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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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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媛媛说梁家小姐皆苛刻挑理,但在我看来,梁巨细姐真正令人侧目之处,倒是为人处事的精明厉害。总以为她似乎察觉了些什么,但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你的思路总是会被不知不觉地引往另

外的偏向,基础抓不到丝毫的痕迹。

她对我实在亲热,不停同我讨教种种问题,不停拿我调笑,口口声声说同我“一见投缘”,左绕右绕地邀请我与她同住几日,一路连哄带骗地,最终,终是套得我住进了她位于格林尼治的私人别墅里。

夜间是粱湛开车送我们回去,何先生说要派司机,梁巨细姐说许久没有同这位弟弟说过私房话,坚持要粱湛亲送,媛媛显出担忧的心情,说他伤情尚未完全恢复,被梁巨细姐强行压了回去。何太太最终笑着说,果真各人的传言不错,但凡梁亚茹巨细姐决议的事情,基本上就属于板上钉钉,没有什么盘旋余地了。

粱湛开车,梁巨细姐说喜欢宽敞,坚持让我坐了副驾驶座,车行至别墅四周,梁巨细姐突然要求下车,说是忘了工具在何家,要回去找。粱湛说他代找,梁巨细姐不允,不知何时做的部署,话音方落,已有一辆车子过来,拉着梁巨细姐瞬间脱离。我愣在车上,不知她如此部署究竟是何意思。

粱湛坐在司机座上,并不启齿说话。此番晤面,他始终不理我,我侧脸看窗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车内气氛过于压抑,我想了想,说:“我从没有到过这边,下车看看风物。”推开车门,沿路徐行。

格林尼治风物优美,梁巨细姐的别墅邻近皇家天文台,路途上便说过,从这里启程,爬到坡顶,便可以看到谁人传说中一只脚踩在西半球,一只脚踩在东半球的神奇地方。只是这一片已经属于私人领域,周围夜色寂静,只有隐在草丛中的路灯发出黯淡的光线,走在路上,只听见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其余的,却是半点人声也无。

走了片晌,身边终究是多了一人。我侧脸看他,见他调开了眼光。

突然不知道为何这样生气,我咬牙,说:“我们照旧脱离吧!我以为你真的没有须要委曲跟我走在一起!”加速了脚步,终究听到他叫我:“西西……”

偏脸,看着他,见他眼光庞大,看定我,片晌方启齿,说:“何家在伦敦势力庞大,随处是眼线……”

“我以为我们即便不能……也还算是朋侪!”我想了想,又一字一句说:“我现在……跟大歪住在一起!”

他不语,许久,方淡淡答:“我知道……”

又前行片晌,他问我:“手背没关系吧……”

“没关系!”我终于偏脸看他:“你究竟为何受伤?”仔细又看了他一眼,就着微暗的光线,见他脸色苍白,神色依旧是十分憔悴的容貌。

他看我一眼,依旧说:“没什么……”

又没有了话题,连看风物的情绪都受到影响。恹恹再走几步,我轻轻叹口吻,说:“回去吧……”

夜里在梁巨细姐的别墅里休息,洗完澡出来,看到粱湛被硬性地摁在客厅的沙发上。梁巨细姐揭开了他的衣服,说:“西西来资助……”

粱湛见我已往,下意识地伸手拉衣服,却被梁巨细姐强行摁住了。

我走已往,看到他整个胸部都缠着纱布绷带,吃了一惊,说:“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定了定神,问梁巨细姐:“怎么资助?”

梁巨细姐说:“他受伤太重,早先在非洲又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导致大面积熏染,前几天还躺在病床上呢……这几天可不是吃错了药,跟个好人一样,居然有气力四处旅行。”随着笑笑地说:“这是个脏人,好长时间没洗澡了,又不喜欢其他人代庖。我整天地忙,也没那么多功夫,你仔细着,帮他清理一下伤口周围的皮肤,小心不要遇到伤口啊……”把酒精和棉球塞给我,说:“交给你了啊!我尚有急事处置惩罚,夜里纷歧定能回来……”拿起手提袋便往外走。我一句话来不及说,已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

