缭乱地被人钳制于坐下,嘴里含迷糊糊念叨着什么。旁边就是险些光裸着上半身,气喘不定的小少爷,仰面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来不及起身,几缕破碎的衣料还留在四周,有伤风化。

自裴易寻进入家门,在女主人眼中他就是个下流,蛊惑哥哥们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给裴家频生祸根的妖孽。

如今眼下的情景无法不让她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深恶痛绝,可是顾及颜面,她照旧低吼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接着,老爷子也在管家的搀扶下过来了,段砚行心下暗叹,这局势欠好收拾。

裴家的脸面这次被裴易寻丢尽了,只是老爷子向来偏宠小儿子,不忍心端出家法来训诫,只好把犯事的两人一起关在祠堂里思过。

连带林云衍也受到牵连,拖累了刚过门的姐姐,在公公婆婆眼前为弟弟脱手伤人谢罪致歉,洞房花烛夜效果闹得**犬不宁。

裴邵仁由于已往与三弟的不良纪录,东窗事发后也欠幸亏怙恃眼前劝慰什么,幸亏新婚妻子很会做人,把公婆摆平了,他便抽身去祠堂看看两个兄弟。

被父亲母亲雷霆咆哮了一番,轰轰烈烈闹了一场,再加上下人送来的几杯凉茶,裴邵贤的酒也就醒得差不多了。

只是他依然有些模模糊糊起不来,是因为之前被林云衍狠狠摔的那一下撞伤了脑壳,后脑勺肿起一个大包,沉得像灌了铅似的。

裴邵仁过来看他们时,他还横躺在地上昏昏沉沉,拽着段砚行的一根手指头,像小孩子抢夺到心爱的玩具般不愿松开。

段砚行盘坐在他身边,抬头横了一眼进来的裴邵仁,冷嗖嗖地笑着:“二哥,你让年迈练你房间里去后,你们说了些什么?”

祠堂里光线暗沉,加上染香的效果,把裴三太子的脸陪衬得如鬼魅似的。

裴邵仁下意识怔了怔,再回过神来道:“我只是在年迈眼前,对已往的事认个错,然后说光宗耀祖的事由二哥我来担负,你们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明暗交加的光影里头,裴邵仁浅浅地一笑,高峻却落寞的背影似乎在熏香里淡去,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怎一个物是人非的感受。

段砚行默叹了一下,低头冷面看着裴邵贤血色红润的脸:“你让他相信我是段砚行?这么谬妄的事,你自己怀疑就算了,还想说服别人?”

裴邵仁半眯着眼睛,淡淡地笑:“自欺欺人的事二哥已经不想再做了。”刻意地顿一顿,语气略沉,“你是谁,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侧身,手扶在格子门边像是准备脱离,一席身形修长,浴衣附体却显得空落落的。

眼角的余光飘忽不定,笑容神秘:“常年床笫之欢,如果还分辨不清楚,那我就真不是个工具了。”说完,人便转身走出去,不给段砚行发问的时机。

段砚行神色凝重地坐了一夜,等天快亮时,裴邵贤终于松开他的手,摇摇晃晃起身,扶着胀痛的额头一阵沉吟。

段砚行冷冰冰的语气道:“我是段砚行没错,我借你家小弟的身体还魂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裴邵贤坐在那里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片晌后,道:“对不起……你,让你原谅我是不是有点怪?”

段砚行板着脸说:“我原谅你了。”

他回覆得如此之快,而且心情如此镇定,让裴邵贤又惊异又尴尬。

“怎么,岂非你想对我三跪九叩负荆请罪?”段砚行坐姿一派落落大方,两手搭着膝盖如一尊佛像,挑起眉毛来冲门边使眼色,“照旧认为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准备以死谢罪?喏,那里的门结实,撞上去时使点气力,省得脑瘫变植物人。”

裴邵贤的脸色唰地白了许多,拮据地挠挠头,羞怯怯地嘀咕:“那么多年了,我还真不习惯你这张恶毒的嘴巴。”

“嘴皮子良久没磨,只怕火候不如当年了。”段砚行马上接口,斜眼一睨,“正好,拿你试刀。”

