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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看你这脸上的肉肉,肯定胖了不止五斤,减肥好了。”方希丞说着伸过手去捏她的脸颊。

“你干什么?”漫兮几乎是直觉的大叫,还后退了一大步。

“……”方希丞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手还维持着抬高的状态忘了收回来。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太累了。”漫兮也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火,讪讪的说道。

“那好吧,女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方希丞收回手,很快恢复了不正经的常态。

“……”

“那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到了公司再谈。”

“好的,再见。”

“再见。”

方希丞的车子开走了,漫兮停下前进的脚步,回身定定的看,许久才转身走进了大楼。

漫兮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收拾了东西,开了手机,本想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没想到就蜷在那儿睡着了。

“文总,我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马上过去。”她自觉理亏,到了门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和大衣,鞋子作斗争。

“我看你手机开了,只是想问一下你在哪儿,既然太累,还是先休息吧,明天再来也不晚。”

“不用,我已经出门了,”漫兮说完拉开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通过审核?”

“阿兮,”文修远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道,“是有人故意为难我们。”

“文亚得罪过什么人吗?你都搞不定?”

“不是文亚,是我……我们。”

“我们?”漫兮停下脚步,愣怔的问。

“是这样的,阿兮,那个人就是……周宁。”

“怎么会这样?周宁……你是说周宁?她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

“阿兮,她在那里工作,”文修远顿了一下又说,“她主管审核这部分工作,公事上谈得很僵,现在只能私下里解决试试。你现在打车到五一广场,在那里等我,见面再细说。”

她迟疑的合上手机,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有一瞬间的茫然。

命运大戏不断上演,身在其中谁都身不由己,很多事并不是你想要退出就可以随时叫停,因为那里不止你一个演员。

惩罚(1)

接近下班高峰期,立交桥上有些堵,文修远到五一广场的时候,漫兮已经等在那儿了。

春寒料峭的傍晚,她穿着大衣和长筒靴,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虽然站得很直,却仍然给人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她有些焦急的四处张望,对渐渐靠近的车子却毫无知觉,直到文修远烦躁的按了车喇叭,发出刺耳的声响。路过的行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避让,漫兮有些疑惑的看过来,表情有点呆。

“这里不让停车,快点上来。”文修远忍无可忍的摇下车窗朝她喊了句。

“哦。”漫兮如梦方醒,颠颠的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

“等了很久?”

“没有,刚到一会儿。”她讨好的笑着,手却自发的搓着小腿。

“桥上有点堵,”文修远调高空调的温度,探身从后面揪过大衣扔到她腿上,“穿得也太少了,还要冷些日子呢。”

“还真挺冷的,”漫兮尴尬的停下不停搓动的双手,抱着厚实的大衣有些不知所措,“我去的那边小草都冒头了。”

“靠南吧,”文修远扭头瞟了她一眼,“盖上吧,小心以后老了得关节炎。”

漫兮犹豫了会儿,腿上确实很冷,还是按他说的做了。大衣很长,盖着腿,留下一大半团在腰上,想想又怕出褶子,只好拉展了直盖到肩膀。

身上暖和了,脑袋却有些晕。不知散了什么牌子的男士香水,大衣上有一种清爽的味道,和文修远身上的一样,密密实实的包围住她,就像每一次文修远蛮不讲理的怀抱,她生出些不自在,扯着那件大衣不上不下的难受。

“我约了周宁,咱们现在过去。”文修远打了个弯,言归正传。

“已经约了?我,我……都没有准备好。”漫兮想到要和周宁谈判就觉得头痛,不由得朝大衣里缩了缩。

“没什么好准备的,”文修远平静的说,“咱们去也是陈述事实真相,把该说的说了,关键还要看她,她要是死拽着旧事,旧人不放,想不开,我们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事实?事实不就那样吗,还说什么。”漫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愿去想那些往事。

“客观事实在不同的人看来并不一样,加上了主观臆断,周宁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认为是我们害了她爱的人,”文修远顿了一下又说,“那么你呢,阿兮,你是怎么认为的?”

“认为……什么?”漫兮迟疑的问。

“你是不是还恨我?觉得是我害了舒朗?”文修远艰难的吐出这一句,自从再次相遇他就一直想问她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容他再犹豫下去,如果连自己的伙伴都没想清楚,那么去和周宁谈,他们根本没有说服她的可能性。

“不,”过了许久,漫兮才无力的摇了摇头,“起码不是故意的,如果说你害了舒朗,那么我也有份,但事实上,那时候我们都想让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只不过我们那时候还太小,想得太简单,又太过执着,用的方式都不对罢了。”

文修远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从漫兮的嘴里说出来的,震惊的扭头看她,她呆呆的靠在座椅上,微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式不对罢了。”许久,文修远转过头去认真开车,嘴里喃喃道,不知是重复她的话语,还是真的认为如此。

