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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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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4云涌

医院走廊上是一贯标志性的颜色,但是此刻看起来却是分外苍白,灯光从日光灯管中透出来打在金属长椅上,像是为了配合坐在长椅上傅静燃现在的脸色似的,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陆夫人焦急地站在手术室门外,频频望向门上的红灯,两只手握在一起,松开,又扣上,透露出她心中的不安。

陆致礼一看他太太不安的样子,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她会没事的吧?”陆夫人知道这没什么意义,但是只是想要获得一个肯定的答案让自己稍微平静点。

“医生会尽全力的。”陆致礼也不知道,但是能安慰他太太的也仅止于此,“我觉得更该担心的是他。”

陆致礼指指定定地坐在椅子上的傅静燃,他太平静了,像是海啸前平静的海面,越是沉静越是让人心慌,别人不知道傅静燃真实的脾气,陆父不会不知道,当年他儿子砸掉整个收藏室的画面他仍然记忆犹新,而这次的情况比之前严重的多。

“你去看看他吧!这个样子让我更加心慌。”陆夫人伸手推推丈夫,她甚至怀念儿子之前冷若冰霜的表情,现在的面无表情让人更可怕。

陆致礼拿着自动贩卖机买的热咖啡,递给傅静燃。

傅静燃看了他父亲一眼,伸手接过咖啡,却没喝,手搭在椅子一端的扶手上,眼神定定地望着前方。

“她会没事的。”陆父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想到的能说出口的也仅指这一句。

“我不会让她有事。”傅静燃沉着声说了一句,语气没有起伏,也不知道是说给陆父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此时,原本就安静的走廊上陷入新一轮的沉闷。

贺一病房外,李楠楠焦急地转着圈,不过她的焦急跟陆家人的出发点完全不一样,更多是害怕,事情已经完全出乎了她的预计。

她频频地望向走廊,好不容易看见快步走过来的齐美宣,赶紧跑上前去。

“妈!”李楠楠好似看见了救星。

“你不要叫我妈!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招惹纪晚秋,只要费工夫在陆静衍身上,你是怎么给我做的?”齐美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妈,我知道错了,但是当时太气了,是她她说要阻止静衍娶我,一时气不过,我才……”

“你怎么这么笨?我是怎么教你的?不管别人再为难你都要忍,静衍的婚约都拿到手了,你还跟不相干的人争什么?”

“反正我受不了静衍对她的好!她凭什么跟我争?凭什么?她都有傅静燃了,干嘛还紧抓着静衍不撒手。”

“说你傻你还真傻,以前对付贺一的聪明劲都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伤害的不是纪晚秋,而是陆家的孙子,那可比纪晚秋金贵多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就算陆夫人不反对,陆静衍再有心,陆静衍他爸能同意你进门?”齐美宣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当初不让她动纪晚秋,是因为忌讳她肚子里的孩子,哪想到她根本就没拎清。

李楠楠被她母亲的一段话敲醒,她自己一时的失手不正是自己给自己使绊子吗?这点人之让她顿时觉得心慌。

“妈,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也只剩下感情牌可以打了,行不行也只有这招了。陆静衍当时也在场,他父亲要怪罪,你就跟陆静衍站在一起,至少你现在还有婚约在手,相比较一个私生子,陆夫人不可能不维护自己的儿子。”齐美宣冷静地分析着,她千算万算却没有把女儿的感情计算在内,到底是年轻啊!总想些没用的东西。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上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要去见陆家人?”李楠楠发慌,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静衍。

“要不然还有别的方法吗?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楠楠也想不到别的方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母亲身后。

两个人费了一点周折,终于找到纪晚秋急救的地方。

齐美宣挂上焦急的脸色,拽着李楠楠一路小跑步到站在走廊上的陆夫人跟前。

“陆夫人,晚秋怎么样了?”齐美宣语气中透着着急,李楠楠泪眼婆娑地站在她母亲旁边。

“怎么样?哼,这你该问问你的宝贝女儿!”陆夫人冷着脸,拨开齐美宣搭在自己手臂的手。

“这孩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只是哭,也说不清楚,一说晚秋出事了,我就急冲冲地赶过来,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齐美宣的演技真的可以去拿奥斯卡,完全不用打草稿,说完作势瞪了一眼李楠楠:“你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楠楠擦了擦眼泪,看了在一旁眼神空洞的陆静衍,抽抽搭搭地说出口:“贺一出车祸了,晚秋去看他,当时我也在,因为贺一,我们俩起了一点口角。我一不小心把晚秋撞倒了……呜……”李楠楠哭了几声,然后继续说:“这都是我的错,陆伯母,我不该提她跟贺一过去的八年的。”

李楠楠说得语无伦次,但是还是听出来一个贺一,什么叫跟晚秋过去的八年?静衍只说是看一个以前的朋友。

陆静衍本来不想理李楠楠,任她一个人去演独角戏,但是听到她说断断续续地说出贺一,心想这个女人真是太有心计了,貌似无意说出来,但却是在父母面前间接败坏晚秋的品性。

“行了,我告诉你,我父母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说废话,如果你真的担心,真的怕我们难过,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陆静衍一把将李楠楠从陆夫人旁边扯到自己跟前,冷冷地瞪着她,一想到晚秋倒下去一脸苍白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把这个女人从这层楼上扔下去。

“静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楠楠哭得泪雨滂沱,跪倒在陆静衍脚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有婚约的份上原谅我,嗯?我保证我会忏悔,会尽一切努力去祈求晚秋的原谅,求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李楠楠的一句婚约成功地把陆氏夫妇的注意力引了过来,连坐在椅子上自始至终平静的傅静燃都看向陆静衍。

陆静衍现在特别希望躺在急救室里的人是自己,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他应接不暇措手不及。

“李楠楠,我告诉你,你不要逼我!我现在没空看你演戏。”

看惯了陆静衍平时温文谦让的样子,现在的他让人感觉特别可怕,黑色的眼珠有两簇火焰不停往上冒,濒临疯狂的样子让陆家父母也愣在当场。

李楠楠听懂陆静衍话中的意思,本来之前套好的说辞也上不了场,反而是一股阴森感袭上心底。

这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走出来。

“谁是纪晚秋家属?”