裴邵贤忙摇手:“喂喂喂,你别,我可受不了。”

段砚行眉头皱起来,脸上神情突然严肃地一沉,磨牙说:“一日伉俪百日恩,今日你我已有肌肤之亲,酒后乱性玉成了我们的实名,实属天意。老爷子老汉人一干亲戚朋侪眼见为证,你跟我都清白不了了。横竖裴家正幸亏办大喜事,花球彩带大红灯笼样样现成的,不知道老汉人会不会煽风焚烧,老爷子会不会一不兴奋就乱棍把我们打死,那爽性我再求他让我们拜个堂结了亲,喝过交杯酒落实了名分,省得做冤死鬼。”

噼里啪啦了一长串,段砚行牙白口清吐字清晰,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裴邵贤的老脸是拮据得又红又绿。

红是借了几分未退的酒意,绿是气恼和委屈。

段砚行越看他憋气不说话,越是不客套隧道:“我已经辜负了云觞和衍衍,我怕再辜负你,会遭天打雷劈。”

“不不不,”裴邵贤啼笑皆非,“我宁愿继续把你当小寻,你绕了我这张老脸吧,别说了。”

头一别,三十多岁的老男子了,却像个扭捏的小媳妇儿似的。

段砚行最后照旧重重地叹了一口吻:“我看我前生过得是糊涂,还以为你那次摔桌子翻脸是因为我发现了你和你弟弟……原来全是场误会,我才应该向你致歉。”

裴邵贤憋了半天,才有勇气恣意宣露久藏于心中的秘密,可是启齿照旧畏畏缩缩:“我那点不正经的心思,你就当笑话听过就了事吧。我……是偷偷喜欢你来着,但没此外想法。”

段砚行拧了眉头,长叹:“要是你当年说出来,也许厥后的事就不会那样生长。”

时过境迁,对段砚行来说那是两三年前,可对裴邵贤来说却已十几年。

十几年沧海桑田,覆水东流。时间已经让一切都变得不必再去分辨对错,而只有一个让人遗憾的效果。

真要论断,只能说,裴邵贤和他二弟裴邵仁天性上有质的区别,惋惜段砚行和他做了那么多年朋侪,却没有去信任他的人品。

小太子第一次在裴家过八岁生日那晚,段砚行也是在这曲径通幽的长廊里透气,碰巧听见裴邵贤和三太子在屋里窃窃私语,断章取义误会裴邵贤和他家幼弟做了些不干不净的事。

实在那天晚上裴易寻被老汉人叫到房里去训诫,或许是裴易寻不买账,出言顶嘴惹怒了心高气傲的女主人,引来一顿毒打,差点活活被打死,多亏二哥裴邵仁赶已往救了下来。

裴易寻生性阴冷,母亲似乎是窑子里的女人,从小就没有受到过正确的教育,三观不正,心理扭曲。

原来在这裴家大宅里就孤苦无依,随处遭到歧视,被女主人打得体无完肤后,反而在二哥那里获得了些许温暖。

他分不清血肉之间的亲情,只当有二哥的呵护,便能在这个家里不受欺压。

于是,便想永远获得二哥的呵护。

遗传了母亲的一副好面相,加上那天白白皙净的身上落下一随处深深浅浅的血痕,水灵灵的眼睛含着泪,凄楚可怜,柔弱无助,映入裴邵仁的眼帘,竟是一派淫-靡之色。

八岁的男孩子笑起来风骚入骨,趴在身上,衣衫破烂,像捡回家的流离小猫似的,攀援在耳边,笑声脆得如夜里被风拂动的银铃,遍体细细软软,柔韧温香。

裴邵仁警戒地把爬上身来的弟弟推开,裴易寻瀛弱地咬破了唇,说:“要否则,我照旧去年迈那里好了。”

这话,是厥后裴邵仁第二天到年迈那里去要人,解释给年迈听的。

还把弟弟环入身边,说:“这孩子以后我会罩着,不劳年迈费心。”