他们约在b市有名的江南小吃坊,说是小吃坊其实比一般的酒楼还要豪华,只不过因为里面的特色多为旧时街头摊位的小吃才因此得名。按照惯例这里的座位都是提前一周预定,文修远不知有什么本事,竟然当天还订到了包间。

周宁还没有到,他们坐在雅致的小包间里,贴着窗户看楼下大厅里的民乐表演。

一曲《春江花月夜》还没完,服务员已经领了周宁上来。

“周宁,你来啦。”看到周宁,漫兮几乎是立刻起身,客气的寒暄。

“是啊,路漫兮,我们又见面了。”周宁还是一袭深色大衣,几乎盖到脚踝。

“大家都是老同学,就不用客气了,坐,都坐吧。”文修远一句话化解了包间里微妙的气氛,周宁冷笑一声落座,漫兮也跟着坐下。

“请问现在要点菜吗?”服务员礼貌的询问。

“把菜单给这位小姐。”文修远抬手指了指周宁。

“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推荐下吧。”周宁也不客气,笑着对一旁的服务员说。

服务员立刻热情的介绍了好几样特色小吃,微笑着等着周宁定夺,她却遗憾的笑笑,“文总,让你见笑了,人家说的这些个名字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听都没有听过,哪里知道好不好吃,还是得你点。”

文修远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笑着接过菜单点了几样,“这里的老板是个妙人,就喜欢这些听起来诗情画意的名头,等会儿上来就知道了,都是常见的小吃,没什么。”

漫兮偷偷瞟了眼菜单,上面的数字立刻让她咂舌,这还叫没什么?

等待的时间,文修远要了一壶龙井,竟然就有人在旁边表演了一套简化的茶艺。

“这里的龙井很不错,明前雨后,讲究得很。”文修远示意先给周宁倒茶。

“茶是是好茶,可惜我是个没福的人,静不下心品尝这中华文明的玩意。”周宁轻轻抿了一口,皱着眉头道。

“周宁,上次见你也没多聊,听说你在电审局工作?”漫兮茶都没喝,有些等不及的开口。

周宁看了文修远一眼,“是啊,现在刚审了一部文亚的片子,可惜……”

“可惜什么?是内容不合格还是什么?”漫兮心急的追问。

“恕我直言,这部片子内容荒诞,毫无意义,其中很多处语言都对青年人有反面的引导,可能……不能通过审核,”周宁顿了一下又说,“文总,你们公司专业人士那么多,怎么眼光会这么差,不知道写这个片子的是谁,你们竟然投资拍摄。”

“是我,”漫兮深呼吸了数次才平息了心底的怒火,“是我写的,和文亚的团队没关系,他们都很专业。”

“哦?难怪,”周宁惊讶的轻呼一声,轻笑道,“漫兮,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种能耐,我记得你大学都没毕业吧。”

漫兮顿时无言以对,文修远接道,“阿兮的作文从小就好,现在写剧本也很正常,而且我们小组一致认为剧本本身很优秀,也并没有什么不符合规定的语言,内容,情节出现,没通过审核真是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啊。”

“文总的意思是我们的工作有问题?”

文修远但笑不语,这时候服务人员陆续开始上餐,几个人不再多说,直到餐齐,文修远摆摆手,包间里立刻清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周宁,咱们都是老同学,就不再兜圈子了,今天约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文修远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为漫兮盛了汤放在跟前,才抬头看着周宁,“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就当帮我们一个忙。”

“文总言重了,我只是个小公务员,能有什么能耐。”。

漫兮看着那一样样精致的小点心却毫无食欲,憋在心里的火终于被周宁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点燃,她放下筷子看着曾经的同桌,“周宁,你不用再这么装下去了,审核工作是你在主管,这样正常的剧本竟然不通过……如果是因为之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再提还有什么意义,即使要提,也不关剧本和文亚什么事,还请你公私分明。”

“阿兮……”文修远轻轻叫了她一声,想要说什么却被周宁打断。

“过去?你说的真好听,既然过去你为什么还要找个舒朗的影子?别人都可以过去,可是路漫兮,你不能,如果当初不是你摇摆不定,让舒朗爱上你,又陷入自责的痛苦中,他怎么可能走上绝路!现在是你说一句话就能算得了的吗。”周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尖锐,直中要害。

漫兮说不出话来,双手抠着木桌边缘,半截指甲生生折断,钻心的疼。

“你说得对,周宁,舒朗的死和阿兮有关,但她不是唯一要负责的人,还有我,还有你,我们都有份,不过我要说一句公道话,一个人选择自杀来逃避现实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不管别人怎样,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既然撕开了面子,文修远也不再顾及其他。

前尘往事,一幕幕痛苦的记忆席卷而来,漫兮闭上眼睛朝后靠坐在座位上。

“瞧,你们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得多好听,舒朗他不在了,都是他自己的错,和你们没有关系,”周宁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竟然大笑起来,眼泪流出来,她不得不擦了再擦,“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体育好,人缘好,那么多的优点,可你非要让他改变自己,为了你去参加什么高考,给了他满满的希望可转眼又和别人走到了一起,你为什么啊,路漫兮,你觉得让男人围着你转,为你开心又为你难过很有成就感吗?”