我心下越来越以为不安,总以为梁巨细姐的行动举止太过怪异,显着有问题,但终究是被他胸前面积大到恐怖的纱布绷带吸引了注意力,小心地沾上酒精,替他清理,说:“伤成这样,怎么还事情……”手掌轻轻遇到他的皮肤,他缩了缩,看着我,终究没有再回避,只淡淡说:“差不多好了,已经快拆线了,只是我大姐不放心,还叫包着……”

用完了酒精,我想了想,说:“你等一等,我仔细帮你擦擦身子……”

打来水,听到他说:“实在我自己也经常擦身的……”

我不说话,让他坐在椅子上,把水注进面盆里,润湿了毛巾,蹲□子,一寸一寸替他擦拭。擦好了背,接着是胳膊。我轻轻拉开他的胳膊,擦着他的腋下,突然身体一紧,被他轻轻抱住。

心跳迅速变急,然而转眼便感受到他松开了胳膊。

我暗自擦把汗,加速了手下的行动,迅速替他擦好身子,拿起衬衫,准备替他换上,听到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不想穿正装……”抬头看着我,眼光清亮。

如此熟悉的一句话!

我记得,多年前,自己曾在某一个夜晚,羞红了脸,忐忑不安地对他说:“你今晚用不着穿正装……”

心底蓦然一酸,我吸口吻,笑着问:“岂非你准备穿你姐姐的睡衣?”

“帮我煮面吧……西西!”他突然抬头看我,一字一句说:“我想吃刀削面!”直接取过浴巾,披在身上,大步地朝厨房里走去。

一瞬间,莫名地感应惆怅,我吸吸鼻子,跟上去,微笑,说:“好的呀!你能不能帮我和面?”

梁巨细姐的厨房里种种工具一应俱全,我倒出头粉,搅上**蛋,微笑着说:“良久没有动过手,也不知道到底还成不成……”

他一言不发,走上前来,加水,帮我揉面,似乎同面粉有仇,一拍一压都异常用力。揉好一团面,搁一边;再揉好一团面,再搁一边……

我说:“够了……”

他似乎没听见,继续倒面粉,加水,揉面……

再倒面粉,再加水,再揉面……

银色的面盆迅速被粘稠的面粉敷满,不复灼烁。

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说:“够了……”

他的手顿住,许久,突然启齿,一字一句说:“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时,香港还实行一夫多妻制。她十六岁嫁已往,却一直到二十八岁才生了我。因为没有在最得宠的年月生下我,所以从一出生,我就得不抵家里的重视。她为了让我有前途,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想尽一切措施讨好大太太,甘以婢仆的姿态侍奉大太太。因为这一层关系,整个家族中,唯独这位正房的大姐对我尚有几分香火情谊……”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母亲原本也是头脸人家的小姐,为了维护身份,生平从不下厨,但因为大太太喜欢吃刀削面,便花功夫专门训练。所以从小到大,我唯一吃过她亲手做的工具,即是刀削面……那一年的平安夜,在公司里看到你的时候,我刚刚做成了生平最大的一笔买卖,但晚上便接到电话,要我把这笔买卖全部转给我的五弟,因为他即将与另外一家小姐攀亲,需要有些拿得脱手的工具。我母亲不宁愿宁愿,上门找父亲求情,失手摔坏了父亲的一个如意,被打折了腿……”他徐徐闭上眼睛,一字一句说:“她已经不能下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却十分兴奋,说我父亲终于在她眼前认可了,在所有弟兄当中,我最有才气……”

我听得心惊,迟疑地问:“那伯母她现在……”

“她不能动了!”他略一迟疑,突然压低了声音,附着我的耳朵,轻轻地,一字一句说:“我厥后隐约知道,我年迈的死,似乎跟几位姨太太有牵连,所以厥后,她们……全都不能动了!”

一瞬间有种被冰雪覆上身体的严寒,我以为自己即将哆嗦起来。

这是一个法制社会啊……怎么这些最为辉煌辉煌光耀的人家私底下,竟然充满了这样恐怖和血腥的斗争?