裴邵贤那天和段砚行喝酒消遣,中途有点醉意,想出来清醒一下,于是就听见和室里传出奄奄而泣的声音。

他跑已往一看,裴易寻缩在屋子中央的被褥上,向他抬起头来,眼泪滔滔往下淌。

他先望见幼小的弟弟身上挂满伤痕,问被谁欺压了,裴易寻咬牙不吭声。

裴邵贤知道小弟在这个家中四面受敌,慰藉了几句要给他检查伤势,裴易寻却恐慌地缩到屋子角落里去,抱紧身体直发抖。

裴邵贤看出差池劲,质问再三,裴易寻怯怯吐出两个字:二哥。

以后以后,骨血相亲的兄弟晤面如同陌路,若是偶然在外面碰面,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人尽皆知的身份摆在那里,也只是一个冷面挖苦,一个低头讪笑。

裴易寻从小心术不正,从二哥那里开始扭曲了性向,扭曲到十八岁被准许外出,以后仅仅关闭在宅门内的不伦之事迅速地生长到外头去了。

老爷子怎么会意料到,当年带回来的小孩子徐徐在家里养成了小妖精,祸殃无穷,害人害己。

谁也不知道裴易寻私下里有几多灾以启齿的糊涂账,最后一个是云觞。

他从裴邵贤那里获得云觞的资料,还问起过云觞以前的情感史,足足视察了三个月之后,才向裴邵贤启齿,说他能帮年迈的忙,整垮云觞和叶慎荣。

如此一来,裴邵贤和裴易寻便建设了生意业务关系。

裴易寻事先打过三个电话向云觞预约,还曾正正经经吃过一顿饭。

厥后,才去了云觞的影棚。

云觞和裴易寻应该有过什么生意业务,段砚行重生醒来时,一床的糜烂和满身的酥麻感便能说明问题。

可是云觞有心理ed,两人曾有交欢的推测便不能建设。

这个心结也在段砚行心中沉淀了许久,如今再重复思索,依然没有头绪:“为什么会在云觞的床上,我也想不明确。凭证云觞的性格,应该不会把他一小我私家留在房间里。”

裴邵贤眼里看的,耳朵里听的,究竟都是小寻的面目和声音,总以为有一股阴风吹进脖子里,诡异得很。

他叹了叹,像是在吐槽地说:“小寻的脑子可不是我们能推敲的,邵仁手下哪个没被他算计过,连精得像鬼一样的邵仁都拿他没措施。”

“不急,只要问过云觞,就会水落石出。”段砚行低叹之后,闭上了眼睛,“我最担忧的,照旧云觞现在的境况。”

裴邵贤苦笑:“你照旧先担忧担忧眼前的境况吧,我老娘不是省油的灯,早就想整治你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裴邵贤这次成了乌鸦嘴,果真被他料中了。

裴老爷子最看重体面声誉上的问题,大儿子和小儿子在二儿子的婚礼上闹出丑事,颜面丧尽,老人家怒火攻心,一口吻消不下来,加上老汉人添油加醋,段砚行和裴邵贤的日子就惆怅了。

他们在祠堂里被关了两天,滴水未沾,身体撑不住了,脱水带来的痛磨难以忍受。

到了第三天晚上,两人倒在地上奄奄呻吟,格子门突然移开,林云衍半个身体泛起在门缝外,接着三两步奔到段砚行身边,把他扶起来。

段砚行忍不住破口骂道:“裴老爷真想玉成了我们做一对苦命鸳鸯是不是!”

林云衍架着他起来,脸色略有些萧瑟:“别乱说话。”

段砚行讥笑:“那现在干嘛?死祠堂里不祥瑞,所以要搬外面去横尸陌头?”

林云衍皱了皱清秀的眉头:“裴老先生火气还没消下来,我和你二哥暂时想不出此外措施,只好先把你们弄出去再说。”

裴邵贤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火烧一般的干燥喉咙撕扯出破碎而尖锐的声音,嚷嚷说:“虎毒不食子,老子一朝做错事,就要被讯断死刑?!老二和老三搞了那么多年,他怎么不管管!老段,早知道我们不如就做实了,一刻值千金,总比冤死好哇!”