“不是的,周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漫兮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我只是为了他好,为了我们的将来好,没想到后来发生那么多的误会,没想到舒朗他……”哭泣让她无法说下去。

“周宁,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即使是我们的错,我们也已经受到了惩罚,我受伤,漫兮一个人受了五年的苦,再看看你自己,已经变得不像你,够了,都够了。”文修远扶住漫兮的肩膀,有些后悔今天带她来见周宁,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意看到她陷入回忆中这么痛苦。

“舒朗失去了生命,你们根本还没受到惩罚,”周宁从座位上忽的站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他们说,“舒朗从来就没忘记过你,即使你离开了他,他心心念念的也全都是你,临去时手里还抓着那串珠子,可现在,你一转身就这么轻易地忘了他,转投入别人的怀抱,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看看我,我那么爱他,为他做了那么多,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他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公平,这不公平!所以,不要妄想什么高抬贵手,这是你们应该得到的惩罚!”她说完转身走出包间,身后的椅子哗啦一声被带倒在地上。

“疯了,她疯了。”文修远摇着头喃喃道。

漫兮抬眼看去,满桌的精致糕点小吃琳琅满目,几乎没有人动过,然而那四脚朝天的椅子和倾斜的桌布无不透漏出一种曲终人散的无奈和凄凉。

惩罚(2)

周宁走后,他们也再没有享用美食的心情。走出温暖明亮的酒楼,外面已经全黑了,寒风迎面而来,从领口,前襟,脖子,任何一个可钻的空子一股脑往衣服里灌,漫兮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下次出来多穿点。”文修远再次将大衣给她披上,这个敏感的时刻她本应拒绝他的好意,可是真的太冷了,由内而外,让她贪恋上面的温暖,动作便缓下来。

“春天不是都来了吗?”她喃喃自语。

“总会来的,严寒也会过去的,就好像黎明前的黑暗一样,虽然恐怖,却很短暂,”文修远双手插在口袋里说,呼出的气体在他面前凝成白雾,但很快又消失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想走走,你先回去吧。”漫兮幽幽的说,径直往前走去,却忘了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

“回去也是一个人,既然你不想回去那正好。”

他们就这样并肩往前走,没有目标也谈不上方向,其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电影的事没有回转了吗?”漫兮还是不死心的问。

“也不好说。”

“周宁是什么职位,权利可以这么大,连你们都奈何不了?”

“她也就是个主管,关键是她的母亲,也就是那儿一把手,”文修远叹了口气说,“听说周宁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多少有些溺爱,无法无天了些。”

“难怪。”漫兮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之火熄灭,有一种囚犯被判死刑的感觉。

“你也不要太绝望了,文亚这些年做电影也不是只有这么点能量,”文修远自信而坚定,看着正前方文亚一个分部的大楼,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可那栋楼却灯火通明,显示出里面工作人员的尽职和忙碌,与大楼外面巨大的霓虹和广告墙有种说不出的气势,“你放心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让电影顺利上映。”

他豪迈笃定的口吻让漫兮动容,她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身边这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是的,男人,当初自负别扭的青涩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肩膀宽阔,可以让人放心依靠的成熟男子。

“愣着干嘛,走啊。”发现她落下,文修远也驻足回头,朝她微笑。原本深邃的五官因为这个微笑变得线条柔和,浓黑的眉毛上扬,眼睛微眯,散出细碎的光芒,每一束的焦点都是她。

她头一次觉得他是如此耀眼,牢牢占据了她的视线,甚至连他身后那整条街的璀璨灯光都变得黯淡。

“喂,看见什么了看得这么出神?”文修远走过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哦,前面有个地方看起来不错。”漫兮慌忙将视线越过他,看向路边霓虹最闪烁的地方,暗自庆幸昏暗的光线让她脸上的红晕得以隐藏。

“那我们进去看看。”文修远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拉着她推门进去。

是一间酒吧。论档次差了暗夜好几个级别,时间尚早,夜生活还未拉开序幕,里面没几个顾客,越发显得冷清。但作为一个放松心情的场所,已经足够。

“二位,想喝点什么?”调酒师也闲的无聊,殷勤的招呼他们。

文修远还未开口就被漫兮打断,“有没有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东西?”漫兮倚在吧台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wow,有啊,我独创的,所有的人喝了都会忘掉烦恼。”调酒师兴奋的打了个口哨。

“好,就要它。”漫兮欣喜的睁大眼睛。

“先生您呢?也要吗?”

“一杯马蒂尼,”文修远冷冷的说,“希望你口中的独特配方不是什么烈酒。”

“只要可以忘掉烦恼,这位小姐说的,”调酒师对着漫兮无辜的摆摆手,“那还有另外的要求吗?”