傅静燃一听,蹭一下站起来冲到医生跟前。

“我是。”神色看起还很镇定,语调也很正常,如果忽略垂在身体两侧微微有点发抖的手,整个人看起来倒也冷静。

“孕妇失血过多,经过极力抢救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但是还需要进一步住院观察。”

一声几不可闻的舒气声之后,医生继续说。

“但是,很遗憾,孩子没能保住。”

应着医生话尾而起的是陆夫人冲口而出的呜咽声,陆父揽着她,一脸冰霜地看着不远处的齐美宣。医生的最后一句话让齐美宣的希望顿时打了一个对折,脸上血色也顿时隐去不少。

陆静衍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李楠楠,两只手捏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把她捏碎,一使劲李楠楠被按在走廊的墙上。

“你不是说婚约吗?你不是说要我娶你吗?你不是很入戏吗?好,我会娶你,我会如你所愿,跟你演一辈子的戏,只不过我喜欢悲剧,我向你保证,我们将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演这场戏,而且我告诉你,我绝对会陪你演到底。”陆静衍的头抵着李楠楠的头,眼睛直直地望进李楠楠的眼睛,像两把冰刀一样捅入她眼底。

李楠楠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她跟她母亲的台本上没有这一条,她开始真正从心里害怕,为自己当初的义无反顾而害怕。

走廊上六个人姿态各异,表情各异,或者悲戚,或者害怕,或者愤怒,或者呆愣,除了傅静燃,听完医生的话,他沉默了几分钟,竟然若无其事地坐回长椅,拿出手机,拨出去一长串号码,平缓到没有一丝感情起伏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回荡。

“喂?外公,是我,阿静,我找隋堂,不管他人现在在那,你让他来见我。”没有多余的废话,傅静燃挂掉手机,然后站起身,走到齐美宣跟前,挑着眉毛,嘴角是淡淡的笑。

“李夫人,我得恭喜你,你中头奖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竟然都没想到我会给你送这么大一份礼!”傅静燃微微弯了点腰,伸出右手轻轻拍了下齐美宣的肩膀,“机会难得,好好享用!”

说完,直起身,回过头看着李楠楠,笑容更大,“还有你,患难见真情,你可以在贺家身上试试。”

李楠楠从没有这种经验,见到人笑会浑身打冷颤的。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没有几个正常人见过撒旦微笑的。

站在一旁的陆父看了同样忧心忡忡的陆母,眉头皱得更紧。

chapter55阴翳

纪晚秋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而又混乱的梦。

她梦见八年前初见贺一的那个下雪天,梦见面对贺一李楠楠言不由衷说着祝福的自己,梦见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贺一远去的背影,而这一切都像是泛黄的老照片、旧电影一样写满了了她黑白色的怀念,不带忧伤不带失望。

她看着它们远去,却平静地对着旁边的傅静燃微笑,婚礼上的他温柔而矜贵,拿着捧花的她就那么望着竟然也觉得幸福,他们有一个小男孩,蹲在草地上捡着玫瑰花瓣,眉眼之间尽是傅静燃的影子,他随着一路的玫瑰花往前走,往前走,越来越远,她脸上温柔的笑被担忧所取代,忍不住想要喊回他,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她只好焦急地叫傅静燃名字。

坐在病床边的傅静燃握着纪晚秋手发呆的傅静燃被她突然握紧的手惊醒。

“静燃……静燃……”纪晚秋皱着眉,挣扎着要睁开眼睛。

“秋天,我在这,我在这!”傅静燃握着纪晚秋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纪晚秋听见傅静燃的声音,眉头稍微松开了些,缓缓睁开眼睛。

“你去拉住他……你去拉住他,好不好?”纪晚秋声音很疲惫,但是仍然能听出来明显的坚持。

傅静燃的手轻轻拂过纪晚秋的额头,对她安抚地笑笑。

“他不属于我们,所以让他走吧!”