段砚行这两天也被折腾自得识有些疯癫,讪笑地应声:“是是,名正言顺好过枉死,惋惜你没时机了。”

林云衍闷声不响,却差点把段砚行摔在地下。

说话间,裴邵仁也进了祠堂,扶起年迈利索地往外拖:“快点吧,被人望见,事情就越闹越僵了。”

裴邵仁的小车停在西后门,穿过九曲廊,再过了一个小花园后就到了。

两人被塞进后车座,林云衍坐上副驾驶座,裴邵仁最后一个钻入车内,问:“去哪?”

林云衍思忖片晌:“我们几个家里都不清静,先去私人诊所,再找家宾馆暂住吧。保密方面,要贫困二少爷你了。”

裴邵仁悠悠笑道:“小事一桩。”

这件事足足闹腾了两个星期才消停,裴三太子的身体基础太差,裴邵贤只躺了一天就恢复生力,段砚行却高烧一个星期,天天虚脱乏力唤不上气,药灌不进,吊针又过敏,说句话都牵连着神经,撕心裂肺的痛。

病情时好时坏,反重复复,悬着半条命浑浑噩噩熬过来,把林云衍吓得魂不附体,两周内瘦了整整十斤。

大病初愈,为了让段砚行调养好身子,裴邵贤用职权给他放大假。书客居超速更新提供免费vip阅读

近几日,段砚行都是几分滋润几分忧愁。

滋润的是能有闲暇空余安平悄悄看几本往常没时间看的风水书;忧愁的是天天喝人参燕窝粥或老母**汤,喝得他以为自己快能下蛋了。

天天给他送粥送烫的人是k.s.a会所的大总管……差池,是大总监大人,这点让他以为自己颇有体面。

不外汤不是裴邵贤煮的,听说林云衍天天趁着剧组放工的时间,有时候半夜三更给他煮好粥炖好汤,而且保温好,让裴邵贤第二天带来。

段砚行前两天望见过他,人是日渐消瘦,笑起来也淡而无味。

本想多聊几句,林云衍却说拍戏忙,急遽忙忙就走了。

这天6月1日,裴邵贤提着炖好的**汤姗姗而来,段砚行靠在床头,搁下书来瞅他一眼:“儿童节,你放假?”

“啧!”裴邵贤颇想把他那张嘴巴缝起来,没好气地龇牙,“我给你送汤来嘛,人家昨晚冒雨送来的,你喝不喝?”

说罢,把密封陶瓷碗从保温箱里拿出来,塞到段砚行眼前大有威胁的意思。

段砚行摇头叹气,接过汤来小喝几口:“你们真把我当太上皇伺候啊,天天**汤燕窝粥,我人都快跟老母**完婚家了!”

“切,人家是一番盛情!”裴邵贤替林云衍行侠仗义。段砚行瘪嘴,睨着他窃笑,“又不是你过门的弟媳,你紧张什么。”

这玩笑不太可笑,气氛瞬时有些冷场。

裴邵贤大大咧咧坐下,佯装正儿八经地说:“我紧张公司的利益,五年条约期满之前,你是公司的人,样样要听公司部署。”

段砚行压下一声笑,对摆起官架子的裴邵贤点一颔首:“是是,裴总管,呃不,总监大人有何付托?”

他这老不死的居心插科讥笑,裴邵贤有些吃不用,一手放在嘴边清咳几下后,严肃道:“就是拍《剑门世家》第二部的事,流毓虽然还得你来演。”

段砚行颔首体现知道,裴邵贤似有犹豫,顿了顿才说下去:“不外这次刊行版权被另一个公司买下了,我要事先让你知道下。”

知道眼前的人是段砚行后,裴邵贤对他这个太上皇老人家的性情也算摸得很透,心知要是隐瞒内情,段砚行发现后预计要摔剧本歇工,到时候免不了一场冷战。

段砚行眉头立马皱紧,冷道:“别告诉我是叶慎荣,让他去找我的尸体演流毓去吧!”