“没有了,你放心做吧。”漫兮略微犹豫后还是坚持,这段时间以来她经历了太多事,对父母的怀念,方希丞突然出现的女友,电影的审核,现在又冒出个周宁,她今晚的那一席话让她陷入那些纷乱的回忆里痛苦不堪,她太需要暂时的遗忘来麻痹自己的痛觉神经了。

调剂师果然没有骗她,只不过是两杯下肚,已经有了效果。她仿佛漂浮在尘世间,四周的喧嚣和人,事都渐渐远去,不再来骚扰她。

就好像她做了无数次的梦,梦中的那些人,那些事无论怎样变化,只见他们的动作夸张,表情激动,却没有一丝声响。她就像一个局外人,站在一旁冷冷旁观。那些人看不到她,她却看得见他们。

可是她却忽然开始害怕,害怕她经历过的,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实的,而是她看得一出出滑稽剧,做得一个个荒诞不经的南柯梦。舒朗,周宁,方希丞,他们一个个离她而去,谁来证明她曾经真实的活过,那些飞扬的青春年少,那些埋藏在心里的甜情涩爱……

“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里?”她意识涣散的问身边的人。

“我送你回去。”文修远扶着她往外走,那果真是烈酒,而她显然已经醉了。

“回哪里?”

“回你家啊。”

“我没有家,我也不回去。”她从来都没有过家,即使有也只是六岁前的事情,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于是,她抓住门口的墙壁不肯再往前迈一步。

“那好,我们不回家。”和喝醉的人对话绝对不能以正常逻辑,他随口答应着,她果然就松了手被他扶着走出去。可是等他要把她塞进车里的时候,她却无论如何也不就范。

“我不上去,你要把我送到哪儿,我哪儿也不去!”她大叫着,推搡着他,力气竟然出奇的大,文修远怕弄疼了她,一时间竟然奈何不了她。

“好,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这儿,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文修远终于还是放弃努力,指着旁边的一个酒店哄她。

漫兮疑惑的抬头看看面前的高楼,似乎确定“哪儿都没去”,才放心的点点头,“好,休息,去休息。”

她停止了挣扎倒是乖得很,没有了平日里的防备,乖巧的靠在他身上,任由他半扶半抱的把她弄进房间。

房间很大,却只有一张双人床,文修远抑制住心里的遐想,扶她躺在床上,又去卫生间拧了湿毛巾出来。

“好难受,我好难受。”给她擦脸的时候,漫兮忽然抓住他的手嘤嘤的哭起来。

“哪儿难受,阿兮,你哪里难受?”文修远坐在床沿,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滚烫,脸也绯红,他有些焦急的问。

漫兮却只是叫痛,身体胡乱的扭着,似乎并不清醒。

“现在知道忘掉烦恼的代价了?刚才劝你还不听,”文修远心疼的抱怨,有些无奈的恨声道,“我真应该丢写下你不管!”

“不要,不要丢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这句话的缘故,漫兮忽然直起身,瞪大眼睛看着他,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哀求道,“他们都走了,爸爸,妈妈,姑姑,舒朗,方希丞,周宁,全都走了,你别走。”

“你知道我是谁吗?”虽然只是酒醉后的挽留,仍然让他激动不已,文修远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

漫兮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抓的他紧紧的,生怕他马上就消失一般,“我的头好疼,这是哪儿,我怎么都不认识,我是不是死了,我死了吗?”

“你当然没有死!”

“怎么都没人,我没死吗?我为什么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她哭得更厉害,泪流满面,大眼睛里竟是害怕和茫然,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抱着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停地重复她的话,“怎么办,我感觉不到,感觉不到……”

看着这样脆弱的她,文修远心如刀割,终于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唇,吸允,啃咬,尽自己所能给她感觉。

她大睁着双眼,直到文修远气喘咻咻的放开她,“感觉到了吗?你还活着。”

她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好像是为了应证似的,仰起头送上自己的双唇,学着他方才的样子疯狂的回吻。

文修远只觉得脑中一直紧绷的弦“嗡”的一声崩断,再也顾不了其他,紧紧的抱住这具在梦中出现过无数回的温软身体。

她想要活着的感觉,他就给她!

她仿佛又陷入了迷醉,紧闭着双眼任他予取予求,直到他揽高她的臀进入的时候,她痛呼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文修远停下来也凝望着她,“阿兮,你知道我是谁吗?”