“可是我想要他。”纪晚秋坚持,现在的她其实有点搞不清楚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又或许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只要你平安,失去的就还会回来。”这是傅静燃心中现在唯一的感激。

“你怪我吗?”纪晚秋小心翼翼地问傅静燃,他说过的,不然她见李楠楠的。

傅静燃摇摇头,不忍心苛责她。

“这不是你的错。”

“那我能回家吗?我不想在这里。”

“好,我去见见医生,安排一下,就带你回家。”傅静燃凑过去吻吻纪晚秋的脸,然后站起身,“你先睡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纪晚秋点点头,听话地闭上眼睛。

傅静燃站在病床旁边静静地看了她几分钟,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之后才离开。

听见病房门轻轻地闭上的那一刻,纪晚秋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留下来,她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揪着被角堵在自己嘴巴上,希望掩住喉咙里的哽咽声。

门外的傅静燃其实并没走远,手搭在门把上静静地站了好久。

一道门将他们俩隔开,里外同样的安静,但是这种安静并不在傅静燃预料之内,他以为纪晚秋会泪流不止,他甚至预先想了一车的话,设想了无数说辞和套路去安慰她,却独独没想到纪晚秋是这种反应,而恰恰就是这种反应让他最无措。

刚见完医生的陆父陆母老远就看见儿子一个人靠在病房外发呆。

“晚秋醒了吗?”陆母觉得奇怪,之前怎么都不肯离开一步,这会却在这发呆。

“刚醒过来,又睡着了。”傅静燃直起身,双手插进裤子口袋。

陆母一听纪晚秋醒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说什么了?情绪怎么样?”

“没说什么,就说要回家,不哭也不闹。”

陆母狐疑地看着陆父,这种情形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在医院比较好吧?”

“既然她想回去就让回去吧!在家里心情估计会好一些。得曦,你记得给她安排个家庭医生和营养师,这样对她的恢复比较好。”陆父对陆母说道,完了转向傅静燃,“还有你,放轻松。”

傅静燃看了看父亲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扭头看向他的脸,平时古板不近人情的五官这一刻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傅静燃第一次觉得,他只是一个父亲。

“谢谢!”

陆父不言语,只是拍拍傅静燃的肩膀,所有的话都在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里了。

经过一番周折,纪晚秋出院回家。

由于之前精神状态不好,在医院时,陆父陆母只在她睡着的时候看过她一眼,也没跟她说什么话。晚上吃过晚饭,趁她还没睡,陆母端了牛奶,和陆父去看她。

“睡前喝点牛奶比较容易入睡!”陆母把茶盘放在床边的矮柜上。

“妈,谢谢你!”纪晚秋拉着陆母的手让她坐在床边。

“一家人再说‘谢’,我可不高兴了啊!”陆母假装不高兴,“你要养好身体,回头再陪我照那个京剧造型的照片,下次我们照那个刀马旦,怎么样?”

纪晚秋点点头,随即又低下头,沉默了半天,然后抬起头看着陆父陆母很诚恳地说:“爸、妈,对不起!”

陆父陆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陆父开口说话:“既然是陆家的媳妇,就不要对陆家人再说对不起了。”

“你爸说的对,别再又是‘对不起’、‘谢谢’的,这话我不爱听。”陆母拍拍纪晚秋的手,“行了,我们也不拉你说话了,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让静燃带你出去转转,你们不是没有渡蜜月吗?别便宜他,让他给你补上。”

纪晚秋听完公公婆婆的话,不仅没有心理好受点,反而更加沉重,她倒希望他们责备她。

“爸、妈,我欠你们,欠静燃的太多了。”

“傻孩子,你给静燃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是对于我和你爸来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会丢失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所以,从今天开始,把自己当做堂堂正正的陆家媳妇,不要觉得内疚,也不要觉得亏欠,一家人只有相互扶持,没有欠不欠的。我相信,不管是静燃还是你爸,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陆母站起身回头看丈夫。

陆父点点头,“照顾好你自己,你们的未来还很长。”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呆会静燃从书房回来又要赶人了。牛奶温度应该差不多刚刚好了,喝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陆父陆母就出去了,留下纪晚秋一个人坐在床上望着矮桌上的牛奶发呆。

书房。

傅静燃坐在书桌后的转椅上,书桌前面站了一个三十岁左右打扮很干练的男人,稍显疲惫的面容可以看出来刚经过长途飞行。

傅静燃拿起桌上的几张照片递给面前的男人。

“你去找人帮我查下照片上的这些人,照片后面是目前我已经知道的,剩下的,有多清楚查多清楚。还有,贺家和李家公司的账务,往来的客户,银行账户也要查,越清楚越好。”

“知道了,我一收到消息就跟您联络。”

“你来之前,我外公有没有说什么?”

“别的倒没有多说,就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回西雅图?”

“他再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就说我这边事情告一段落马上就会回去。另外,如果他问你我查这些人的原因,你就把你所知道都告诉他。至于家里见过谁这些话,他不问,你就不要主动说了。”

“我明白。”

“事情就这些了,很抱歉,隋堂,若非需要,我不会这么急把你叫来。”

“这是应该的。您这边还需不需要人?”

“暂时不用。”

“那好,没别的事情我就去处理这些人了。”

“你去吧!”

男子微微欠了欠身,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傅静燃站起身,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望着落地窗外的大片灯海出神,说了一句:“你们该感谢这不是在美国。”

良久之后,傅静燃把桌上的报告放进抽屉里,收起脸上之前的冷然,挂上平日里纪晚秋很熟悉的温文尔雅的笑从书房回到卧室。

chapter56风暴

李家的发家史在中国来说其实很普遍,像众多的草根阶层一样,在中国逐渐成为世界工厂的过程中,搭上了进出口贸易这班车,如果中国社会的分层是金字塔状的,那么李家已经从底层跨入中层。

对于最底层的人来说,这是个不错的阶层,衣食无忧,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但是对于当局者来说这却是个很尴尬的地位,高不上去,低不下来,所以他们拼了命想要进入上流社会,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不也说了吗?在安全、温饱问题解决之后,实现自我就成了人最终极的目标。