裴邵贤早推测他这种反映,叹一口吻,正色道:“不是叶慎荣,这次的制片总监是夏莲,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他以前是我们公司里一个小制片,转行后现在飞黄腾达了。”

“夏莲……”

这个名字段砚行不仅有印象,而且不浅。

娱乐圈虽然水深,却狭小,有些什么样的人,或大或小相互都心里有一个秤砣,能掂一掂份量。

夏莲给他的感受是心高气傲,不易亲近的人,性子有点冷淡,不太圆滑,做制片的时候,段砚行听到过不少关于他的负面评价。

说他一意孤行,没有团队精神,还喜欢挑别人的偏差。

但其人相貌气质都不错,曾有导演相中他想让他走出幕后,不外效果却反遭他冷眼奚落,称自己不是谁都能买下的夜店牛郎。

这种言论,虽然会遭到与他相助的演员反感,想来,可能是混不下去,才转行的。

这是十多年前的夏莲,而现在呢?

裴邵贤悠悠的语声打断段砚行的思路:“他点名要求更换流熙的演员。”

这一点出乎段砚行意料:“他不满足乐骏?”

裴邵贤郑重道:“他想要林云衍来演流熙。”

段砚行更受惊了。

乐骏的流熙虽然属于中规中矩,与旧版段砚行演的较量起来火候差了些,但究竟他凭此夺得了新人奖,在观众心目中也站稳了脚。

这半年以来,他的人气节节高升,如日中天,早已凌驾了同期的林云衍。

林云衍饰演的兰陵王虽拥有一大批铁杆的女性粉丝,影响力却与如今的乐骏相去甚远。

乐骏现在是一线大牌,而林云衍只能算二流演员中较量拔尖的。

娱乐圈迩来炒作楚寒咏、乐骏、林云衍以及现在以裴易寻面目示人的段砚行为未来演艺界鼎足四天王,可是与前两位相比,后两位岂论身价或能脱手的作品都差了一大截。

叶氏娱乐公司因此占尽风头,很有在未来要压过k.s.a会所多年以来作为龙头老大的势头。

夏莲是出于什么目的,想用林云衍替换乐骏?

段砚行把空碗搁于床头柜上,眉头深锁:“我记得,夏莲和叶慎荣不是同学吗?”

“他是去过英国留学,是不是同学不知道。”裴邵贤两手围绕,沉思着道,“尚有一件事,前两天,他刚刚收购了云觞的服装品牌公司,以及云觞在美国上市公司6%的股权,这苗头可能不久以后云觞的状师会宣布云觞停业。”

段砚行瞬间瞳孔缩了一缩,握起拳头的手骨节发白,皮层下的筋线似乎狰狞的一张网,血气冲上脑门。

裴邵贤按了按他的肩膀,宽慰说:“别紧张,这并不体现云觞一无所有了,他手中尚有一大笔不动产,以及你留给他的遗产,他似乎分文未动,这些足够他翻身。”

一室的静俏,隐隐蕴含着情感的流动。

他们两个都是最近才知道云觞从段砚行手里继续的遗产,原封不动保留到现在。

当初埋葬段砚行的那笔钱照旧从别人那儿借来的,叶慎荣对云觞名下的户头管得很紧,云觞许多事还得瞒着他做。

段砚行的怙恃在乡下,这些年多蒙云觞照顾,每逢佳节都有礼物寄已往,这些外人都不知道。

各方的压力和舆论,云觞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段砚行不敢去想。

“你说这是他的小我私家意愿,照旧叶慎荣想告诉我,他能把云觞捧上天,也能让他一夜间一落千丈?”眼光森冷,沉沉低喃,“云觞十年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裴邵贤未便加以论断,只好温言劝道:“他缔造的国际品牌不会消失,他在ifdu的席位也不会动摇,夏莲就算收购了他的公司,但他照旧首席设计师,新品宣布会依然需要他协助,而且,我探询到他们公司今年依然有巴黎服装展的运动企图。所以我想,云觞混到如今的职位,叶慎荣要他完全完蛋不太可能。”

段砚行若有所思,突然露出一丝冷艳的笑容:“这戏我接了,和谁演对手戏都没问题,我听制片人部署。”

裴邵贤望见他豁出一切的心情,心里有点后怕:“老段,你别瞎搅。”

段砚行眼缝里透出刀刃般的寒芒,淡定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成王败寇,前生他输的昏暗,如今再世为人,他绝不再输!