“文……修远。”她楚楚的看他,胆怯迟疑但终究说出了他的名字,他是文修远,这个总是缠着她,不肯放手的家伙,但不管怎样,重要的是他见证了她的青春成长,只有他才能告诉她那是真实存在的,她是活着的。

文修远为她尚存的一丝清明激动不已,情不自禁道,“感觉到了吗,阿兮,感觉到了吗,我在你身体里,你是活着的。”他剧烈的在她温热的身体里索取,而六年的想念更加剧了这种渴望,身体叫嚣着释放,心里却呐喊着想要更多,这种进退两难煎熬着他,也围困着她。

她大声呻吟着,手指深深陷入身下的床单,仿佛觉得这样的感觉还不够深刻,扭动身体,抬高腰臀努力的贴近他,为了这终于完全深入的被填满而满足战栗,他再也忍不住低吼着释放,他们紧紧相拥着攀上了最顶峰。

年轻的身体不知疲惫,长久的干涸助长了欲 望的蔓延,寂静的夜里,粗重的喘息和娇吟低泣回荡,他们疯狂的纠缠结合在一起,一次次体会生命的鲜活和悸动,直到疲惫至极,相拥而眠。

暧昧(1)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起,漫兮心里嘀咕着昨晚又忘了关手机,挣扎着接起电话,闭着眼睛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是……”

“我是路漫兮,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不知道她是谁还打她手机,漫兮郁闷的想。

“哦,是你,”对方长长的拖着声音,“那方不方便让文修远接电话。”

“……”漫兮被弄得有点糊涂,愣神的时间身后有一只手伸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电话,“我是文修远。”低沉的声线带着初醒时的沙哑,说不出的性感。

“我说文大公子,好高的性致,我是不是应该立刻杀到你家上演一出捉奸在床啊。”白清嘲讽着他。

“不用了,我很忙,没兴趣看戏。”文修远心情不错,边接电话边玩着漫兮柔亮的短发。

“文修远,你够狠,想断我念想不至于用这招吧,杀人都用内出血的。”白清咬牙切齿的说。

“对不起,你值得更好的。”他说的很认真,没有了之前的调侃。白清似乎也没料到他忽然服软,一时间也忘了回应。

“算了,记得你欠我就行,以后和你讨债。”白清声音闷闷的。

一边漫兮坐起来正和身上的被单作斗争,好不容易裹住了自己,却发现旁边的文修远身上没了被单,全身赤 裸,大咧咧的躺着,还用无辜的眼神看她,她只好放弃裹着被单逃跑的计划,再次寻找其他蔽体的物品。

文修远眼睛望着漫兮的囧样,探身从抽屉里拿出浴袍扔给她,嘴里不忘讲电话,“那别客气,随时欢迎。”

挂了电话,漫兮已经穿上浴袍躲到浴室里去了,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文修远嘴角上扬,揉了揉太阳穴,一会儿有场硬仗要打了。至于作战方针嘛,就要发扬咱游击战的光荣传统: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追,敌疲我打。

漫兮在浴室里呆足半小时,在这半小时里,她想了很多。昨晚她喝醉了,但不是完全失去意识,现在回忆起来,她甚至记得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细节,包括她主动趴在他身上求 欢的部分。

她的脸颊滚烫,一次次的对自己说冷静,强迫自己将后悔,抱怨,羞愧等等无用又幼稚的情绪清出大脑。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直到觉得头脑武装到足以应付文修远这个强大的对手,漫兮终于走出来。

文修远已经换好衣服,头发还没有干,拿着毛巾胡乱的擦,见她出来,指着浴室外间说,“你一直不出来,我急着去公司就在浴缸里洗了下。”

漫兮顺着他的手指无意的看了一眼,顿时满脸黑线,浴缸和淋浴中间只隔了一道磨砂玻璃门,这意味着刚才他们同时都在浴室里,而文修远恰好可以欣赏到她朦胧的裸 体。

她为什么警惕性这么差,就没有发现,一定是淋浴开得太大,没有听见。漫兮心里悔恨了无数遍,面上却故作镇静的点点头,“哦。”

文修远挑着眉笑了笑,这个表现……还可以,有进步。

“我刚刚叫的早餐,过来吃吧。”文修远说着先做到桌子旁。

漫兮沉默着坐到他对面,这是个谈判对峙的局面。

果然,她并没有要吃的意思,双手在膝上交握,看着他说,“文修远,我们谈一下。”

“好。”文修远擦了擦手,也是认真严肃的态度。

“昨天我喝醉了,”眼见文修远浓眉一挑,漫兮赶紧又说,“但我没有醉死,我还有意识,也记得……所有的事。”

文修远这才点点头,“还好,否则太可惜了。”那种让人窒息的快 感多么美妙,如果忘了真是一大损失。

漫兮面上一红,没有理会他话里的深意,继续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理所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昨晚我也有责任,所以……不怪你。”

“那你的意思是……one for night?”果然,一说到正题就退缩,文修远冷冷的说,“i’m sorry, lady, 我没有这方面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漫兮当然看出文修远的愤怒,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不太正常,”她依然觉得喉咙干涩无法流利的表达心中所想,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牛奶才继续说下去,“这样就更不对劲了,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对不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我还需要时间来消化,所以不能够给你什么答复,当然……承诺更谈不上,”她自己都觉得这段话说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抬头看文修远的表情,他皱着眉看她,并没有了然的神情,于是挫败的低下头叹了口气,“算了,总之,我的意思是事情确实是发生了,我不会否认,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很好,我不希望因为这个事而不愉快,所以,也希望你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文修远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帘默默地拿起一边的煮蛋认真的剥掉蛋皮,放到她盘子里,漫兮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抓住他伸过来的手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说话啊。”

文修远的视线顺着抓住自己的那只纤手,滑到她焦急而不知所措的面孔上,无辜的说,“我正在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呀。”漫兮短促的惊呼了声,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立刻不好意思的收回自己的手,“误会你了。”

文修远收回手,慢条斯理的开始剥自己那只蛋,幽幽的说,“不过……”

“什么?”