进入上流社会或许就是李家的终极目标之一。

但是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三代才能培养出来一个贵族。这是个技术活,并不那么好掌握。联姻老套吧?很老套,但是却不失为一个很有效的方式。

所以在这种程度上,齐美宣还算是个有想法的女人,错就错在,宝押错了地方,恰好撞在了傅静燃的枪口上。

他那天在医院似笑非笑的表情,云淡风轻却又让人心胆俱寒的几句话一直盘旋在齐美宣的心头,一想就直冒冷汗。

所以陆静衍的登门拜访被齐美宣一厢情愿地看成溺水的李家唯一的浮木。

陆静衍嘴角紧绷,板着脸紧盯着李家三口。

李郁舟皱着眉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楠楠缩缩脖子明显地闪避陆静衍的眼光,齐美宣虽然畏惧陆静衍,但是看起来比李楠楠镇静得多,使眼色给女儿让她给陆静衍端茶。

“照片的底片在哪里?”陆静衍终于开口说话,但是看也不看端茶给自己的李楠楠。

李楠楠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连忙稳住手中的茶杯。

“你先喝茶。”李楠楠弯腰把杯子往陆静衍跟前凑了一些。

陆静衍一挥手,茶杯一下飞了出去,打在沙发旁边的高脚花瓶上,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茶杯和花瓶同时碎成片。茶杯里面的热水溅了旁边的李楠楠和陆静衍一身,被吓到的李楠楠一下哭出来,齐美宣看到这情形,直起身,张了张嘴又闭上。

”我问你,照片的底片在哪里?”陆静衍压低声音再问一遍,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手背上溅到的茶水顺着手指滴落,留下一片红红的印记。

李楠楠转身跑开,但是很快拿了一条冷毛巾跑回来,覆在陆静衍手上。

陆静衍斜眼扫了李楠楠一眼,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扬起敷了毛巾的那只手在李楠楠面前。

“事到如今,你还想嫁给我?”

李楠楠被陆静衍充满讽刺的笑刺伤,眼泪掉得更凶。

“对不起,静衍,对不起,我只是喜欢你。”

“哈!对不起?这是我听到的最有喜感的道歉加告白,省省吧!你守着那两张照片,绝不是为了那见鬼的爱情吧?你在我身上到底想得到什么?lufus?陆太太风光的称号?如果是这两样,你打错算盘了,就算你跟我结了婚,你也很难如愿以偿。”

陆静衍戏谑的口气让李楠楠更加难堪,急忙摇头否定。

“不是,不是,静衍,你要照片,我可以给你。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提起,也不会逼你娶我,但是请你不要讨厌我,对你来说,我不过是晚秋的朋友,但是,静衍,”李楠楠伸手摸了一把眼泪,继续说:“自从我们再lufus开幕酒会上第一次相见,我见过很多面的你,工作中的你,生活中的你,高兴的你,伤心的你,你气质高贵却温文有礼,你有思想有学识,更难得的是,很会为他人考虑,晚秋在酒吧的事情闹大了以后,你百般维护她的样子,我很羡慕;你为了她挡玻璃受伤,我很嫉妒,我一开始并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直到上次去你家,我无意在你书中发现她的照片,你为了她倒掉我辛辛苦苦煮出来的汤时,我才明白,你爱她和我爱你都超过了我的想象,而不仅仅是好感。我承认我算计过你,但是这并不能抹煞我喜欢你的事实,我知道我做的这一切会让你更加讨厌我,但是,但是……请你相信我,这并非我本意,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你要照片,我马上给你。”李楠楠是哭着说完这些话的,到最后几句哭腔甚至盖过了说话本身,事情走到今天完全出了她的预计,一开始进入lufus,有计划有步骤地接近陆静衍确实是她妈妈的意思,确实是为了陆家的权势,但是到后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而今,当一切变得不能挽回时,她才开始后悔,那几张照片她其实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公开,只是想借它们给自己一个走近陆静衍的机会,却不想把自己推得更远,而现在,她除了希望陆静衍不要恨她,什么都不要了。

说完上面长长的一番话,李楠楠转向身后的齐美宣。

“妈,我之前放在你那的照片,还有底片,包括静衍写的婚书,全都拿来给我。”

齐美宣听完自己女儿的长篇大论,心想这一番话够感动人的,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拿照片给陆静衍?如果傅静燃要对付自己,那些照片现在可是保全他们,让陆静衍跟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唯一浮木。

齐美宣犹犹豫豫不想给,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借口。

李楠楠的话让陆静衍想到了自己,明知道不可为,明知道没有结果,可是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心,一步步把自己往海里推,因为晚秋丢掉孩子,他恨死李楠楠,但是李楠楠的这一番话却让他起了一点点恻隐之心,本质上他和她有什么分别?不过这点恻隐之心并没有维持多久,齐美宣的态度让陆静衍意识到,在整个事件中,齐美宣才是那个出谋划策的人,而她现在似乎并不打算归还那些照片。

“李太太,我奉劝你最好把那些照片还给我。我的脾气在陆家确实是最好的,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发火。虽然lufus跟李家的公司主营业务并不相同,但是生意场说大不大,用lufus搞垮你们也绝非什么登天的难事。你们公司的资金链我查过了,如果流动资金紧张的情况再得不到缓解,恐怕你们的信用就会很成问题!”陆静衍只想拿回照片,不想再给纪晚秋的夫妻关系、公婆关系横生枝节,所以连威胁也是点到为止。

齐美宣并非不上道的人,但是能让她选择的太少,公司的状况她知道,也不想和陆静衍对着干,但是,一旦把照片给陆静衍,那她家就不得不赤手空拳面对傅静燃,自从在医院见过傅静燃后,齐美宣的直觉告诉她,傅静燃绝对比陆静衍难缠,陆静衍或许还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如果是傅静燃,恐怕连喘息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而且,从傅静燃那天打电话的语气来看,似乎并不仅指私生子那么简单。

齐美宣正想找理由托一下,然后观望一下形势再做决定时,家里的保姆过来对她说:“夫人,门口来了两个人,说要见您。”

“他们有没有说名字?”

