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1/2)
三十的时候,贾代善让人给徐家递了帖子,只说到时定会准时去徐府拜会。徐家只当是贾赦张氏会带着贾瑚来,暗忖与张氏相互熟悉,倒不用怎么客套,便没有放肆操办,一切规格只按着出嫁女人回门时的尺度来办。却不想,随后张家就得了从张氏那里知道的消息,说是贾代善会亲自上门。张侯爷派了府里的大管事来致歉不迭,徐江扑面笑着说没事,背过人去,狠狠就是一记手拐撞上了徐涛的小腹~都是这小子惹得贫困!
初二这天终于到了,贾赦张氏送贾代善出门,看到领着贾珠站在那里的贾政,哪尚有什么不明确的?!张氏低低地冷笑了一声,酷寒得看了眼贾赦,照旧扬起了笑容跟贾代善送别。贾赦的情绪就直白地多了,时不时瞄几眼张氏,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贾政。
伉俪两担忧贾瑚,虽则前头已经交接了许多,昨晚上张氏还给他说了好些关于徐渭的事,这会儿临要出门了,还抓了过来唠唠叨叨又说了好些,照旧贾代善不耐心了,伉俪两这才无奈地铺开手,只是那神情,怎么看都是怎么地不放心。
贾代善身为国公爷,是有他自己规制的四匹马拉的马车的,原来一家人倒也不必考究那许多,只是贾政一再推说这不合规则,乃是僭越,怎么也不愿坐。尊长都是如此,这一来,贾瑚贾珠就更不能去做了。府里便又多备了一辆双马拉的车厢,以供一大二小三个主子使用。
车厢很是宽阔,或许是怕颠簸震着孩子祸事旁的什么,下面垫了厚厚的毯子,织锦的缎子做面,一脚踩下去,好不绵软舒适。双方车厢窗门则挂着阮烟罗做成的青纱窗帘,细薄通透,又悦目又不着阳光,角落里安置的小香炉里熏出来淡雅的香味,白烟在空气中袅袅可见,好不行爱。
看得出贾珠对此行很有些雀跃,虽碍着贾政在不敢乱动,可那四处滴溜溜乱转,晕红的面颊,脸上好不掩饰的喜意,却完全真实袒露了他的心情。贾瑚很怀疑,怕是贾政从没有跟他说过,今天这一趟,他实在是沾了大房这边的光吧。
有贾政在,两孩子是欠好乱说话的,贾瑚正中下怀,靠着车厢,微眯着眼兀自想事,那里贾珠是坐如针毡,好不难受。贾政先头还没注意,等行至中途,才恍然车厢里竟是静谧的恐怖,碌碌的车轮转动声,外面下人行人的嘈杂声,越发衬得车厢里气氛的凝重。
贾政犹豫了一会儿,笑对了贾瑚道:“今儿去徐大人贵寓,年迈大嫂可有嘱咐瑚儿什么?此行是府里花了鼎力大举气才得来的时机,你倒是可千万不要堕落了!年迈嫂子的付托,你可千万记在心上,不行叫你怙恃失望。”
他乍然作声,贾瑚原尚有些惊讶,等听明确了他的话,险些没有笑出来。府里花的鼎力大举气?你这是真当我是少不更事的孩子呢。只微笑了搪塞道:“二叔教育,侄儿一定记在心上。母亲来前就有交接,徐大人乃当世名儒,名动天下,是最难堪的良师。侄儿明确,如此人物,定不是一般能够请来的。怕是祖父二叔都在内里费了不少气力吧。侄儿在此多谢二叔,此去必小心行事,绝不叫二叔失望了去!”
一定高帽子戴了下来,饶是贾政脸皮再厚,也忍不住幻化了颜色。这次时机到底是谁在内里出了鼎力大举气,谁争取来的,他和贾代善、甚至贾母王氏,都心知肚明!偏贾瑚说他在内里着力良多~贾政瞬间还以为贾瑚知道了些什么,不由一惊,抬眼上下审察了一通贾瑚,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贾政暗自嗤笑自己疑心太过,一个将将才要满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简陋不外是随口一说,正巧撞上了才对。心稍稍放了下,到底是不兴奋的,委曲笑笑,道:“你能明确这原理就好。”随即便缄口不谈了,显然的是心情不大好。
贾瑚暗自冷笑,可不是自找的。显着是占了大房的自制,偏还认为他只是个孩子,在他眼前装着怎么劳苦功高,义正言辞地教训他。也不看看,自己品行,够不够这个资格!