“只是表面而已,我心里已经认定发生了什么,而且是对我而言期待已久,非常重要的那什么。”

文修远说得很慢,低着头,似乎全身心都集中在那只圆溜溜的煮蛋上面,但她心里清楚,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文亚开始全力以赴为云上的审核工作,除了这方面的主要负责人余盛,崔启正,甚至是文修远都开始亲力亲为,动用一切关系为云上的顺利上映排除万难。在外地拍戏的林蔚然也总是一再的打电话询问关于电影的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漫兮岔开话题安慰她,“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想打听你家崔启正直说好了,你放心,我一定死心塌地的做你的眼线,雷达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时刻埋伏在他身边日夜侦查。”

“呸呸呸,”林蔚然果然被她逗乐,“你那勾人的小模样,不分昼夜埋伏在他身边,我才担心呢,不行,我要立刻向文公子汇报,让他晚上把你绑在床上蹂躏致死。”

“林蔚然,你去死!”

“哈哈哈。”电话里传来恐怖的笑声。

方希丞被派到欧洲去拍一套写真,行程满满当当,不和他碰面,漫兮分外轻松,不管怎样,隔着电话,怎样敷衍都是轻松,起码表情可以无所顾忌。

文修远一行再次和相关人士去应酬,漫兮坐在落地窗前的小塌上,对着城市上空自己想象出来的满天星辰虔诚祷告,一定要通过,一定要通过,那心情就像是为了自己得了重病的孩子在祈福。

门铃声把她从沉思中拉回来,她吓得跳起来,从录像里看到门外是文修远,立刻打开门。

“怎么样,怎么样,通过了没有?”文修远一进门,漫兮便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在他身后,瞪大了眼睛巴巴的瞅着他。

文修远默默地换了鞋,脱掉大衣,用力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快说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漫兮跟着坐在他旁边,看他凝重的神情,有些害怕的捂住嘴。

文修远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终于,他沉重的开口,“没通过。”

“啊?唉。”漫兮受到打击,垮着肩膀歪在一边。

文修远却凑近她的脸,突然笑出声,“才怪!”

漫兮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激动地翻身坐起,看着他的眼睛,紧张的摇晃他的肩膀,“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的电影通过审核了?他们答应了?周宁肯善罢甘休了?”

文修远好笑的看着她孩子一样的不安,郑重的点点头,“是的,她母亲阻止了周宁,我们成功了!”

“噢!太好了!”下一秒漫兮猛地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兴奋的大喊,“我们终于成功了,电影可以上映了,”她稍微离开一些,看着文修远,脸上闪烁着他从没见过的光彩,“文修远,电影可以上映了,我写了整整五年,现在终于有机会搬上大荧幕了,我太高兴了,文修远,那是我写的电影,我写的电影!”

“我知道,我知道……”文修远一遍遍的肯定着她的说法,不厌其烦,“阿兮,这是你应得的。”

她几乎要喜极而泣,那些青春岁月,那些孤独寂寞,那个飞扬少年……这一切终于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臆想,而是被永恒的记录下来,被所有人见证。

“别哭,阿兮,应该高兴才对,”文修远低声呢喃着,亲吻着她的眼睛。

她反射性的闭眼,却让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溢出,那个吻便顺着那眼泪的轨迹滑下去,脸颊,嘴唇,下巴,脖颈……

她应该推开他,但身体却偏偏没了行动,就这样放任这个吻渐渐加深,直到她开始喘息

胸前的刺痛让她回神,她开始挣扎,但气力早已随着身体的悸动流失,她只软软的推了几下就被文修远制住,只剩意识还在顽强抵抗,嘴里哀哀的喃喃着,“文修远,不要,不行,我们不能……”

文修远推高她的长裙,扯下最后的阻隔,抱她坐在自己身上,沙哑的喘息着说,“阿兮,那是我们的成果,我们的……”

他说着按着她的腰向下一沉,结合的瞬间,两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慨叹。

“阿兮,你动一动。”她身体里的温暖紧致让他煎熬,他仰着头吻着她的嘴唇,颤抖着说,隐忍的汗水落在她的腿上,滚烫。

“厄,我……不行,”漫兮无能为力的僵硬着,紧张的抓住他的肩膀一动也不敢动,身体里再次波涛汹涌。

“阿兮……”文修远哀哀的叫着她的名字,嘴唇滑下去,含住她的胸口,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再向母亲撒娇。