“没有,但是说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齐美宣一听到“礼物”两个字,就意识到是傅静燃,她心里面直发毛,但是又不能不见。

“请他们进来!对了,顺便换壶茶端过来。”

“知道了。”

陆静衍也猜到是傅静燃,觉得在这种场合见他并不合适,但是,他别无选择。

齐美宣一看从玄关走进来的傅静燃和一个陌生男人,连忙迎了过去。

“晚秋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齐美宣强打起精神挂着笑脸。

傅静燃越过齐美宣,自顾自地坐在李家的沙发上,怡然自得的样子好像在自己家,隋堂站在他后面,手中拿了很厚的一个文件袋。

“李太太,你这开场白可真不怎么样!你女儿推倒我太太导致她流产,这句问候会不会晚了点?”傅静燃微笑着看着齐美宣。

齐美宣头上渗出薄薄的汗,但是仍然强撑着笑。

“楠楠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在家这几天一直哭,她跟晚秋是八年的朋友,出了这种事情,她也很难过。”

傅静燃头转到一侧笑出声,然后把视线对着李楠楠。

“八年?现在你们记起八年的朋友了?你不说,我倒还忘记这段往事了。”傅静燃嘴角尽是嘲讽,“不过你得庆幸,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八年前,你让贺一爱上你是你的本事,跟我没关系。八年后,你想嫁给陆家人,想成为陆家的媳妇,跟我同样没有关系。但是,我有一个底线,就是别招惹秋天,很显然,你们越界了。”

傅静燃端起面前的茶杯,气定神闲地喝口茶,语气像是饭后闲聊般。

但是越是这样,齐美宣越是头皮发麻。李郁舟从傅静燃进门开始就一直打量他,他经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他老婆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傅静燃说话、做事的气度绝非一般人,隐隐约约透出一股狠劲。

“傅先生,这件事全是我们的错,要怎么补偿,你提出来,我们一定照办。”李郁舟开口,虽然机会渺茫,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补偿?你觉得你们赔得起吗?你们得庆幸这是在中国,要不然你们现在肯定在拉斯维加斯的沙漠里。”傅静燃听到补偿两个字,嘴角最后一点微笑全都收了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补偿的。”

傅静燃手伸向身后的隋堂,隋堂将手中的档案袋递给他。傅静燃把档案袋中的文件和照片倒在桌上。齐美宣一看其中的几张照片,脸色立马苍白不少。

傅静燃拿起其中的一份文件。

“李氏商贸公司为解决其资金困难,于‘香港华祥科技有限公司’密谋以华祥公司为受益人开立空头信用证融资,兰荷银行共为其开证17单,共计金额400万美元。华祥公司将承兑的汇票在境外贴现,扣除7%的提成后,余额在转至李氏商贸过程中被兰荷银行发现,兰荷银行将以诈骗罪向法院提起诉讼。”傅静燃念完,将文本甩到桌上。

李郁舟夫妇脸上血色尽失。

“不可能,我们跟华祥有很多年的合作,不可能……”李郁舟现在脑子一片混乱,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有点承受不住。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文件?”齐美宣抓住问题的本质。

“很简单,这份文件经过我的签字确认。”傅静燃摊摊手,说得理所当然。

此话一出口,李家夫妇恍然大悟,这一切根本就是傅静燃所说的补偿之一。但他不是陆家人吗?跟兰荷是什么关系?

傅静燃像是明白他们的疑问似的,笑笑,进一步解释:“兰荷银行是傅氏金控旗下的子公司之一,而不巧的是,我恰好姓傅。剩下的文件我就不一一详述了,两位有兴趣可以好好看看,你们公司的账务还真不是一般的混乱,我要是你们,绝对会让财务部的那帮人回家吃自己。对了,李太太,里面的那些照片挺有意思的,我想你恐怕不陌生。在那上面,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奋斗史,很具有传奇色彩,我觉得包装一下给tablegirl做励志书挺不错,如果哪天你需要靠这个挣钱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我绝对会签下来。”

傅静燃说完,站起身扣上西装的第一个扣子,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悠闲地往门口走,快到玄关时,回头补充了一句:“差点忘了,静衍,妈说让你晚上回家吃晚饭。”

齐美宣看傅静燃消失在玄关,脸由红转白,拿起手边的文件啪一下盖在那堆照片上,阻挡丈夫和女儿的目光。

陆静衍也站起身。

“如你所见,我是陆家脾气最好的。如果你们够聪明的话,最好在周一之前把照片送还给我。”

看了已经跪倒在地上的李楠楠一眼,陆静衍头也没回地走出去。

而李家此刻,完全是台风过境之后的衰败。

chapter57阵痛

很多时候,最大的困境并不是困境本身,而是面对困境的态度。

从医院回来之后,纪晚秋话变得很少,更多的时候躺在床上,或者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的软榻上望着窗外发呆。

