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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经常跟周东生说,“你不晓得修了多大的福气才气娶到我咧。我对你爹娘好，对你兄弟好，跟妯娌也处得好，对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也都是一张笑脸,从来不像村里那些凶暴的女人一样当着人前下你的体面。”

逢人先带三分笑，说起来容易，像她一样做到可不简朴。所以在她嫁进周家后，哪怕厥后周南生娶了唐荷，周家尊长几经对比，对她仍然满足得很。她在周家，过得顺心顺意。

可是在周北生完婚后,吕氏的存在就无时不刻在提醒她这个家庭有多不公正。虽然以前家里老的也都是偏疼周北生，可究竟尚有一个周南生垫底,他们这一房的日子并不算惆怅，况且一个女人家的日子和念书人的大纷歧样，她无从把两人放在一处对比。但吕氏嫁进来后，他们的生活有许多重叠，无处不在在显示着不公正。许多细节让人伤心和尴尬。

杨氏追念这些日子来的不顺意，又气又伤心，脚步也越走越快，没几分钟就到了七伯家。他们家也有一个大院子，今日日头好，院子里晾满了蜡烛棍子。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在院子里空缺处横走着，一边还在高声自言自语。孩子停在厨房门前，仍然在絮叨旁人不懂的话。杨氏被他拦住路，带着两分厌恶和鄙薄看着这个孩子与众差异的略有些放大的、绝不灵活反而痴傻的五官，心里的火气转成厌烦，不由高声呵叱道：“扁头六，走走走！”

堂厅里做活的人闻声探出头。一个妇人站起身走出来。

杨氏认出是扁头六的娘许氏。纵使在杨氏的心里一个痴傻的孩童不值得慈祥看待，但在人家亲娘跟前生机，仍然让人发窘，她辩解般地说道：“他挡了我的道，要他让开也不听……”

许氏只是艰难地冲她笑一笑，低下头拉开自己儿子，走到院子一角去了。

杨氏暗地里撇撇嘴，进了厨房。七伯家的厨房为了做蜡烛，特意改建过的，比一般人家的宽了两倍。单灶也有好几个，都烧着旺旺的柴火，大锅里滚着白色的蜡油。几个妇人两手指间划分夹了十来根竹棍，各自把棍子侵入身前盛着蜡油的桶里，然后抬起手，又浸入盛着凉水的桶里。如此重复。蜡油层层裹在竹棍上，逐渐裹成日常见到的巨细。

“哎哟东生媳妇，你跟一个傻儿盘算啥呀，咱们几个在屋里都能听出你嗓子眼里冒出的火气。”帮工的一个妇人说道。

杨氏尴尬，转头望出门外，许氏还在认真地教着她那傻儿子什么。

“嫂子，今天是啥东风把你吹来咱家了？你们家不是做生意很忙么？”秋生媳妇问道。

“我来看看，看看。”杨氏答，四望着这个充满炭火和烛油味的厨房。虽然她跟周家人说要来挣帮人为，可这会她又开不了口了。

“也就这一点手艺活，不值当看。”春生媳妇接口道，“你们家才热闹吧？今儿我们都听见锣鼓往你们家去，敲了半天呢。”

“是啊，你们家又有啥喜事了？说来让我们羡慕羡慕。”几个妇人人多口杂地问道。

真是去哪都避不开这事。杨氏有心不答，就捡了看不明确的地方，问清楚做蜡烛的步骤。

“你们家该不会也想做蜡烛生意吧？”春生媳妇警醒地问道，“那可别，你们家够有钱了，也得留口饭给旁人吃不是？”

杨氏有口难言。要留下帮工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眼看着到了饭时，杨氏心里记挂幼女，又不想回家烦心，正磨蹭间，周东生进了院门。杨氏在里边听到他跟人对话的声音，晓得他是来找自己的。杨氏想起自己撂下摊子就跑，预计男子是来寻自己回家算账的，心里就生出一丝畏惧。下一秒怒火盖住胆怯，爽性对周东生扬高喊自己的声音不理不睬。

周东生自己推了门进来，一眼看到她，道：“回家去。”

“我有事……”

“娃儿哭着找你了。”周东生的脸冷了下来，也不看一旁几个好奇的妇女。

杨氏也怕闹得难看。打了声招呼就随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