漫兮心里的柔情泛滥成灾,只好扶住他的肩膀咬着牙动了一下,喉间的呻吟再也忍不住,一声声的喊出来。

“噢,阿兮,你太棒了。”文修远喘息着,箍着她的细腰为她助力。

于是,又是一番淋漓尽致,连窗外的月亮也红了脸,随着星星隐入云层里。

暧昧(2)

第二天一大早,文修远就被电话吵醒,不知道是什么事,他放下电话就开始起身穿衣服,漫兮抱着被子假寐,没准备搭理。

文修远收拾停当,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她还在睡,便说了一句,“阿兮,我有事先走了。”

他原也没想着漫兮会大张旗鼓的送她一个临别吻,但床上的人装睡装的一本正经,连哼都没哼一声还是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就像被召来过夜的那什么,再加点小费就更像了。心里不平衡的坏水冒出来,他折回来坐在床边,欺身上前轻拍她的脸,“宝贝,我要走了……”

后面的半句没说,意思是你也不表现得依依不舍些?漫兮闭着眼睛心里恨得牙痒痒,昨晚上场面再次失控,她心里还在七上八下,这会儿又来捣乱,于是霍的一下睁大了眼睛。

文修远被她突如其来的火眼金睛吓了一跳,手里停了一下,笑起来,“醒啦,那就起来送送我吧。”

“送什么,怎么送啊?”你自己有车还让我这个没车的人送,漫兮恼怒的想。

看她眼皮打架还努力的瞪着他,文修远觉得通体舒畅,可还是忍不住欺负她,“就送到电梯口,乖,就算是对我为电影忙前忙后的奖励。”

“昨晚不是奖过了……”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又跳进了文修远下的套里,果然,他笑得春心荡漾,扬眉看着她,“哦?”

漫兮一言不发推开他坐起来,畏畏缩缩,遮遮掩掩的穿好睡衣跳下床,对着还坐在床上的某人说,“走吧。”

电梯口离房门不过几步远,看着她浅紫睡衣上的荷叶边,文修远竟然希望这几步永远走不完。他是真舍不得走,温柔乡,红罗帐,任是谁也挪不动脚。

偏偏漫兮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从出了房门就连头都没抬起来过,径直走到电梯前按了向下的按钮,盯着那红色的数字好像是嫌电梯慢似的。

电梯门叮的一声响打开来,漫兮这才扭头看着他,那眼神意思是好了,你进去吧,任务完成了。

文修远迈开脚步,却不是进电梯,而是按住漫兮又是一顿天旋地转的湿吻。

漫兮总怕隔壁有人开门出来,吓得一直在推他,好不容易推开,嗔怪道,“你干吗。”

文修远气咻咻的额头顶着她的,盯着她红艳艳的嘴唇看,“小白眼狼。”说完又觉得不解气,又咬了她一下嘴唇才转身进了电梯。

漫兮伸着两根手指贴住下唇站在原地发呆,这一下还真用了力,麻酥酥的感觉过去后,这会子隐隐的疼。

楼梯间的门没关,一股寒风从下面嗖的吹进来,漫兮冷得抱住双肩抖了抖,电梯旁的数字显示着单调的“1”。

转身往回走之前,她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楼梯间,彻底呆掉,“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抱着双肩的手也垂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靠在安全出口旁边墙壁的男人。

方希丞没有像往常一样打一个夸张的口哨,而是静静的看着她,用从来没有过的沉静语气说,“是啊,是我。”

“你不是在欧洲?”

“昨天还在。”

“那你这么早……”后半句她没勇气说下去,一个男人昨天还在万里之外的欧洲,而今天一大早就在自家门口出现,这样琼瑶味十足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方希丞撇着嘴笑,不置可否,好像故意让她为难。

又一阵冷风吹进来,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想到他不知道站了多久,扯着面皮干巴巴的笑,“你来了多久,怪冷的,要不要进来?”

“不是很久,刚刚够看一出戏。”方希丞走过来,跟在她身后走进房门。

漫兮假装没听到他的话,倒了一杯水顺便关上漏了一条缝的卧室门,“喝水吧。”

方希丞并不去接,她只好放在茶几上,很不自然,他目光灼灼的看她,“你……和文总在一起了?”

