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十八

七娘最后把这画卷跟瑞哥儿画的混在了一起，又仔仔细细地绑起来，塞进柜子里放好。采蓝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工具都整理好了，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地缝鞋面，听见采蓝进屋，抬头朝她笑了笑。

她脸上温温和和的，心里头却在发狠，恨不得把桌上的茶壶倒扣到邵仲的脑壳上，脑子里也闪出种种念头，琢磨着种种各样报仇的法子。

惋惜的是，邵仲再也不泛起了。接连好几日，他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舱房里不出门，上午教卢瑞和卢熠念书，下午吹吹笛子弹奏琴，完全不露面。七娘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撇下采蓝冲到他屋里去，于是，咬牙切齿了好几日，终究没能报成仇。

然后，京城就到了。

进京以后七娘要随着许氏一起住，而卢瑞则要住到卢家的客居，日后再往来便不如现在这般自由了。七娘一来担忧卢瑞不习惯，二来则怕侯府的下人私底下欺压他，连着好几日都有些心事重重。

卢瑞却是想得开，反倒劝起七娘来，“姐姐莫要担忧，熠哥儿说那客居就在他住的院子旁边，我们逐日一同念书。而且我每个月尚有二两银子的月例，花都花不完。再说，大婶婶的院子离得也不远，我若是想姐姐了，就过来看你。”

说起月例，七娘想起张妈妈拿给她的那匣子银票来，见屋里没有外人，遂起身关上门，从柜子里把那小匣子取了出来，拿给卢瑞。

“是什么？”卢瑞疑惑地问。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卢瑞困惑地开了匣子，待看清里头的工具，一双眼睛马上瞪得老大，脸上微微变色，“啪——”地把匣子狠狠盖上，反映与当初七娘险些一模一样。“姐……这这个……那里来的？”

“临走前张妈妈拿给我的。”七娘把张妈妈先前和她说过的事仔细说与卢瑞听，卢瑞听罢，圆圆的小脸上显出与通常里差异的正肃之色，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脸色愈发地难看。

“瑞哥儿？”七娘见他这般，心里难免有些担忧，却是有些忏悔不应这么早就把此事说与他听。

“无妨。”卢瑞咧嘴笑笑，摸了摸脑壳瓜子，把匣子重新推回到七娘眼前，“姐姐先收着吧，我年岁还小，花不了什么钱。倒是你，虽说现在进了府，可过继的事到底还没定下来，保禁绝府里有人为难。”想了想，索性把怀里的碎银子也掏了出来，一股脑全塞进七娘手里，又道：“照旧这些碎银子好，打点起来也自制。”

七娘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没有作声。这才过了几日，卢瑞似乎突然之间长大了许多。以前的他，何曾想过这些事。一时之间，七娘也不知心里到底是欢喜照旧酸涩，瑞哥儿长大了是好事，可是，她的心里却无比的惆怅。如果她能一直陪在卢瑞的身边帮他打理一切，他是不是依旧照旧单纯清澈犹如泉水一般的瑞哥儿呢。

“姐姐，你怎么了？”卢瑞见她不说话，只道是自己那里做错了惹恼了她，脸上显出担忧的神情，怯怯地拉她的袖子。这一瞬间，他又酿成了谁人瑞哥儿。

七娘无奈地笑笑，摇头，“没事。”想了想，又敲了敲卢瑞的额头，亲昵隧道：“瑞哥儿一直想着我，我很兴奋。可是——”她指了指匣子，小声道：“这是娘亲的妆奁，自然要留给你的。我……我都已经由继出去了，那里尚有脸面再拿娘亲的工具。你若是现在不利便收，我就暂时先替你保管着，日后……日后等你需要的时候，再还你。”

卢瑞一听这话便急了，霍地站起身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岂非你过继出去了，便不要我这个弟弟了么？我我……”说话时，眼眶已经不自觉地红了，再眨巴眨巴眼，里头就开始泪光潋滟，刺得七娘的心一阵痛楚。

“快坐下来！”七娘嗔道：“看看你这样子，就跟个孩子似的，是不是还企图哭两声撒撒娇。”

卢瑞委屈地扁嘴，“姐姐居心笑话我。我原来就不大，难堪还能在姐姐跟前诉诉委屈，即是哭两场也不碍事的，才不要像邵先生那样整天戴着一副温文尔雅、稳重成熟的面具呢，多累得慌。”

虽说早知道卢瑞聪敏慧黠，可七娘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看出邵仲的假面来，一时禁不住对他另眼相看，惊讶地问：“你以为邵先生是装的？”

“唔。”卢瑞颔首，小圆脸上露出强忍，却又终究没忍住的兴奋之色，“邵先生这小我私家，实在……很随性，他外貌上对谁都客客套气，温文尔雅的样子，实在……实在性格十分纵脱不羁。不外，我也是随便猜猜的。”说到厥后，卢瑞脸上又显出不确定的神色。

“怎么说？”七娘好奇地问。她虽对邵仲的本质早已有所相识，可全都是因为自己耳聪目明，听到了他和梁康的对话，而卢瑞，又是从那里看出来的呢。

卢瑞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的样子，“姐姐你也知道，这几日我和熠哥儿天天都市去邵先生屋里念书。唔，他的屋里收拾得……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工致？”他用了这个工致这个词，似乎又以为不大妥当，遂解释道：“好比熠哥儿热情爽快，心胸宽阔，从他的穿衣妆扮和屋里的陈设都能看出来。邵先生外貌看起来温文尔雅，成熟稳重，可屋里的工具摆放得十分随意，书桌上除了笔墨砚台，偶然还会冒出两碟没吃完的小点心，有一日我甚至还在他床上看到了花生壳……”

七娘终于忍不住，“噗——”地笑作声来，心里暗道，这邵仲若是晓得自己辛苦伪装的形象不外几个照面就被卢瑞这个孩子给辨了个清楚，只怕要郁闷得吐血。如此一想，七娘的心情都情不自禁地好转起来。

“不外我没跟熠哥儿说。”卢瑞笑眯眯地朝七娘道：“姐姐，我反倒是喜欢这样的邵先生，唔，感受要多了些人味儿。先前那容貌，总让我以为心里头慎得慌，每回见了，总忍不住想要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