“我从小在黑漆黑长大,所以从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样纯粹的灼烁……”他的眼神徐徐飘远,声音徐徐降低:“他们告诉我,有一个女孩子,从第一眼看到媛媛的时候,便没有像其他所有人一样,体现出任何一丝鄙夷或者畏惧。她愿意伸出自己的胳膊拥抱她,掩护她,不管气力何等微薄,也愿意全部孝敬出来,同他人分享……”

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一字一句说:“惋惜第一次在茶室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一次意外的爆炸炸伤。是我亲自抱着她,送她到医院的,因为她看起来如此单薄,却有种稀有的,发自心田的灼烁气力散发出来,吸引着我情不自禁地靠近……我无数次到医院看她,隔着玻璃,看到她的笑容,那种从心田深处散发出来的充满阳光味道的笑容,以为有种眷恋,又有种自卑;想伸手抓住,又充满畏怯……”

我原本正用力揉面,徐徐地,却停下不会动了。

他是在说……

“我派了许多人,收集她的生长履历,十分意外,她竟然不是在一个充满爱的情况下生长起来。我不能明确,一小我私家怎么能在严寒中孤苦地生长,却长出满身满心的阳光……所以,我企图正面见见她……”他顿了顿,接着说:“然而,一晤面,我便发现,她不光简朴真实,生动可爱,更希奇的是,我们之间的生长轨迹差距庞大,但对世界,对人生,尤其是对历史和文化方面的看法认知竟然十分投契,一席酒下来,竟让我升起知音之感……”

是的,他一直都明确我,从一开始;我一直都明确他,从一晤面。那一晚上喝酒,我也一样,发自心田地生出某种知音之感!

“她喝醉了,所以又一次,我抱着她回去……她不外曾经在谁人酒吧里打工短短两个月,酒吧老板娘却像护着自家亲妹子一般护着她,坚持一路随着我将她送回医院才放心,末了对我说,这是个再好不外的女人,你要好好待她……我连忙想解释她并非我的女朋侪,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一瞬间如此紧张,我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地震心,而我实在有家有室,早已没有这样的资格……”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在哆嗦,却无法启齿说话——我认定自己对他是一见钟情,泥足深陷,却原来,他竟然比我动心还早么?

“我不敢再见她,连二十四日早上,准备在公司派送礼物时,突然在人群中看到她,感应莫名的压力和紧张,便暂时取消了送礼的决议……然而,没想到,当天晚上,怒火头上,竟然会在公司里,单独地,再次遇到她……”

眼前似乎看到那位暴怒中用力踢门的先生,我一开门,他不受控制地载倒地上……

“那天晚上,我不光看到了她的笑,也看到了她的泪;不光看到了她的阳光,也看到了她的孤苦……情不自禁便揽她入怀,突然有种自私,我想看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一种女孩子,不看重身份,不看重职位,不看重名利,不看重其余的一切,而只看重你这小我私家自己,以及,相处时的愉悦……”

我不知道什么时刻开始,看不清这个世界,眼前似乎飘起小雨……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傻的,在恋爱中间,盲目追逐虚无缥缈的所谓感受,体无完肤犹不知悔……

然而,我无法不傻,重新到尾,实验过种种要领,履历过无数次自省和自责,到头来,终究照旧个无悔!

我真的不知道明天会如何,然而这一刻,请让我,好好地,再为他煮一次刀削面吧!

这是一个从小在黑漆黑摸爬滚打、生长奋斗的孤苦的人,而刀削面,是从小到大唯一让他感受到温温暖阳光的食物了……不是么?!

……

以后的数日,有梁巨细姐做主,粱湛基本上就被强行留在了格林尼治。梁巨细姐总是捏词有重要部署,天天都把我俩单独留在别墅里。

我实在不知道她这样部署究竟是何居心,但见他受此重伤,虽然已经在康复中,心里依然十分管忧,倒也谢谢她给了我这样一个空间和情况,让我可以有时机照顾他。

因为不想招惹无谓的贫困,所以天天都只在别墅周围的私人领域里运动,清早起床,吃点清粥和馒头,然后一起出去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回到别墅,看到门口已经摆好了鲜花和菜蔬。