她没有哭过,也看不出来明显的情绪低落,家里人跟她说话,她也会微笑着回应,再也没有提及孩子提及医院的任何事情。但是没由来的,她反常的态度让全家上上下下更加担心。

傅静燃总觉得她在观察自己,而且说话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这种感觉让他很郁闷,又不知道症结出在哪里,只能加倍对她好。但是无论如何,两个人之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把他们隔开在千山万水之外。

陆母也注意到这点,提议让傅静燃带她出去散散心。

早上吃过早饭,傅静燃去书房拿了一张世界地图,然后回卧室。

纪晚秋本来在卧室落地窗前的圈椅里坐着,一听见卧室门把的响声,赶紧把手中的东西藏在背后,拉好腿上盖着的毯子,回头微笑着看傅静燃。

“吃过药了吗?”傅静燃蹲在纪晚秋面前,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吃过了。”

“这几天因为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陪你的时间少了很多,对不起。”

“没关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又是这几句话,傅静燃觉得他们好像又退回到初见时的客套。

“这样,我手边的事情马上就处理完了。我带你出去玩吧!当初娶你的时候太过仓促,钻戒是随便买的,蜜月旅行也没有,总觉得亏欠你的太多了,这次我们一次性都补齐,怎么样?”

纪晚秋没等傅静燃话音落定,就急忙摇头。

“不是的,你不欠我任何东西,静燃,你所做的一切已经够多够好了。”她才是那个亏欠最多的人,欠到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不是你说了算的,那,我们现在有一张世界地图,”傅静燃往后退了一点,站起身,把手中的地图张开,“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告诉我你想去哪,剩下的我说了算。”

纪晚秋望着面前急切询问自己的傅静燃,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地图上。傅静燃最近很忙,家里面又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实在不想让他为了她再挤时间。

“静燃,我最近在家呆着挺好的,你不用……”

“阿尔卑斯山滑雪挺不错的,不过有点冷,要等到你身体好点才行,”傅静燃打断纪晚秋的话,他不想听那堆客套的说辞,“这个地方,波拉波拉岛,法属的一个小岛,风景不错,还可以钓鱼,而且游客也不多,比较适合度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去那种大家逛烂了地方,比方说法国、英国、希腊、埃及之类的,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跟你的同事讲会比较有共同语言,哦,对了,回英国我可以带你看我过去住过的地方,还可以介绍我那帮死党给你认识。怎么样?你喜欢哪一个?”

纪晚秋看着傅静燃的脸几秒钟之后,出口的话仍然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

“你觉得哪个好就好!”

傅静燃把手中的地图放在一边,然后走近纪晚秋,两手撑在圈椅的扶手中,弯腰看着纪晚秋。

“这些地方我都去过,没什么差别,关键是你想去哪?要不然,我们要学电视剧里那样,找个飞镖往地图上丢,丢到哪去哪?”傅静燃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补充道,“当然,这很有风险,如果你丢到很奇怪的地方会很难办,比方说南极、北极,或者亚马逊雨林,还有一点,韩国绝对不能丢,我讨厌泡菜。”

纪晚秋被傅静燃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伸出手搂着傅静燃的脖子。

“那我要真的想去韩国怎么办?”

傅静燃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纪晚秋的一句玩笑。

“真的要去?”

“开玩笑的,”纪晚秋拉低傅静燃,对他说:“你最近比较忙,我身体也不是很好,等过段时间我们状态都比较好时,我们再计划出去,好不好?”

“那你最近在家无聊怎么办?爸、妈可能会很快就要回美国了,那边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看看书什么的,不会无聊的。”

“要我买书给你吗?还是你想看我书房里的书?”

“你书房的那些专业书没一本我能看得懂的,买书就不用了,我之前带过来的那些书都放在客房的那个米色的箱子中,你待会让阿姨拿过来给我就行。”

“我知道了,我还约了人,就不跟你说了,你也不要太累,好好休息。我谈完事情马上回来。”

纪晚秋点点头,傅静燃凑近她,吻了吻她,然后就出去了。

直到卧室的门闭上,纪晚秋脸上的微笑才淡下来,手才伸到自己背后,拿出之前藏起来的东西,看着宝宝之前拍的超音波照片,她的眼泪珠子忍不住掉下来,吧嗒砸在照片上,惊觉自己有又哭了,纪晚秋赶紧伸出手擦掉眼泪。

她不敢让傅静燃看到这样的照片,也不敢让傅静燃看到自己哭。自从醒来,她从没见到傅静燃皱过眉头,脸上流露出任何悲伤的表情,对自己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体贴。但是她比谁都清楚,傅静燃有多喜欢这个孩子,有多期待他的到来。孩子没了,他不会不难过,之所有没有表现出来,恐怕也是不想让自己更伤心,每每想到这里,纪晚秋就告诉自己,就算自己再伤心再难过,都不能在傅静燃面前哭,因为哭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给他平添烦恼。

李楠楠推她是不对,可是她自己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如果当时自己离她远一点,或许所有的悲剧就能避免了,宝宝也不会有事了。

他还那么小,她都没见过他,没牵过他的小手,也没听他叫过妈妈,他就这样消失了?

