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3）（1/2）

今天是赔偿限期的最后一天。温禧站在国贸光可鉴人的玻璃门前，深吸了一口吻，跨上了台阶。

自动感应门徐徐打开，对比室外的炎炎暑热，国贸大厦内里清凉舒爽的简直是人间天堂。洒金的玄色大理石地面，两根暗金色的欧式圆形立柱之间是庞大的喷水池，钢化玻璃天花上嵌着星斗般的灯盏，纵然是白昼也亮着，从各个角度将整个大厅照得明晃晃的，色泽明亮的化妆品专柜就在一楼。夸诞的灯光下，各个柜台的液晶电子屏幕上各色俊男玉人显得越发不似真人。

温禧以为面颊有些发烫，她必须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要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四处乱溜，这些牌子她通通认识，甚至可以准确优雅地念出来任何一个的名字。她熟悉它们中的任意一个品牌旗下的系列及型号，熟悉每个型号的主要功效，但却从未碰触过它们中的任何一样，虽然anna sui的许愿精灵香水，m.a.c漆彩风潮指甲油，雅漾的保湿喷雾除外。她并不知道它们的包装是接纳性塑料或是玻璃照旧合金，也不知道打开后内里是乳白色的膏体照旧桃粉色的啫哩。

因为她只见过它们的二维图案，剖析过它们的广告词和营销战略，却从未实际触碰过它们，更不用说使用它们了。

由于不熟悉每个品牌所处的详细方位，温禧不得不尽可能装作闲庭信步的容貌，在一个又一个柜台前逡巡。有着得体微笑和甜美声线的售货小姐们像橡皮假人一般站在柜台后面，除非你发问，她们基本不主动招徕主顾。听说这就是大牌的矜持，连售货小姐都平白端起了架子。

终于看到了安娜苏的专柜。温禧稍稍加速法式，她只想早点脱离这个璀璨的消费场所，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在拼命提醒着她的匮乏，讥笑着她的寒酸。

“请把anna sui的secret wish拿给我，70毫升绿瓶的。”温禧在来之前早已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现在站在柜台眼前，她目不转睛，口齿流通地开了腔。

售货小姐的心情很庞大，先是极其快速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到脚，或许是在判断她值不值得自己掏出那枚银色的小钥匙去打开柜门，然后她的视线又在温禧脸上停留了数秒，心情有一瞬间的空缺，最后才张开涂着玫红色口红的嘴唇，“您稍等。”一面转身开启了橱柜门，拿出香水，放在了柜台上。

温禧飞快地看了看包装，“贫困开票据吧。”

售货小姐面上终于带上了自然的微笑，“您还需要此外什么吗？我们最近新推出了一种新的粉饼……”

“谢谢。我不需要。”温禧坚决拒绝。

接过票据，付了钱回来，香水已经放在了精致的袋子里。

“谢谢您的惠顾，接待下次惠临”。

手上提着安娜苏的纸袋，上面有显眼的logo，温禧突然以为心中有了一些底气。那种如影随形的局促与拮据似乎一下子离得远了许多。

雅漾的喷雾也这样收入囊中，只是诺大的一楼大厅，她却一直没有找到m.a.c的专柜。

“你允许过要送我一枚裸钻的，难堪国贸珠宝行有一批新货色。”是一个女人姣软的声音。

“真不懂你们女人为什么喜欢钻石，不就是碳的单质晶体吗？”一道阴冷低哑的声线响起。

温禧下意识地抬头看已往，是他。莫傅司手臂上挽着一个有些眼熟的漂亮女人，穿着一条紫色丝绒的抹胸裙，腰带是一圈闪闪发光的钻石，，裙子下摆像怒放的花朵一般散开，衬得女人的长腿越发笔直。只是在她看来，这个女人稍嫌丰腴，温禧脑中灵光一闪，难怪他上次说她不适合他的口胃，看来他一直喜欢的是这种珠圆玉润的女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会格外喜爱维纳斯吧。在莫宅，随处可见大巨细的维纳斯雕像，半身的，全身的，石膏、玉石、黄铜，种种材质，种种姿势，应有尽有。

莫傅司似乎也感受到了有人注视，朝温禧所站的偏向微微眯了眯眼睛。

温禧一个伶仃，赶忙闪身避开。

“你允许过我这部戏拍完了送我一件大礼的。”女人撒娇。

莫傅司收回眼光，半边嘴角勾起一个昏暗难明的弧度，“放心。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在二人前面引路的司理也随着赞同，“曾小姐，莫少对您可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见的吆。”

曾艺宁漂亮的面目上浮现出幽怨的神情，她扬起脸看了看身畔男子汉白玉雕像一般英俊的侧脸，不由搂紧了男子的胳膊，将丰满的胸脯牢牢贴在上面，用轻快的语调答道，“那是自然，傅司对我……”

莫傅司突然扭头深深地望着身旁的女伴，“上次已经送了你一颗六克拉的鸽子蛋，都戴在手上，你就不怕打不动麻将牌吗？”

他脸上带着极淡的笑意，嘴里也是玩笑般的话语，曾艺宁却是花容失色，她知道这是他发怒的体现。他通常素来阴沉，唯有发怒的时候反而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