进门,围上围裙,扫除清洁,洗菜,捡菜,做饭,洗衣服。

无论我走到那里,总见他跟在身后,忍不住笑着说:“你是不是闲得慌,要不找几块木炭洗洗,看几时能刷白?”将他赶到书房去看书,不外几分钟,依旧看到他过来,奋不顾身地跟在我身后不停转悠,不得已,只好给身为伤员的他也部署了相应的家务,两小我私家一起做,这才徐徐感受顺畅起来。

厨艺依旧是欠好,每餐饭都做得十分吃力,味道一塌糊涂,但他吃得极兴奋,每一餐都把饭菜全部吃完,连米饭都不剩一粒。将他的衬衫浆洗清洁,搁在烫板上,仔细用熨斗压过每一条衣缝,挂上晾衣架,笑着说:“我小时候看了不少言情小说,总以为有钱人都是从来不洗衣服,穿脏就直接扔掉的!”手指轻扯袖口,轻拉扣衬,依旧看到他所有扣子上都镌着闪光的“ll”。

将一大堆杂乱的鲜花认真修剪,一支一支插进青瓷的玉壶春花瓶,穿过花叶的偏差,看到他伏跪在扑面的地板上,伸手拨弄着我剪下来的残枝,脸上却带着浅淡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突然有点羞涩,我咬唇,微笑着说:“我从没有研究过插花艺术……”

他微笑,说:“能够还原自然本色的工具才是真正的艺术!”

弄好了所有工具,歪在沙发上看电视,依照梁巨细姐的付托,克制他看相关的财经投资类的节目,便选了一档生活类节目。屏幕上是一位金发玉人用无比夸张的语态和手势教种种生活小窍门儿。预计是因为“别墅反映”的缘故,一连几夜,我都是翻过来覆已往地无法睡好,就这样看着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外衣被轻轻除去了,亵服和裤子却十分稳妥。拉开窗帘,见天色已经擦黑,轻轻跻着拖鞋走出去,破天荒地,居然看到他站在厨房里挥舞着锅铲。朦胧的灯光印在他的背上,有种温暖的光晕盘旋——原来他竟然会自己动手做饭么?我之前从不知道!

不知不觉就看呆了眼。从我眼中看出去,他的背影一直就是不行替代的漂亮风物。在门边立定片晌,我刻意把这背影剪下来记在心里,做成一个永不告诉他的秘密。

饭菜很简朴,一个生菜,一个凉黄瓜,一个呛炒土豆丝,一个水果沙拉,外加我中午便开始烧着的牛肉汤。

他转头见到我,说:“睡醒了?”随着微笑看我,说:“我只会弄简朴的工具……”

我颔首,微笑,说:“我的手艺也好不到哪儿去……”

菜式花色确实简朴,味道却很不错。我从不知道自己的食欲好起来,竟然可以这样夸张,盛了一碗饭,吃自得犹未尽;再盛一碗,迅速地吃下去;然后,继续地,再盛一碗……

他突然伸手拍我的背,说:“慢点吃……”

被他一拍,不知怎么地就突然哽到了,急遽地跑到卫生间里,俯身蹲下,想把有些工具吐出来,却不知道究竟是堵了些什么样神奇的工具在内里,生生地哽在胸腹间,难受得要命,却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吐出来。

哽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伸手抓住毛巾,打湿了,敷在脸上,轻轻拍打,逐步地,逐步地,把那些让人难受的工具拍打回去。

他跟过来,端着杯子,递给我一杯柠檬水,说:“小心一点!”

我接过水,喝了两口,轻轻吐掉,委曲顺了顺气,微笑,抬头看他,说:“好了,没有问题。都怪你烧的菜太过好吃……”

他默默看我一眼,说:“我吸支烟……”走到阳台上,手杵着栏杆,默默吐着烟。外间已经黑了,阳台上,他的身形心情都无法分辨,只见一点红光,在黑漆黑燃起,又黯淡。

洗好碗筷,又是一起散步。

天气极好,周围全是绿树围绕,空气十分清新。粱湛说,格林尼治是本初子午线的经由之处,时区和经度都是零,十分难堪,既然来到这里,不行不看星星。

我真的对天文学毫无研究,他却着实明确不少,走到坡顶,指着星空,一一地告诉我,哪一片区域划分是什么星座,有什么泉源。我下意识地抬手在天空圈点着,问他:“是这里吗?是那里吗?”