脑中的一丝臆想让明暗错综的黑眸中悄悄然淌过一息冷厉。

段砚行被奉为“太上皇”,自有驾驭众人之上深藏不露的一面。此时,面上气定神闲,淡淡一笑,说:“邵贤啊,我有两件事,不知道你肯不愿资助?”

裴邵贤盯着弟弟的脸,却从那神情里望见昔日老友的影子,禁不住额上冒出了冷汗:“咳,你要我帮啥?”

段砚行摆出若无其事的神情:“一个是想让你问问看穆总监,能不能帮我拿下云觞谁人服装品牌的代言权,穆总监这方面很有手腕,这事我想只有他能办到。”

裴邵贤眉角抽了一下:“小染跟你还不够熟?你自己不去说,非要绕到我这——”

段砚行沉静地眼光注视裴邵贤,眼底幽幽的一片深意:“你启齿,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愣了愣,裴邵贤心底骂了句阴险狡诈的老不死,脸上保持淡定,装腔作势道:“那另一件呐?”

段砚行讪讪一笑,拍拍挚友肩膀:“裴年迈,你可要牢牢稳坐ceo的位置,以后许多事我都要靠你呐!所以,还不快回公司去专心事情,勤勉起劲,别老帮人家做免费快递,天天送什么粥啊汤啊的,灌得我一肚子汤汤水水。你跟衍衍说,心意我领了,情分点到为止就好,我欠不起他的。”

裴邵贤嘴角再度抽搐,暗自又骂了句老不死的原形毕露。

他到是为林云衍以为惋惜,早前段砚行把林云衍塞到他家中住的那段日子,不甚泛论。

林云衍到真是个不错的人,知趣善谈识概略,为人温润如玉,心性品质比之云觞那更是上了好几个档次,处事也略胜一筹。

像段砚行这么老气横秋又眼光挑剔的人,裴邵贤以为林云衍这种事事能面面俱到的人才适合伴在他身边,让他称心如意。

然而情字难明,云觞先入为主,只能说林云衍生不逢时。

至于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愁绪忽如一波一波涟漪在心中泛蓝,裴邵贤嘴上嘀咕:“这也要我去说?你对云衍稍稍上心一点吧,不能因为人家性情好,你就有捏词不理不问。”

段砚行思忖片晌,长叹地一笑:“我以为这辈子落得举目无亲,怎么反而却欠下不少情债。”

裴邵贤的话,他是真放在心上掂量了好几天,惋惜一直没有时机与林云衍碰面。两人各忙个的,就是难堪在一个地方落脚,也是你急遽,我忙忙,基础坐不下来聊。

《剑门世家ii》在苏州拙政园开拍,亭台楼阁,翠林碧池,一派江南水乡风物,与人制作出来的影城修建在名堂细节上自是完全不能比的。

此次故事大有推翻前作塑造的流熙之意,练功走火入魔的流熙不光容貌尽毁,且性情狂躁,时而疯疯癫癫。

深居紫竹山冰柩宫中的魔教教主流毓得知此事,派门下门生下山打探。流熙与结发妻子失散,滚落山崖,被一个素未碰面的女子救起,以仙丹青丹医治。

回复的容貌与原来发生了庞大改变,影象也全部丧失,流熙得了一个新名字。

因他同时不会说话,便取了“哑”字谐音,叫雅言。

武功尽失的雅言温温弱弱,一席书卷气,全然没了武林至尊的气概。

饰演他的林云衍穿着一身浅色青衫,外面罩着白纱长袍,腰间绸缎上系一串玉铃铛,翩翩慢步与竹林中,宛然一个从画卷中走出来的昔人。

头顶发冠则插着一根云纹木簪子,面庞白白皙净,十分的温文儒雅。

七月火天,拍完一幕戏后,饰演女主的薛婧马上便躲到小巴上去吹空调,林云衍却坐在一个篷子下,悠悠然地打扇子。

段砚行刚整顿好角色造型,在室外走了一圈便热得有些昏沉,管工来的冷僷欣叫了小追随给他送冰水,他不要,偏坐到林云衍那儿去,用长袖扇风委曲拼集。

“你怎么不像薛婧那样,去车上休息?”

