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1/2)
王守仁生于成化八年,先祖王纲当年跟随诚意伯刘基刘伯温,算是功臣之后。其父王华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还曾经做过帝师,教朱厚照读过书。故此王家父子虽不附逆刘瑾,但刘瑾也不敢将他们置于死地,起码在明面上不敢。
王守仁自幼聪慧,年仅十二时,便写了一首极富哲理的诗:“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十五岁时对父亲说:“我已经写好了给皇上的上书,只要给我几万人马,我愿出关为国靖难,讨平鞑靼。”其雄心壮志可见一斑。
后来落榜后,有些心灰意懒,开始学习兵法、武艺、骑射,不想王华给他找的武状元师父是个练外家功夫的,对内功修习基本是个门外汉,师父敢教,徒弟敢学,不到两年王守仁就练伤了手太阴肺经。虽然后来得路修远指点,总算没练废,但病根还是落下了。一到冬春两季天气阴寒之时,身体就会有些不适。呼吸粗重,就算睡着了也会咳嗽。
路川在房中站桩练功,听着王守仁的呼吸声和咳嗽声,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烦躁。赶紧收敛心神打坐,但烦躁不仅没有减弱,甚至更加强烈了些,竟自己运起了鹖鸡功。
他怕吵醒王守仁,于是出门下楼,拿了坛酒飞身到了楼顶。狠狠灌了两口酒,看着澄澈如练的星河,心绪才平静了几分。
“师弟你有心事啊?”
“不小心把师兄吵醒了。”
“没有,我今晚不知怎么有些心绪不宁,睡得不太踏实。说起来师弟你晚上一直不睡觉吗?”
“除非醉酒或者太过劳累,一般是不睡的。”
“难怪你能有这么大侠名,这么看来我学武就是开玩笑的。”
“学子悬梁刺股,武人站桩打坐,要说容易都不容易,不过也得看天赋,师兄的武学天赋还是很高的,若是集中精力习武,必然胜我良多。只是师兄胸怀天下,相比之下行侠仗义就是细枝末节了。不像我,没有济世之才,若再不努力习武,恐怕就只能碌碌此生了。”
“师弟有些妄自菲薄了,当年姚大人进京时曾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故此才冒武林之大不韪,做了督捕司主事。如今师弟你虽在江湖,但所想所做,不也正是应着姚大人的话来的?你有没有想过等推倒刘瑾之后入朝为官呢?督捕司主事的位子一般的官员和侠士可都是坐不来的。”
“小弟的性子容易得罪人,不适合做官。而且我外公外婆和舅舅的去世让我更加看重家人一些,若能推倒刘瑾,给舅舅报仇,我想金盆洗手,找个僻静的地方,秋冬涉猎,春夏耕读也就是了。”
“功成名就,急流勇退,师弟这点颇似先贤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或许到时候我也该隐身而退。今天看了看这里的书院讲舍,著书立说,讲筵授学不也是件快事?”
“到时候我跟着师兄听讲不也是件快事?”
“师弟要听讲在家听不就是了?师父的学识在如今的天底下,可不比谁差。”
“我原本以为我爹是无心江湖才在国子监落身的,没想到……”
“国子监的博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而且师父在学术上的造诣应该更在武学之上。”
“我爹在武学上称得上是大宗师,那岂不是说他老人家也是大儒?”
“这样说吧,我明白举子学和身心学问的差别,就是受师父的指点。师父没有著书立说,不过这一思想我另一位师父,一斋先生也说过,天下人所学的举子学,不是身心学问,‘圣人可学而致之’才是。”
“一斋先生,就是吴康斋三位得意门生中的娄谅娄先生?”
“不错。”
“说到这里小弟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师兄。”
“师弟请讲。”
“今天碧玉门门主送来的消息,若是从诗书上解,可有解法?”
“那张字条从字面上看就是一封表达思怨之意的情书啊,师弟是觉得……”
“不瞒师兄说,我与碧玉门的门主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她憎恶男子,根本不可能有爱慕之意,何谈思怨?今天传信的那位女子说这个消息一送到,就钱货两清了,那就是说这个字条就是我要的消息。所以我想这句话会不会是个谜题,猜破谜面就是我要的消息?”
“若是以诗文解,江北新雨,宋人张栻有诗云‘江北逢新雨,湘南遇旧游’。同样也是张栻的诗,‘庭萱既荒芜,彩绶委尘土’。陈思苦想,萧衍《捣衣诗》中云:‘沉思惨行镳,如梦在空床’,沉思与陈思是可以通用的。早归嘛,当以范云诗解,‘空怀白首约,江上早归航’。”
“解出来……怎么还是情话?”
“或许她真对你有意思呢?女子的心思,咱们是很难猜到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她不知见过多少英雄才俊,不管是品貌武功才学哪样我都算不得上乘,她根本没理由动心。”
“那……可能就得从你问的消息入手了。”
“我有个妹妹,打胎里就是带着病来的,一岁时病重无药可治,被一位老者带了去,老者当时说若是不幸,他会送来消息,若是有幸能治好病,等病好后也会送回来,但十几年过去了,音信全无。我在碧玉门问的便是她的下落。”
“这句话中确实没有地名,不过第一首名叫《帐干周君桂林相从旧己亥之暮春出岭迂道相过》,是张栻知静江府任上时所写,第二首名叫《平时兄弟间十三章四句送定叟弟之官桂林》,是送友时所写,两首都与桂林有关。不过后面两首又与桂林无关。张栻乃张浚之子,汉州绵竹人,萧衍是常州武进人,范云则是南阳泌阳人,萧衍是南梁的皇帝,范云是南梁之臣,也算是有些联系,但张栻又与之无关。若是再往上说……”
路川哑然失笑,摆手道:“师兄不用往下说了,她有没有这么渊博的学识不说,要让我能猜出来的谜题一定不会这么复杂,应该更简单一些,可能是我没想对方向吧。”
两人正说着,忽见前方远处灯火大作,不多时,成数队向四面散开。
深更半夜有如此动作必然是发生了大事,而衢州尚文抑武,如不是那位名流家中出了事,恐怕就只能是官府衙门有事了。
路川三人都是见不得光的人物,虽然武艺高强,不怕差官衙役,但若是暴露行踪,必然后患无穷。
二人飞身下楼,往灯光所在之处赶去,刚转过一条街,便与一道黑影装了个满怀。
黑灯瞎火的双方过了两招,忽然黑影后退几步说道:“别打了,是我,江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