他说:“差池,是这里……西西!”伸出左手,十分自然地便环住了我的腰,右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徐徐抬起,在星空中遥遥地为我指点结构。

这样浩淼无垠的宇宙中,有这样多的星星。不知视野中那些不停运转的星辰,是注定永远孤苦地运转,照旧会在某一个瞬间,遇到掷中注定的另外一颗?倘若有缘遇到了,下一个瞬间,是不是又被种种与身俱来的引力无情地推开,无情地脱离?

风刮过来,有种难明的热意和凉爽交替。

视线忽地有些模糊,突然看不清星空,我笑着说:“我在天文物理方面就是个呆子,什么都看不懂!”轻轻往前走几步,脱开他的怀抱,依旧仰头看星空,制止有些工具趁着低头的瞬间跑出来。

背后是一片静默,许久,才又听到他说:“要不,我们照旧用高倍望眼镜看看吧!”

“不要了!”我依旧抬头看着星空,微笑着说:“一切都看得太过仔细明确,就没那么漂亮了。我就特别讨厌那些登上月球的人,拍下那样一些光秃秃的照片,破损了我心目中漂亮的嫦娥,玉兔,桂树,以及广寒宫……”

夜里回去,依旧为他煮刀削面,煮好了才想起来问他:“还能吃吗?我看你晚饭吃得不少……”

他一言不发,端已往,笃志吃,吃得哗哗有声。

忍不住笑着说:“我听媛媛说,你们家特别挑理的,吃工具发出这么高声响没问题的么?”话说出口,突然愣住,看到他抬头看我,一口面塞嘴里一半,却再也无法转动……

*

这一日早起,梁巨细姐过来了,说你们俩总在屋子里闷着也不是一回事儿,西西难堪来伦敦一趟,照旧出去走走吧!

原本过来研讨,顺便旅游,虽然是企图着四处走走看看的,但一则他身体欠好,伤势尚未获得完全充实的修复;二则我并没有忘记他说过的所谓“眼线”的话,实在不愿落下任何痕迹和把柄,被何家和媛媛当做敌人。良心里,实在也只想经心起劲照顾他几日,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至少是多煮上几碗好吃的刀削面,相较而言,倒是以为旅行旅游什么的都次要了,如此,正笑着,准备婉言谢绝,却听到粱湛启齿了,微笑着说:“从小到大,每年总要来伦敦频频,但每次都是带着任务往返,往复急遽,确实没有什么时间和时机专门旅游旅行。”

听到他这样说,原本到嘴边的拒绝言词便吞了回去,我只好微笑着说:“只是太贫困了梁小姐,实在欠盛情思!”

梁巨细姐思量十分周全,一路陪着我们旅行,一路挽着我的手,拉着我说话,在外人看来,确然即是我同她十分投契的容貌,如此,倒是免了我多余的担忧。

因为粱湛体力还不算好,只选了一条最为经典的蹊径。最先到达的是伦敦眼。从135米的高空俯瞰整个市区的景致,这只时尚而庞大的摩天轮确实像是一只上帝的眼睛,映射出伦敦市区远远近近种种林立的修建和密布的树丛,而遥遥印入眼帘的泰晤士河一隅,便恰似一滴遗落人间的眼泪。

想要追寻那一滴上帝的眼泪,所以连忙又到码头上搭船。梁巨细姐专门包了一艘船,只带最为信任的数人上船,沿着泰晤士河南岸徐徐滑行。沿岸的景致确实特殊,一路看着议会大厦,圣保罗大教堂,伦敦塔和塔桥一一地从眼前掠过,同时也有不少是新建的代表性楼宇。种种新旧修建交替出一种历史和现实交相辉映的奇异气氛。

梁巨细姐走到了甲板上吹风,依旧让我留在舱里陪着粱湛。

我徐徐习惯,也不拒绝,伸手,剥水果给他吃。风刮过来,有些发丝在风中漫扬,突然就感受到他伸手,捉住了我侧飞的发丝,我不动,只作不知,待剥好了水果,方徐徐转头,逐步让发丝从他掌中滤出,递水果给他,说:“我早想到这里看看,真的不错……”侧脸,看到他凝望着我,眼神中漫着太多我无法读懂的元素和味道……

日光很好,一片一片洒在甲板上,漫着金光。

他的伤口一时还不能完全痊愈,然而这样的日子,终究不会一直延续下去。

上帝假借修建师的能手,在人间留下一只视察世情的眼,刻意地只让人看到优美、富贵和清静,而悄悄滤过贫困、痛苦和阴霾。然而,有眼睛的地利便会有眼泪,连上帝尚且如此,草草一介凡间凡人,又如何可以预期到某种破例呢?!