贾珠不明确这一来一往里的猫腻,只见到父亲一再嘱咐贾瑚要小心行事,想到出府之前,贾母王氏也是一再申饬,决不能出差错,便在心里又把前头王氏贾母教的温习了一遍,一次次重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审慎,绝对要给徐大人留个好印象!
一行车马来到徐家,徐家早就是中门大开。徐江徐涛站在门口,见马车停下,便迎了上来给贾代善见礼:“国公爷惠临寒舍,可叫我们蓬荜生辉。”
贾代善是知道徐江徐涛的,京里少有的年轻俊彦,于文章上或许稍逊了林如海,可这家里的配景关系,却是比林如海强了何止三倍?徐渭两个字在朝里的分量,可是不小呢。也不托大,直仰头爽朗笑道:“可是我这老头子叨扰了才对。说来也是我造次,听说是徐大人贵寓,实在是对这大文儒宅邸好奇地慌,便硬是抢了老大的差使兀自过来了,小徐大人可不要见责啊。”倒是坦坦白白。
“那里那里,国公爷太客套了!”徐江客套地笑着,“国公爷是什么人物,我小时可就如雷贯耳了,只恨自己生不逢时,不能亲眼眼见国公爷征战四方,大北敌军,真乃人生憾事!”
年轻时随着荣国公宁国公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战功是贾代善一生最自得欢喜的事,单从往日在家里说到,那么起劲在小辈眼前摆出威严态势的人,彼时也忍不住要多唠叨几句便足可见一斑。贾瑚暗想,这怕是那军营里快意恩怨,他又是猛将,众人夸耀,荣耀之极,比之京里钩心斗角的深水坛子要轻松愉悦的多,才叫贾代善如此这般的念兹在兹。
这小徐大人可是把贾代善的喜好探询地清楚,这番话,可不是搔到了贾代善痒处?
果真,贾代善看着徐江的眼神就亲切了许多,大笑道:“老了老了,当年的事,我都记不大清了。”又问,“小徐大人也喜欢武艺?”
徐江蕴藉微笑颔首:“可不是喜欢。小时蚍蜉撼树,还曾戏言有朝一日要成为上将军为国效力呢。到底身子骨不争气,即是有心也是难以愿望成真啊,真乃人生一憾事……”
贾代善便道:“为国效力,分什么文武。看着武官一道痛快淋漓,内里也贫困着呢。如今天下承平,要用到的,可不照旧文人。小徐大人家学渊源,才气过人,可是国之栋梁啊。”
徐江忙摆手道:“国公爷过誉了,我可当不得这赞。倒是贵婿林舍人,那才真真是国之栋梁,才学横溢,我比之他,可是差得远了!”
选中林如海做自己女婿也是贾代善自得欢喜的事,徐江这般夸赞,贾代善看着他便越来越欢喜,再看他身后的徐涛,虽不怎么言语,却也大方得体,进退合宜,心下只恨不得这两个是自己儿子才好,那也便不用他为着府里的未来费心了。
徐江转过头,笑着跟贾政打招呼:“良久不见贾二爷了,前日大祸聚在一起都还在问呢,二爷这些日子都忙些什么,怎么都不见出来。”
贾政笑笑:“也没什么,不外是在家里看些书而已。”
徐江便夸了一句:“二爷果真是爱书之人!”
