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4(1/2)
没等二祥去见云梦,云梦家却派人来请了二祥。来人是个十六七的小伙子,进门跟二祥说,我姑想见你。二样先是一愣,问小伙子,你姑是谁。小伙子说,我姑叫乔云梦。二祥没再说啥,跟着小伙子就走。走出门,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让小伙子等他,他回家把丁腊芳剩下的那些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用一块装化肥的尼龙布袋子包了,他想把这些衣服带给云梦穿,放这里也没有用了。再说,云梦原来剩下的衣服,都让他一件一件卖了买米吃到肚里了,也算还她的债。
二祥跟着小伙子从后门进的云梦家,进门就听到了云梦娘细细的哭声,这哭声让二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二祥走进云梦的房,见云梦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云梦脸让二祥的心往下一沉。他以为自己来晚了,她已经死了。这张脸又黑又瘦,皮包着骨头,再找不到云梦原来的一点影子。那次游街脸没有这么黑,也没有这么瘦。二祥就傻头傻脑地立在那里,话说不出来,哭又哭不出来。
云梦慢慢睁开了眼睛,二祥看到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发出了幽幽的光,他觉得那光游游移移,已经没了人的精气神。二祥向云梦凑过去,问她是怎么啦?
云梦的话随着那气从云梦的嘴里飘出来,她说:“我得的是肝病,你不要靠这么近,会传染的。这病得了好几年了,那个小畜牲不给我治,反把我赶出了家门。我在上海没过一天舒心日子,我罪有应得,谁叫我犯贱,守不佳身子。
我这辈子对不住你,对不住正中。我要不到上海去,正中就不会死,我世不会得这病。”
二祥让云梦说得流下了眼泪。二祥说:“不能怨你,要怨我,我没本事,养不活你们娘两个,我不配做个男人,是我逼你去做奶娘的,为了那几个臭钱,我把你往火坑里推。”两个人说着,哭成了一团。
云梦的娘和家里的人都替他们伤心。
哭过了,二祥说:“前些年又有个苏北的女人想嫁给我,她有三个小孩和一个婆婆,我养不活他们,她就跟了别人。这些衣服都还是新的,你留着穿吧。你去上海时剩下的那些衣服,都让我卖了,我对不住你。你要放宽心,好好养病,现在有粮吃,不会有事的。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云梦说:“衣服我用不着了,你带回去,以后还会有用的。我没几天活头了,你也不用来看我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了以后,求你把我跟正中埋在一起,我一辈子,就他这么一个骨肉,活着没能跟他在一起,死后让我们娘儿两个在一起吧,我求你了,你能答应我吗?”
二祥流着泪不住地点头。
二祥回来五天,云梦就死了。她的棺材是她哥哥用船运来的,二祥领着他们把她和正中埋在了一起。二祥在她们娘儿俩的坟前坐到天黑才回家。二祥想想,人的一生一世真像一场梦,云梦嫁过来,仿佛就是前几天的事,她穿好多条裤子,不让他困,到他爹爹临死时才让他困,让他困了以后,反又困不够,他们在田里也困,在她家芦滩上也困,他们过得是那么开心。一眨眼,她就死了,儿子也死了,他还是光棍一根。二祥自自语说,真没意思,人这一辈子真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二祥心里灰灰地回家。
二祥再没有心劲去造啥反了,也没有心劲去找曹德刚为他平反。他想开了,工人是这么一世,农民也是这么一世;贫农是这么一世,地主也是这么一世;革命是这么一世,反革命也是这么一世;富贵也罢,穷苦也罢,都一个样,都没有意思,到头来都只有一副棺材,都脱不了做土馒头里的焰。
二祥不造反了,外面的世界却越来越乱。一天张光宗逃回家来,头上身上都是血;盈盈也逃回家来,身上也带了伤。说县里成立“革委会”做官的位置分得不公了,得便宜的那一派说这样好得很,觉得吃亏的那一派说好个屁,争来闹去,红卫兵就分成了两大派,一派叫“好派”一派就叫“屁派”两派越闹越凶,闹着争着就开了战。盈盈和光宗还真有那么回事,他们的事是逃冋来之后被大吉发现的。大吉不让盈盈再跟光宗来往,是盈盈还是偷偷地去看光宗,她瞒着大吉,上街给光宗到医院买药,给他换药,据说他身上挨了枪子。那一天,盈盈正在光宗家给光身子的光宗换药,大吉闯了进去,大吉忍无忍,抽了盈盈的耳光。盈盈就再没有回家。菊芬天天在家一个人哭。二祥在隔壁听得心烦,上了光宗的家。盈盈和光宗都在。
二祥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碰说:“我们并没有做啥见不得人的事,我们也并没有在谈恋爱,我们是一个兵团的战友,他负了伤,我有责任照顾。你们都太狭隘了,我们真要是谈恋爱,现在也不是时候,我们都还想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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