……

有些喜好是沉淀在心的深处,带着与生俱来的关注,无论如何都难以消逝的;一如,有些品位是漫在眉梢眼角,相顾知心,无论如何都难以解释的。

接下来的几日,即是在伦敦各个著名的景点中交替穿梭。

梁巨细姐问我们:“还想去那里啊?”

险些是想也不想,异口同声地说:“大英博物馆!”说完,抬头,相互凝睇,相视一笑。

虽然是博物馆!

挖掘种种历史风霜沉淀一直都是我俩逛街时无可争议的首选。

这个博物馆经由数十年的“巧取豪夺”,将世界上种种文明的遗迹一一收入囊中,形成了如今这个多达700万件馆藏的庞大规模。从早上进去,天黑才出来,仔细地近距离检察了种种史前的瓶瓶罐罐,然后在埃及馆和希腊馆里狠狠彷徨一阵,特特地到马克思写下《资本论》的great court瞻仰了一番,脱离时,仍旧是感受到意犹未尽。

抬头看他,脸色太过苍白,显然体力太过透支,心里担忧,赶忙回别墅里,打热水,仔细替他重新到脚做热敷。毛巾敷上去,一寸寸烫着,突然被他摁住了手,叹息着问:“你为何肯这样待我?”

我想了想,坦然微笑着说:“如果换作是大歪或者媛媛甚或是林江洋受伤,需要我照顾,我也是一样看待的!” 咬唇,一字一句说:“你们都是发自心田地待我好,所以……我乐意做这些事情。”说的是老实话。此外岂论,单是已往的几年中,我在媛媛身上倾注的心血,便岂止是一千次两千次的热敷能够相比,但不知为何,话说出口,竟然感应几分心虚,以为双颊生烫,急遽地低头,端着用过的热水走进卫生间里,徐徐倒进泻水池里,放下面盆,打开水龙头,往脸上狠命拍了几把冷水,刚刚徐徐安宁下来。

又歇了两日,方去看了泰特现代艺术馆(tate modern)。入目即是极具攻击力的涡**厅(turbine hall),种种或精致或粗放的展品实在让人赏心悦目。

出门,梁巨细姐说想吃工具,便又一起去逛伯罗市场(borough market),挤在人群中,梁巨细姐异常兴奋,买了这个买谁人。

我微笑着,跟在她身后一路挤已往,突然被人重重地撞上,身子方歪了歪,已经被他抓住。梁巨细姐扭头望见,迅速走过来,强行走到我们中间,抓过我的手,说:“西西护着我……”

*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脸色一日恰似一日。梁巨细姐说是我的劳绩,我笑,说:“真的不敢居功,就怕他的主治医师拎着手术刀上门找我拼命!”

拆掉了所有的纱布绷带,替他擦身,见到无数的疤痕横七竖八,惊心动魄。他不想谈伤情,便只好避开,只是终于无法控制,照旧伸手,轻轻地、轻轻地抚过那些伤痕。掌心里有种摩擦的疼痛,连着心的深处,然而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抬起来,放到唇边,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印下亲吻——不外是前些日子被水果刀割伤了一个浅浅的口子,如今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浅淡的白痕。

他的嘴唇柔软而灼热,轻轻印在手背上,不知为何,一霎间,竟让我心的顶尖处止不住地柔软起来。轻轻地抽手,装作扫除额角的头发,然而他的手比我更快一步,突然撩开了我的刘海,凝目注视。

有点惊讶,然而连忙便意识到他究竟在看什么,我伸手,轻轻拉开他的手,微笑着说:“没什么的,已经许多年,疤痕都不显着了!”