徐涛却是不耐心他们这些虚伪的来来往往,眼神在贾瑚贾珠两个孩子身上溜了一圈,重点就放在了贾瑚身上。细细看他的眉、他的眼、他站在那里温和却又大方的心胸,越看便以为越像张氏,那精致可爱的容貌,怎么看怎么喜欢。乘着人不注意赶忙拉了拉照旧客套的徐江。
徐江也是早就注意到了两个孩子的,虽则他没见过贾瑚,可看着贾珠对贾政绝不掩饰的孺慕亲近,自然就知道谁才是张氏的孩子。视线隐秘的贾瑚身上往返一遍,徐江心里微微颔首,就这份大气稳重,比一般孩童可是强上不止一倍,这点林如海倒是没有说错。“这就是瑚哥儿吧?”徐江笑问道,绝不意外地看到贾代善点了颔首,连忙稍稍弯了腰看着贾瑚道,“说来当日我受张姐姐照顾良多,一转眼,瑚哥儿也长得这般大了。”
徐涛随着赞同:“可不是嘛,还像张姐姐,望见他,我就跟见到了以前的张姐姐似地。”
贾瑚执了子侄礼给徐江徐涛见礼:“瑚儿见过两位世叔。”
徐涛牵过他的手,笑道:“都叫我世叔了,还用得着这般客套。快起来吧。”解下了腰间佩带的一块青玉给贾瑚套上,“来,这是三叔给你的晤面礼。”说着,眼角余光就瞟到了一边站着没说话的贾珠,顿了下,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玉兰的小小摆件递给贾珠道,“不是什么好工具,你留着玩吧。”
贾代善贾政看那白玉兰,上等羊脂白玉透着剔透莹润的光泽,玉兰半含半放,雕琢十分细致,明确价值不菲。贾代善心下一沉:“这般珍贵的工具,他个小孩子,不小心可得摔坏了,徐三令郎照旧收回去吧。”送给贾瑚的是贴身之物,送给贾珠的却是这般珍贵的玩物,明确显,徐涛开始基础没准备给贾珠的礼,只是后面想到才拿出来的。这玉兰摆件,怕是徐涛的心爱之物——这般客套,徐家对贾瑚贾珠,孰亲孰远,显而易见了。
徐涛绝不在意地笑道:“不外一个摆件,哪称得上珍贵。”
徐江对这个跳脱的弟弟已经是没有措施了,哪有在大门口给人晤面礼的,不外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徐江自不会在外人眼前落自己弟弟的体面,便笑着道:“可不是说,我看珠哥儿这般人貌,可不正如这玉兰一般?三弟这礼送的恰合适。”又道,“这可是我差池了,晤面礼还在内里呢,这会儿可是拿不出来了。还请国公爷和二爷先请内里坐。”
众人善意地笑了起来,贾瑚贾珠俱谢过徐涛,徐江引着贾代善贾政等人一路往府内走去。内里,徐渭早就在正厅里等着了。
实在,徐渭并不怎么愿意跟贾家扯上关系。
他是随着当初不被先帝重视的今上一路走到今天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今上虽然是个隐忍有大才的,亦看重旧情,对站在他这边的下属很是念旧,但同样的,作为一个恒久不受宠的皇子,他能有今天,靠得全是他的兢兢业业和隐忍坚贞,这就同样注定了他不会把所有筹码放在别人身上,他很难对人支付全部的信赖——即即是随着他一路走到现在的如他一般的老臣,今上顶多只能说是比旁人信赖上几分,可却不代表,他就真对他们完全放心了。
帝王多疑,今上又胸有丘壑,这份多疑只会越发深刻。
可身在政界,谁敢说自己就能一直不犯错?爬的越高,就越遭人嫉恨。徐渭很清楚徐家秘闻不深,全仰赖自己撑着,要想让徐家百年传承,那他就决不能犯任何错!于是徐渭推了天子要赏给他的实缺,却并没有推拒天子的召见问计——臣子手中实权过大,即是他不愿意结党,自然也有人在身后追随,可文人就没有那么多记挂,即是名头再响,亦不外书生而已。随时接受天子召见,显示天子对他的恩宠,叫人知道,哪怕他如今只是闲职的大学士,真要在天子眼前说些什么,却也容易,叫人谁也不敢真忽视了他去!
果真,这之后,徐渭的日子过得很好。他在士林中的名声越来越响,人人都称他一声大儒,可天子却从不会为此疑心他,谁叫他是天下皆知的淡泊名利之人?他的三个儿子也因此受益,在同窗中名声人缘极好,身处政界,各人也都乐意给个体面。宗子不外而立,却已经是一方知州,手握权柄——这是天子看在他的体面,在施恩啊~可以想见,后面只要他不行差踏错,一样牢守天职,经心未今上服务,徐江徐涛、甚至他的几个庶子的前程,也定不会差了的。
对现在的日子,徐渭很满足!他很不想改变。
可就像三子徐涛说的,张家对徐家可谓是恩重如山,当年若不是张老侯爷拉他一把,将他引见给了今上,今天,未必就有他今天的舒服日子。不止如此,张老侯爷更多次提点提拔徐渭,视他为心腹至交,张老太太张大爷与徐夫人徐家宗子徐浩也是友爱深厚,张家从未曾启齿求人,这么多年,不外也就开了这次口,岂非,他就这么把人给拒之门外?
徐渭的文人风骨让他做不出这事来。哪怕这样一来,徐家可能跟贾家沾上关系,让徐家落个结交勋贵的污名声,徐渭也不敢直白地告诉张家人,他不乐意收这个徒弟!他只能说,要先看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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