“心静自然凉。”林云衍把扇子换到段砚行这边的手,再补上一句,“况且薛婧是影后,我怎么好和她抢地方。”

段砚行借到一点凉风,心里则想林云衍在避嫌方面十分小心审慎,以前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同居一室,一开始林云衍也反面他睡一床。

没什么话好扯,他便随意打哈哈:“我看你或许不太怕热吧?”

“怕是怕,只不外身体好耐得住。”林云衍淡淡地斜睨他一眼,“到是你,大病恰好不久,小心中暑……照旧不要坐这里了吧,让冷姐给你部署个凉爽点的地方休息。”

段砚行特地过来和林云衍坐一道,林云衍却要赶他走,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就坐一会,马上要拍戏了。”他把怀揣的剧本给林云衍,“帮我对对词吧。”

“哪一幕?”

“第3场256幕。”

林云衍阅览了一下,默然沉静片晌:“流毓和随身丫鬟的戏?”

段砚行故作镇定道:“考考你演技嘛,丫鬟就欠好演了?”

两人都坐着不动,只是对一对人物台词,掌握准情感便可。

林云衍清清嗓子,算作入戏的讯号,突然变了个声调道:“教主,灵儿探询到此处名为檀香林,乃神医染香隐居之地。”

林云衍的声音原来就有几分清透,吊得高一些后模拟女声险些以假乱真。

段砚行马上哑然,想想林云衍功力果真深厚,学丫鬟的口吻也似模似样。

演戏的兴致上来了,他便倾情投入其中,化作“流毓”,寻思着轻轻低喃:“月护法说他滚落山崖,我不信他会就这么死了……”

“教主,传言神医染香有死去活来之术,若正好流熙得她所救,在此地疗伤,想必功力已恢复泰半……”

“那不是正好?”流毓隐隐露出一丝诡笑,“本宫可不想见到一个废物。”

丫鬟道:“教主,据闻檀香林中瘴气庞杂,染香为防外人突入,布下重重迷阵,请让灵儿先去探路。”

流毓笑了一下:“傻丫头,你内功修为尚浅,怎经得住林中瘴气之毒?”

丫鬟笑了:“灵儿有辟邪宝玉在身。况且十五月圆之期已近,教主克日内力大损,灵儿不敢让教主有丝毫闪失。”

流毓沉吟着颔首。

流毓练邪功,每逢十五月圆必会内功尽失,元气大伤,与普通人无异。

段砚行将这一幕最后一句台词用降低清静的语气说出:“那你快去吧,小心点。”

丫鬟本应连忙作答,可是他等了片晌,却始终没有听到林云衍的应声。

他转头看去,林云衍拿着剧本低头想是沉思,许久之后喃喃说:“她此去,便再也没有回路了。”

段砚行纳闷地笑道:“这个丫鬟在第一部中一直随着流毓,没想到第二部中,导演那么快就部署她死了。”

林云衍将剧本放下,叹出一声:“你应该再用些情感。”

原本段砚行对自己拿捏台词情感十分有自信,怎么也没想到会被林云衍挑剔,不禁惊惶:“适才的情感差池?”

“不是。”林云衍略有闪避地悄悄瞄了一眼对方脸上的疑惑,眼中有些惘然,“只不外是我希望你再用些情感吧,我可能有点太入戏了。”

自己如何演这幕戏,也是重复斟酌思量过的,如今稍稍一点拨,段砚行便会晤了。

想明确了林云衍为何会有指责,他于是也规则态度,侃侃而谈:“这丫头暗恋流毓,惋惜流毓是个难以动情的人,对人情世故都异常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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