纪晚秋越想越自责,眼泪不停地掉,她不停地擦,好在傅静燃已经走了,没见到她这个样子。

下了楼的傅静燃到处找保姆阿姨没找到,父母又不在家,他担心纪晚秋无聊,只好又返回二楼,去客房帮纪晚秋找书。

打开客房壁橱的门,傅静燃发现最上面的一排箱子中果然有一个米色的。他试图把它抽出来,但是因为几个箱子叠在一起,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旁边的一个朱红色的盒子。傅静燃手中的箱子稳稳地在他手中,旁边的那个却整个翻过来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傅静燃只好把手中的箱子放下来,然后一点一点地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重新放回去,他不知道纪晚秋原来有收集旧东西的习惯,这个箱子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上了年纪:用过的半截铅笔、掉了漆的钢笔、泛黄的便签本、还有边角已经磨得起毛的相册。傅静燃从这些东西上似乎看到了纪晚秋的学生时代,他一边捡一边笑,没想到她是如此念旧的人。

捡着捡着,地上一对造型特殊的项链引起了傅静燃的注意,他把两枚切成八卦形状的项链对在一起,发现竟然能合成一个完整的圆,而正反面上面刻上的字合起来恰好就是“一期一会”。

这四个字对傅静燃来说并不陌生,但隐藏在这对项链之后的东西才是傅静燃此刻所关心的。

他放下手中的项链,打开旁边一个蓝色的日记本,里面一张一张的文字记录了纪晚秋的整个中学时代,保存下她当时所有的喜怒哀乐,而其中很多篇幅的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贺一。

傅静燃一页一页往后看,发现里面有很多长长短短的诗句。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那一世。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

傅静燃不知道这几句诗是出自纪晚秋之手,还是她从别的地方摘抄,但是这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首诗和那对项链告诉傅静燃,曾经他问的问题似乎已经有答案,她有她的一期一会,只不过,不是他傅静燃,而是贺一。

傅静燃把项链和日记本放回箱子。当他看到纪晚秋放书的那个箱子中一整套完好的玻璃餐具时,他开始想,她之所以把过去的这些记忆保存的这么好,或许不是因为念旧,而是因为那段过去在她心里从未褪色过。

chapter58释然

年轻的时候,我们爱人爱得小心翼翼,既怕他感觉不到自己的爱,又怕爱得太明显没有回旋的余地。就这样,暗恋在我们心里生根发芽直至盘根错节,奇怪的是,我们都没有问过自己当时是爱上了他,还是爱上了爱情?

然而,很多年过去,当这段感情曝露于阳光之下时,我们才发现,所谓爱,早已是一种习惯。

纪晚秋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阿姨送书过来,只好自己去拿。

出了卧室门,正好赶上一楼的门铃响起来,纪晚秋下了楼,拿起墙上的听筒,一看监视画面,发现是贺一的爸妈,她按了解锁键,大门喀地响过一声后,贺行知夫妇的脸先出现在门口,再是浑身打满了绷带的贺一。

“贺伯父?贺伯母?你们怎么来了,快请进。”

纪晚秋伸手想要扶贺一,贺太太赶紧拦住她。

“晚秋,你快去坐着,不用你扶,有他爸和司机呢!”

贺太太拉着纪晚秋的手退到一边,让贺行知和他家司机把腿脚不太方便的贺一扶到客厅沙发上。

一群人坐定之后,贺太太坐到纪晚秋旁边,握着晚秋的手,刚想说话,声音就哽咽起来。

“晚秋,贺伯母对不起你!那天不应该让你去的,要不然孩子也……”贺太太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纪晚秋回握住贺太太的手,强撑着笑安慰她。

“这不关您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您不要自责。”纪晚秋忍着心里的难过,不想过多纠结于此,“贺一你不是住院吗?这样跑来跑去对你恢复很不利。”

“还好,本来就不是很严重,出来透透气也好。”贺一说得很轻松,纪晚秋出事多多少少跟自己有关,不见到她,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这个心。

贺太太把自己拿进来的小包袱打开,里面是个保温桶。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我们想去看你,但是都被你先生拦在门外了。你贺伯伯今天早上才刚下飞机,我把你的事一说,他马上就要来看你,本来考虑到贺一的伤势,不让他来的,他自己坚持要来。”贺太太把保温桶往纪晚秋那边对了一点,“这个是我在家煮的补汤,按医生说的做的,对你的身体很好。”

“谢谢你,贺伯母!”纪晚秋很感动,贺行知夫妇在中学的时候对她就很好,只是后来因为贺一的关系,就没有联络了。

”你跟我们还说什么谢字?如果最近心里面不舒服,或者闷得慌,你就来家里,让你贺伯母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跟我们两个老人家说说闲话也行。”虽然纪晚秋嫁了人,但是在贺行知心中,她仍然是很多年前那个委婉聪明的小女孩。

纪晚秋笑着点点头,这样熟悉的场景仿佛回到了七八年前,只是此时,在座的几个人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贺太太也有同样的感触,曾经在她家,他们也一起这样坐着说话,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回那时候,贺一没有遇见李楠楠,或许今时今日,境况会大不一样,而他们或许能成为平安喜乐的一家,思及此,贺太太不由得叹口气。

“晚秋,你不知道当初我和你贺伯伯多么喜欢你,也一直以为你会成为我们贺家的儿媳妇。哪知道,如今……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现在的一切该是多么不同,也许我们每个人都不必面对这些个事事非非了。”

