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冬日3(2/2)
曾尚才把锦华叫出来也是一时激动,仔细算来已是好长时间没见她了,这时望见她冷冷淡淡的垂着眼的样子,突然以为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两小我私家竟然是无话可说。
锦华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我在躲着你,躲着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人。只好避重就轻,冒充听不懂,“我去大房那里拿了点茶叶。”声音只管平庸无波。
锦华半低了头,心里突然以为清静的很。自己终于可以清静的面临他了呢。也许,没有爱也就没有了恨。
已往的种种,自己也是有错的。少年伉俪,幼年轻狂,又都处于那样贫困的逆境之下,两人都是敏感细腻的心思,都只思量到了自己的心情,对对方的明确和宽恕太少了。
纵然在平安的问题上……也不能完全怪罪他,他也不是不难受的。
他虽然很少仔细看孩子,可是,她知道,他心里是疼爱谁人孩子的。正因为太爱了,所以他畏惧,怕到不敢去看孩子病中憔悴的样子,怕到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怕到两人相互埋怨,相互指责,最终因怨生恨。
逝者已矣,再恨他也换不回平安的命了。再说了,自己恨他,实在不就是迁怒于人么?实在不就是在恨自己么?恨自己这做母亲的,连自己的亲生骨血也掩护不了……
刘锦华一时间只以为万念俱灰,心灰意冷。所有的恩恩怨怨,到此一笔勾销吧。
蓦然,她的眼角看到那人衣襟处挂着一个青底绣白色雄鹰的荷包,随着那人的行动还在晃啊晃的。那是她初学乍练的效果,厥后不是让锦年给要走了么?
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挂了出来!这照旧谁人心思深沉、谁也猜不透的曾尚才么?你脑子被驴踢了,这玩意就能这么着拿出来?!
她古井无波的心突然又狂跳起来,同时以为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这辈子,她原来心里照旧悄悄的很有些优越感的,因为一切尽在自己所料之中。可是,显然,有的事情显着超出自己掌控的规模了……
她低着头,曾尚才只能望见她的发髻,一时无言,心里还在七零八落的想着,她的头发看着倒是黑亮不少,比以前焦黄干燥的样子悦目多了。她望见我挂的荷包了吧?怎么跟没望见似的?她要是问起来我怎么说啊……万一,她要是翻了脸,恼了我,该怎么办?
突然之间,他很是忏悔把这个荷包系在了身上。自己真是一时头脑发烧了,竟然一厢情愿的做出了这么一件傻事!
尚有,锦华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岂非是不愿意见到自己么?照旧为了此外?
心里有许多几何许多几何话,却千头万绪,怎么也问不出口。
锦华低着头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只想着尽快脱离这尴尬的局势,便赶忙又蹲了下身,“表哥既然无事,锦华就先去了。”
“哎……”曾尚才只来得及“哎”了一声,锦华已经急急遽的脱离了。他只能看着那道他熟悉而又生疏的身影徐徐远去,只剩下自己满腹的惆怅,却不知因何而起。
他的脑子里不禁映出一首诗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与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过了许久,他突然自失的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不应该一心只读圣贤书,专心致志的只想着科举一途么,怎么突然有闲心在这里子女情长起来了!
曾尚才啊,曾尚才,你一介白丁,你有何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你忘了祖父的殷殷教育了么,你忘了父亲临终之时的遗愿了么?你忘了自己寄人篱下的白眼和委屈了么!
现在想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有等到明年,如果自己一举得中……
他倏的转过身去,毅然决然的大步而去,迅疾的脚步带起一股小风,撩的一片枯黄的树叶无辜的飞起来打了一个转,又重新落到了泥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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