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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总是有希奇的定律,好比越是盼愿的越等不到,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所以老话说,屋漏偏遭连夜雨。
每年年关周家都大量收货,今年因为邻县大商户一次要了五百斤,他们向散户收的就比往年还要多,前后有近三千斤,险些全都未结账。货收来后自家零售、给巨细商户批发,陆陆续续已经销了四分有三。
至于货银,如果是往年,因没有跟散户结账,货银会单独放起,暂不归入公中。但此次老爷子为筹集捐银,早几日前就让周南生把本月货银全数上缴,加上旧年的存银,让周老爹去钱柜上换了整整二十个十两的大银子。
钱捐出去后,周老爷子手中剩余的十几两银子,已经被第一波要求结现银的人拿得七七八八了。
到厥后散户中质疑声越来越大,泛起普遍担忧周家捐空了家底、他们的苦汗钱拿不到的现象,因此两三日内,四村八邻的散户都涌进周家院子,要求周家尽早结账。
至于类似“周家经年做生意,家底不至于空得那么快,且就算认真一时没钱,周家铺子里还做着生意,迟几日钱总会结上的”这样支持的声音,在积高的阻挡声浪中,很快消弭于无形。
周家数年来虽然有好声誉,庄稼汉们也是出于信任才秤了货先拿白条再统一结账。可是归根结底,每一块红薯干,每一条腊肉,每一只熏**,都是农户人家汗淌下土辛苦挣来的,就指望它们换了钱,再酿成身上的衣裳口里的吃食。没有其他进项的农人,冒不起货银拿不到的风险。
只是周家此时境况拮据,饭桌上人人昏暗相顾。
周北生幼时起就没有接触过经济事务,虽然不至于真正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对自家的境况,一向是乐观的,这两日他住在家中,看到他爹和爷爷辛苦拖延,这才明确二百两银子一捐出去,这个家庭就陷入了极其被动的田地。
“爷爷,都是因为我……”周北生歉意道。吕氏坐在他身边,也略有不安地看着家中三位家长沉郁的脸色。
前两日上下闹腾的杨氏此时却木着脸,同她男子一样一言不发。
周老爷子叹一口吻,道:“你甭多想。我同你爹想措施,会解决的。”
草草吃完晚饭,周老爷子同周老爹匹俦商量对策。
“如今铺上能拿出几多银子?”老爷子问道?
“这两日的货银约有十两,”周老爹答道,“南生那里,邻县的余款结下来能有个二三十两。加上我和北生娘手里的十几两,缺口……得有个四五十两……”
四五十两银子,如果是大商户,自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周家向来是小本谋划,这险些是泰半年的纯利了。家中没有余钱的情况下,无论如何是立时拿不出来的。
“你们手里银子咋才十几两?”老爷子皱眉问道。数年前起他就按月给每人发人为,儿子儿媳还比孙子们多拿了分红,这些年按说该存有差不多一百两了。虽然说公中缺银,不应动用小我私家的,可他们这些做老的,一辈子忙活都为子女,有钱就该给家里渡过难关。这也是周老爷子不怕捐空家底的原因,在他心里,总尚有儿子这里的银子垫底作保。谁曾想,一百两居然酿成十几两。
徐氏略有些尴尬,“这不北生几回赶考……厥后娶媳妇……我私底下给了他一些……”
这事周老爹也知道的。只是徐氏如果是大偏心,他就是小偏心,因此对老妻偏帮幺儿,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究竟家中衣食无忧,钱存在手里,总归以后要给子弟用的。如今也不外提前给了而已。
“你们……”老爷子手杖往地上一敲,片晌说不出话来,“算下来,这两年花在北生身上的钱,加上你们给的,可真是一个大数……”他首次怀疑起,幺孙知道家里这样庞大的支付吗?他的衣裳书本,上学赶考,娶亲用饭,都是家里给花的,他自己险些没有花钱的地方,那爹娘给的那些钱,都到那里去了呢?
如果这个问题周北生往返覆,他或许能老实地答:“泰半都给花在与同窗的往来上了。”同窗相聚,吟诗弄曲,自然少不了酒饭伺候。各人轮流做东,就算二十次轮到他一次,也要花上几两银子。尚有一些时候岳父为他引荐前辈,桌上好酒佳肴,自然由他掏钱买单。加上其他时候的琐碎花销,加起来就花掉了三四十两银子。
至于余下的钱,周北生承袭周家男子的优良传统,交给媳妇了。
他们伉俪两人回了房,周北生在桌前静坐片晌,犹豫几番,对床前铺着被单的吕氏说道:“悦彤,前头我给你的二十两银子,先拿出来给家中救急吧。”
吕氏闻言,行动一顿,嘴角略抿了抿,应道:“……哎。”又直起身拿了钥匙打开自己陪嫁的木箱子,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道,“都在内里了。够么?我那里尚有些陪嫁银子……”
周北生犹豫,抬头看着烛光下娇妻楚楚感人,不由叹一口吻,“难为你体贴……你的陪嫁先不动了,咱们这里给二十两,加上爹娘和年迈三哥他们的,预计差不多了。实在不够,再说吧……”
同时,另一间屋里,周东生也在翻箱倒柜。
杨氏在床上哄着巨细两个孩子,冷眼看他折腾,暗自撇了一下嘴。
“媳妇,咱们不是攒了有快三十两银子吗?前儿我还在柜子底摸到过,怎么不见了?”
“被我藏起来了呗。”杨氏冷笑,“怎么地,想拿去给老爷子救急?别想!银子我藏得好着呢,你别想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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