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2/2)
“奥马尔,这件事还是弘义师父最为无辜,损失也最大,不如就让弘义师父发落他吧。”萨菲雅王妃对奥马尔说。这个女人心肠很软,毕竟交给一个和尚处理,总不至于出了人命吧。
“大师,就请您处理吧。”奥马尔恭敬地行礼,双手合十请弘义出面。
弘义和尚看看我,又看看其他人,寻思良久,点点头:“那就由贫僧处置吧。”说这话来到哈格耶面前,“你脏了我的清誉不算什么,但你所作所为侮辱了我佛门信徒,更是毁了他们的清誉。就请国王召集王城所有臣民,由哈格耶当面解释清楚,赔礼道歉,这事也算是了了。”
弘义,你这个和尚下手可比我还重啊。所谓士可杀不可辱,真要是这么做了哈格耶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你个和尚真是心不善啊。
萨菲雅眉头一紧。她似乎明白这么做的后果,咬着嘴唇,可也没说什么。说起来萨菲雅王妃最漂亮的就是这枚嘴唇,总让人想去咬一口。
“就这么办吧。”奥马尔说道,“修加,去召集城里所有的人到广场去。”
修加领了命令走了。奥马尔把哈格耶拽起来:“有大师在,我饶你一条命。还不快滚去广场!”说着话推了哈格耶一把,哈格耶脚下不稳又栽在地上,奥马尔抬脚要踹,哈格也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呆滞地往广场走。我和弘义大师跟着,奥马尔和萨菲雅跟在最后。官兵开始挨家挨户叫人,身边不断有人跑过去,还不时地回头看看我们,还有因为回头看装在柱子上的。和他们的急躁相比,我们几个也算是信步闲游了。
广场是在离城中心不远的地方,是一片大空地,有个石头砌出来的高台,平时也没见怎么用他,可能只有重要时刻国王才会在这个广场讲话吧。
广场上已经聚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哈格耶犹豫着不愿上台,我在后面使劲推了他一把把他推上去了。我跟弘义两个人也站上去,挑了个角落站好,奥马尔和萨菲雅走上来站在高台中央。下面的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要干什么。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奥马尔大致说了两句,就把哈格耶拽到前面来,他扭捏着说着,下面的人开始起哄,开始咒骂,有的人还把鞋砸上来,差点砸到奥马尔,幸亏他躲得快。好半天哈格耶说完了,弘义和尚又上前说了几句,说会尽快以天竺寺的名义寻找一个跟适合的地方作为学馆,让我教授中原文化,以便传扬佛法,教民们都是欢欣鼓舞,其他人则是不停地咒骂哈格耶。
哈格耶的脸铁青铁青的。当年伊德里斯国王的头送到皇帝面前时也是这个颜色。
“哈格耶呦,现在你知道了吧,什么才是真正的谋士呦。”我在他耳边学着他的口气说了一句。哈格耶愤怒地抬头等着我,像是要把眼睛瞪出血一样。他的脸哆嗦起来,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其实都一样,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
众人散去,修加给哈格耶松了绑,我们也都各自回去了。我见哈格耶蔫蔫地走了,随便找了个理由脱了队,转身去了中原商会。
高北山看见是我,赶紧迎上来:“大人,没想到哈格耶那小子还有这两下子啊,您现在可是万安了?”看来他刚才也去看热闹了。
“没事了。”我说着四下看看,“只不过他不死,我睡不踏实。”
“那有什么的。”高北山邪笑一声,“我们商会有这种服务的。”还有这种服务啊,保安,打手,黑吃黑?
“那你帮我杀了他,把他的人头挂在那间屋子门口。我给你介绍个生意。”反正我也没钱,只能用这种办法求他帮忙了。
“大人介绍的可都是大买卖啊,这次高某又赚大了?”高北山笑了下引着我去了他的房间。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哪有在大街上嚷的,又不是卖白菜。
进了屋子,对面而坐,高北山问我:“大人,这次的买卖是什么啊?”
“我办学馆的事你也知道,不过我现在没有教材。我会让天竺寺出面,请奥马尔国王以国家名义跟你这里订书,至于收多少钱,你看着办就是了。”
“大人,您这可是个肥差啊,这个年头书可是最赚钱的了。”高北山眼珠一转,“大人,您想要些什么书啊?”
“这些随便你,四书五经的都印一些。再印些佛经,捐给天竺寺。”弘义和尚帮了不少忙,总要有些表示吧,虽然我觉得弘义是不会看上这些的,还不如给他准备些好酒。
“大人,这事我懂,毕竟请天竺寺出面还是要花些心思的。大人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备好了等着我拿就是了。”
“行,不过大人,这些东西怎么这也要十来天,您别着急。”
“好了叫我就是了。”我说,“那,哈格耶……”
“明天一大早,您肯定能在学馆门前看见他的人头。”高北山奸笑着。嗯,早晚你高北山的人头也得挂起来,你知道的太多了。
回了天竺寺找到弘义和尚,跟他说了说买卖的事。
“如果能做成的话,他答应捐给天竺寺一些佛经。”我喝着酒说。弘义似乎早就知道我要来,备好了酒在禅堂等我。
“施主现在可越来越像个买卖人了。你要是不当官,说不定也是个大商人了。”弘义挪揄着我。
“半部论语治天下,天下都能治,何况是商道呢。”
“也好,无商不奸,捐些经书也算他们布施买善了。”弘义点点头。
“那你算是答应喽?”
“传扬佛法,早晚要走这一步,既然施主已经帮贫僧想好了法子,贫僧自然乐得自在了。我会跟奥马尔国王说的。”弘义喝了口酒,“不过,今天对哈格耶是不是太过了?”
“我本来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也算是报应了吧。”我喝着酒不再应答此事,弘义也不说话。
哈格耶这种人。不,应该说是我们这种人,要么成为朋友,互通有无,相互帮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么就是死敌,相互掣肘,尔虞我诈,你我制衡,最后,总要有个人用生命结束这种争斗。要么你死,要么我亡。也许武将之间还会有“英雄惜英雄”,可文臣之间,尤其是谋士之间,虽然只是动动脑子,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却比沙场上的刀枪剑戟还要无眼,残酷得很。也悲哀得很。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说学馆出事了,许多人聚拢在门前,有几个官兵在门口围着不让人近前。老百姓们围着议论着,一个个脸上都写着“这人活该”的话。我还没到近前,老远就看见哈格耶的脑袋挂在学馆门前,眼睛、耳朵、嘴里都插着匕首,一根木棍从脖子贯穿到头顶。血已经流干了,看起来挂起来有些时候了。高北山下手也太狠了,就不怕日后遭报应吗?
后来有人找到我询问起来,哈格耶的家人亲眷也来和我闹。不过昨晚我一直和弘义在一起,哈格耶家里的亲眷们也没办法把这事扣在我的头上。又有人通知了奥马尔国王。奥马尔也没多说什么,人都死了,埋了就是了,又给了他的家人一些钱算作是抚恤金。他们明知道哈格耶羞辱了佛门弟子,自知理亏,拿了钱也就不再闹了,夹着尾巴走了。
哈格耶,你也算是个聪明人,可曾算到有这么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