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耳朵边嗡嗡作响，远处也不知道是谁围在了一团叫唤说话，叽叽喳喳，吵得原本就晕晕乎乎的脑子越发疼得厉害。杨彻拧眉正要呵叱，恍然记起，因杨玄感起兵叛乱，杨氏一族被迫牵连进了纷战之中，他为杨氏旁支明日子，行踪袒露被隋兵追杀，骑马奔逃途中，为躲避箭矢而从马上摔了下来。

岂非是追兵追上来了？

杨彻心头一紧，挣扎着想要起来，偏四肢无力，头昏脑胀，别说起来，连眼睛都睁不大开。太阳穴处格外刺疼，粘稠温热的液体流了满脸，直往脖子里到了胸前。隋炀帝好大喜功，自其继位，四处纷争不停，杨彻本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此时那还不知道自己这怕是撞到了头，大失血了。

要再没有人来给他包扎疗伤，怕他一条命就得搭在来这里。杨彻想到此，猛生出一丝不甘来，他弘农杨氏，本是赫赫扬扬士族各人，若不是隋炀帝怀疑大臣，刀刃悬在了他杨家头上，杨玄感又何至于起兵叛乱？一切家族为先，杨彻不怪明日支杨玄感叛乱，究竟事关杨氏未来，隋炀帝接纳科举制，无疑已经批注晰他对士族的压制态度，欲用寒门子弟来抵制士族对皇权的影响。杨氏若不想一直隐忍最后在隋炀帝的压制下彻底泯灭声音，叛乱直接与皇权正面交锋就是最无奈的一条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杨彻认了。可作为一个想要在浊世里有所作为的士族子弟，杨彻却是极不宁愿宁愿的。他这一支虽说是杨氏旁支，可是世家大族，本就比寒门子弟多了无数资源，他又是明日子，待遇只有更好的。作为明日出三子，杨彻年幼时就知道，家中的大部门工业，最后都是同胞年迈的，自己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靠自己起劲。而这么多年，他也确实是如此做的，战战兢兢，勤学不辍。当天下大乱，他第一个反映就是时机终于来了，隋炀帝压制士族，已经引起众怒，不外前头没有人做出头鸟，各人委曲克制，如今有杨玄感带了个头，后面谁还忍得下？更不要说，隋炀帝经此一事，怕更要对士族恨上几分。杨彻敢说，不出几年，天下肯定群雄四起，到时以他的才学，何愁没有前路？他年迈二哥也都是极精彩的人物，杨彻有自信，他们三兄弟同心协力，定能在这浊世为自己家这一支，博一个辉煌显耀。

却不想，他还来不及实施自己的企图，杨氏一族却先引来了隋炀帝的抨击，大批隋兵捉拿杨氏族人，大部门族人都隐匿行迹，投奔本家去了，偏他倒霉，获得消息时就晚了一天，与家人疏散，路上又被人发现了身份，一路追杀。

岂非，就这样窝窝囊囊死在这里，十几年起劲，尽付流水？杨彻也不知那里来的一股气力，奋力与那不停增强的虚弱感争斗起来。他杨彻，哪怕是死，也要在这世间留下重重一笔，决不嫩就这样没没无闻的死掉！绝对不行！

拼尽了全身气力，扔掉脑子里的妙想天开，集中精神，逐步地，一点一点，睁开似乎有千斤压着的不让转动的双眼。简简朴单的一个行动，却似乎眼前横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艰难。杨彻咬紧了牙关，光线从一片黑漆黑泛起，似乎是终于挣脱了舒服一般，原本模糊似乎远在天边的声音瞬间变得真实清晰起来~

“瑚儿，瑚儿……”

谁在痛彻心扉的召唤，杨彻想要抬头去看，意念一起，全身四肢百骸便有阵阵剧痛袭来，即是他自问意志坚定，也忍不住闷哼作声。连动都不能动了吗？杨彻苦笑，只能运动了眼皮审察四周，可眼角一睁开，就有一股液体流了进来，渗得他不舒服，视线里，一片红色——这是额头流下的血淌下来了。索性尚有左眼依稀可见四周，杨彻运动了眼珠，入眼处是一双双脚和裙子下摆，有些是锦缎，有些是绸子，只有少数，不外是精致棉布，裙子看看遮住半边鞋子，与地面不外两指距离，露出来的鞋面也多是精致可爱。再看地面处，大块青岗石铺就的平展清闲，边上花卉林木，依稀还能分辨出那后面梁柱似乎是一段回廊……

他这是在那里？杨彻咯噔一声，心凉了下去。他被隋兵追杀是在城外，荒草黄土，绝不会是在这样精致的园子里。

“太太，奶奶，瑚哥儿眼睛动了，瑚哥儿眼睛动了~”

难听逆耳的惊啼声响起来，一时那些站定的双脚忙忙往这边移过来，又有一个颇有些威严的女声喝道：“可都是瞎了眼了，瑚哥儿这般重的伤势，轻易如何能动？快不许围上去，陈妈妈你只管按住他伤口，也不许动他身子。”一边又呵叱道，“怎么太医还没有来！不是已经叫人去催了吗？”听声音，倒是个上了年岁的。

一时又有年轻些的女声响起：“太太先别急，已经打发了好几拨人去请太医了，想必很快就到了。只是这到底尚有些旅程，大嫂前头又动了胎气，手下人难免就慌了，我在打发人去看看。”

先头那女声就道：“都是群废物，通常里一个个说着醒目，真事惠临头了，一个个都是废物！”又问，“老大呢，老大怎么还没来？如今他明日宗子受了伤，媳妇又动了胎气，他往那里去了？”

好一刻的寂静，末了，才又听那年轻的女声说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大爷了，只是下人都没望见人，怕是出府了。二爷已经派人去寻了，想必很快也该到了。”

“孽障，孽障！”好一通咒骂后，那太太才付托道，“赶忙让人找大爷回来，太医也得赶忙请来，只是禁绝随处乱说，惊动了老爷，看我不乱棍打死了全家撵出去。”

众人齐齐应是，那太太又哭起来：“我可怜的瑚哥儿，小小年岁，竟遭了这么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