他似乎立定了刻意,再一次坚决地伸手,拂开了我的刘海,盯着隐在我发间,谁人被媛媛敲打出来的,潜伏多年的伤疤。

人生总是难免磕磕碰碰的,然而,急遽数十年岁月,总不能一直沉在某些回忆中间,无论如何都要抬头挺胸地继续前行才是。

不管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已往了,总是已往了!

我坚决地伸手,替他扣上衬衫的扣子,微笑着说:“既然拆掉了绷带,不如放水彻底洗个澡……”话说出口,方回味过来,笑笑地抬头看着他,说:“恰似从今日起,我可以免去帮某人擦身的苦役了?”

他不答话,低头看我,突然伸脱手臂,将我揽进怀里,在我额头的伤疤处深深吻了一口,吸口吻,将我整个儿地深深裹进了怀抱里。他裹得那样紧,那样用力,让我的呼吸一时拮据,鼻息间,唯独他怀里一阵沐浴液的淡淡清香。

灼热的男子气息伴着熟悉的体温通报过来,有种蛊惑人心的晕眩欺压心门。不得不伸手推开他,我转身朝着厨房里走去,嘴上急急地说着:“我去看看汤是否已经热了……”许久,听到他跟过来,终于是换上了寻常的语气,微笑着说:“我来帮你切菜……”

他居然真的是在这个体墅里才生平第一次破例下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这样的随手之举,都能胜过我苦练多时的厨艺。又一次地品尝他炒出来的菜,我不敢置信地问他:“你到底是如何掌握调味料的?”

“你看着的呀,我不外是随手乱撒……”

“不带这样欺压人的,我曾经用天平仔细地称量每一种调味料的分量!”我不平气地说:“下一道菜我来做……”

做好了,依旧是不如他炒的好吃,一时挫败,撅嘴坐在沙发上,突然看到他举起手机,将摄像头瞄准我,将我定格。

扑上去抢手机,说:“怎么能拍这样的心情……”

他不闪不避,倒像是专等着我扑已往。

不得不在他身前强行转过身体,我想了想,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放在下巴的方位,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笑嘻嘻地说:“把那张删掉吧,重新拍过!”

他不动,只定定看我,神色静而温柔,眉宇间,突然透出某种难以察觉的淡淡的哀凉。

相聚日短,我亦心中明确,只是,人生离合有份,离合有时,越是短暂,越需珍惜。实在不想如此惆怅,终于走已往牵他的手,一直牵到桌子旁,拉他坐下,夹着我炒的菜强行塞给他,说:“你一定要装作我炒的菜比你炒的好吃!”

他一言不发,大口地吃我炒的菜,吃得又多又急。

我拿着筷子扒饭,看着他低头吃菜的容貌,蓦然便有些食难下咽的感受徐徐漫上来……

*

这一日的下午,何家派人递信过来,说是晚上有重要的宴会,务必请粱湛和梁巨细姐出席。

粱湛不由分说便带我去买制服。我一看品牌就以为头晕,赶忙说媛媛给我买了许多的衣服,不必再破费,抬头看他,见他看定我,眼中有种难明的郁结味道,终于不忍拒绝,低头随着他走进店里,一言不发便开始试制服。

试了一件又一件,一件又一件。

每次从试衣间里出来问他,他总是不说话,于是又进去重新继续再试。

实在说不清究竟试了有几多件,幸好是在品牌店里,服务小姐极有修养,无论我试穿几多件,一律浅笑立在旁边,好性情地替我一件一件收拾,态度始终恭谨友善,绝对没有多余的心情,也绝对不会胡乱插话给意见。

易服服实在也是一个体力活,试过无数件之后,我终于连推门出去都以为乏力了,倚在门框上,无力地看着他,气息奄奄地问:“你、究竟、以为、我穿哪件……合适?!”看到他走过来,看定我,轻轻说:“为什么你穿每件衣服都这么漂亮……”

突然无力地滑倒地上,老兄,你的意思实在是我随便拿一件披身上就成了是吧?!

因为在祖国担任人民西席的缘故,我不太能接受太过袒露的衣服,所以最终是选了浅紫色不带任何装饰的小晚制服,造型十分守旧,基本上包裹得点水不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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