妻子的话重重地敲在贺行知的心上,他当初极其看重纪晚秋,儿子说他有女朋友时,他以为说的是纪晚秋,结果带回家的却不是。当时他很失望,但是又不想以长辈的想法去左右儿子的决定,只能被动地接受,却不想,自己当年以为开明的举动,换来对儿子更大的伤害。儿子出车祸时,他不在国内,要不是晚秋,他今天面对的恐怕就不仅仅于此了。

贺一不想让他妈再提以前的事情,毕竟一切都回不去从前了,他欠晚秋的恐怕很难还得清了,所以他转而问纪晚秋的身体状况。

“你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估计又跟以前一样结实了,”纪晚秋不想大家一起沉浸在伤春悲秋的气氛中,上帝待她不薄,就算她过去有再多的不如意,一个傅静燃也早已弥补了她所有的缺憾。

“那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纪晚秋知道自己的情况,她需要时间去接受孩子没有了这个事实,但是她并不悲观,她跟傅静燃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贺一不一样,他爱李楠楠,却在她那里狠狠地跌了一跤,对他来说,重新上路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两个现在都是病号,除了好好休养意外,什么都不要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算过去再美好,毕竟也是回不去的。”纪晚秋话中有话,说得既是自己,也是贺一,他所要做的,该是时候放下和李楠楠的过去了。

贺太太看看儿子再看看纪晚秋,脸上闪过几分犹豫,但是还是说出口。

“晚秋?”

“嗯?”纪晚秋看向贺太太,不知道她欲言又止所谓何事?

“你可不可以跟你老公说……”

“启云!”贺行知沉声喝止妻子接下来的话。

贺太太一看丈夫的脸色,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但脸上扔掩不掉忧心的神色,因为如果以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公司的运营会越来越艰难。

纪晚秋诧异的眼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不知道贺行知夫妇两人所谓何事。

“行了,妈,晚秋人我们也见到了,她现在身体还比较弱,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休息了。我也累了,我们回去吧!”说罢,贺一站起身。

贺太太虽然很想让纪晚秋帮忙说服傅静燃不要插手自家公司的事情,但是知道丈夫和儿子都不希望自己在这种场合下提及公司的事情,也只好作罢。

纪晚秋觉得奇怪,但是看贺行知的脸色,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送走李家三口之后,纪晚秋一边想应该问问傅静燃。从玄关进客厅时,却在鞋柜上发现了傅静燃的车钥匙,顿时觉得奇怪,打开鞋柜,发现傅静燃的室内拖鞋也不在里面。难道他没出去?

带着疑问,纪晚秋转身回二楼,推开卧室门,发现傅静燃不在,然后就去书房找他,发现也不在,直到在客房才发现背对着门打电话的傅静燃。

傅静燃听到门口的响动,一回头发现是纪晚秋,然后对着电话匆匆说道:“隋堂,你跟钟讯说我今天不见他了,空头信用证还有照片的事情就按我之前交代的做,至于另外一家,到此为止,剩下的不用追究了。”

挂了电话,傅静燃把手机放在身后的沙发上。

纪晚秋指指沙发上放的那堆书。

“你没出去就是为了找书给我?”

傅静燃没回答,只是走近纪晚秋,两只手捧着她的脸看了半天。

纪晚秋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以前他这么静静地看她的时候,总是带着评估的神态,面无表情,眼神充满压迫感,让人觉得害怕。

但是今天不是,纪晚秋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是生气。傅静燃看她的时候有依恋,有不舍,像是洞察了所有事之后的那种坦然,这样的表情让纪晚秋突然觉得心疼,但是说不出来原因。

“静燃,你怎么了?”纪晚秋伸出右手摸摸他的脸。

傅静燃拉下纪晚秋的手,然后凑近吻住她,和以往吻她的亲切不同,这个吻带有很明显的索取意味,傅静燃像是蓄意要挑起纪晚秋的情绪一样极尽热情。纪晚秋闭上眼睛回应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热情,但是纪晚秋喜欢他们能够靠得如此之近,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可以暂时忘掉对傅静燃的愧疚,忘掉失去孩子的悲伤。

良久之后,两个人都因为这个绵长的吻而气息不稳时,傅静燃才放开纪晚秋。

纪晚秋顺了顺呼吸,拉着傅静燃坐在沙发上。

自己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握着他的手。

“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不对劲。”纪晚秋仰着头问傅静燃,他跟平时的他太不同了。

“秋天,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傅静燃问纪晚秋,不笑,很认真。

“知道啊!我们结婚这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仅幽默风趣,聪明睿智,而且宽容大度,是一个理想的好丈夫。”

“如果你有一天发现我不是呢?比方说,发现我是个小肚**肠,自私自利,手段阴狠的人,而且对招惹到我的人,绝对是赶尽杀绝,不留余地,那时候你会怎么办?”

“不可能,我了解你,对你好的人,你会加倍地对人家好。比方说我爸妈,你对他们多好,他们对你比对我还亲。反正,我觉得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傅静燃因为纪晚秋的话而露出笑容,他喜欢她心目中美好的自己。其实他没有她说得那样好,他也有阴冷的一面,也会有赶尽杀绝,不留情面的时候,他庆幸没有让她见到自己的这一面。

“秋天,你觉不觉得我对你来说,太过于霸道,太过于强势,从来都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总是以为自己做的是为了你好,却从来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从不抱怨或许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机会想过这个问题?”

纪晚秋回想他们以前相处的模式,发现傅静燃确实是个强势的人,但是他懂得拿捏分寸,是为了她好,而且向来都是对的,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有时候太钝了,没有他,她或许会绕更大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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