“我……”她想说和你没什么关系,可是那张脸让她觉得分外底气不足,低着头挤出半个音节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动作好快啊,我说上次你从外面回来怎么就对我不阴不阳,不理不睬的,原来是有这一层,”方希丞的话和表情无一不充满了讥诮,“还是文总有本事,手眼通天,是不是在那之前就找到你了,亏我打听了那么久也是白费力气,本来嘛,我哪能和文总比,真是有意思。”

“我们没有,你误会了。”她和文修远充其量也只是刚刚“奸 情”,怎么扯到那么老早的事。

“如果是误会就好了,可惜,清晨时分,衣冠不整,深情相拥,哪一样看起来都不像误会。”

方希丞靠坐在沙发里,像是戴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五官分毫不差,却刻薄,阴沉,丑陋,她真想上前揭开那张面具,再看到从前的方希丞,玩世不恭,漫不经心。几个月前,医院里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漫兮忍不住反驳道,“我们之间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这种事也谈不上误会不误会的,再说我和……文总只不过是最近才开始,还没有确定关系,所以不便于透漏,也不是故意遮掩,而你呢?方希丞,x镇的医院520病房又是怎么回事?”

方希丞显然是没有想到漫兮会知道这一层,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本就白净的脸庞一瞬间褪尽了血色。有那么几秒钟,谁都不说话,房间里安静极了,漫兮紧紧的盯着方希丞,希望可以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否认,或者毫不知情,可惜,他的脸上有震惊,无措,茫然,乃至最后的挫败和绝望,却独独没有她要的那一种。

两个人同时闭上了眼睛,漫兮因为失望和疲惫而闭上双眼,方希丞则是因为挫败和惭愧。

“那段时间你竟然就在x镇,我打听了那么久,想破了脑袋……”方希丞自嘲的苦笑,“老天真是和我开了天大的玩笑。”

方希丞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悲伤让漫兮软了心肠,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看着窗外轻问,“她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方希丞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讲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学,中学,大学,从来没有分开过,那时候我们的想法很单纯天真,心里只有对方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大学毕业找一份好的工作然后立刻结婚。可是天不遂人愿,大四那年的寒假,她……出了车祸,就再也……没有醒来过……”方希丞难掩话语中的哽咽,甚至无法继续下去。

漫兮的心也跟着抖动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眼前这个伤心到极致的男人,唯有握住他放在膝盖上冰冷的手。

方希丞整理了下情绪才接着说下去,“我和她的家里都是一般的工薪阶级,治疗很快花光了我们的积蓄,可是她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只有靠医院昂贵的器械辅助和治疗才能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我发誓要让她活下去,所以打了很多份的工,可这些钱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长远的问题,于是……”方希丞的表情变得痛苦不堪,反握住她的手分外用力,很痛,但她知道这点痛实在比不上方希丞所受的万一,“我什么工作都做,什么来钱快我做什么……你根本想象不到那时我的处境和模样,自己都觉得恶心,还要迎合那些老女人的胃口……”

“方希丞……”漫兮再也忍不住涟涟的泪水,不停地摇头,听者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作为当事人的他,让他回忆那时的不堪,就仿佛又亲身经历了一遍,那种痛苦是别人无法想象的。如果她预料到真相会是这样,她宁可不要。

方希丞含着泪挤出一丝笑容,“漫兮,没关系,你让我说下去,否则我都快忘了我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她很喜欢我,出了一大笔钱让我跟她半年,挣钱跟谁不一样,我就答应了,没想到这个决定竟然改变了我的命运,她家里有一家电影公司,看我条件还不错,就建议我去干这一行。赚钱快又不用卖笑,我当然愿意,她帮我漂白了背景,换了个城市,于是,我就成了现在的我。”

“嗯,方希丞,你现在出了名,你做得很好。”

“你不觉得我很无耻,很肮脏吗?”方希丞深深的皱着眉头,用很嫌恶的语气说。

“不,方希丞,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可以付出这么多,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谁都比不上你的崇高。”漫兮无比真诚的说,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方希丞愣愣的看着她,直到确认她的真心,他低头轻笑了一下,抬手擦掉溢出眼眶的泪水,“那是从前,从前我还可以说是伟大的男朋友,可是现在呢?我开始厌弃这种无望的等待和付出,我又有了恶毒的贪念,奢望不应该属于我的东西,还能说什么伟大和崇高吗?”

“人的承受力都是有限的,你的压力那么大,又背负了这么久,有追求新希望的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你已经做的很出色了,真的很出色。”漫兮由衷的说,方希丞做得很出色,起码比她出色,他的遭遇让她再次想起了舒朗,如果当年她能和方希丞一样坚持,拿出他和死神作斗争的勇气,也许舒朗早已经摆脱了毒品的纠缠,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可惜……

与方希丞相比,她自惭形秽,但同时也多了一份感同身受。她明白,为了爱情,再大的谎言都是可以原谅的。

“你不怪我利用你炒作?”

漫兮轻轻的摇了摇头,“娱乐圈每个人都在抓紧机会炒作,比起他们,你有更充足的理由,我怎么会怪你。”

“谢谢你,漫兮。”方希丞真诚的致谢,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这就是卸掉包袱,真诚待人的结果。

“坚持住,方希丞,我相信世上总有奇迹发生,她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会很快。”

被她眼中的坚定感染,方希丞仿佛真的预感到了那奇迹,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温暖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了满屋,驱散了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阴霾,只剩脉脉温情。迎着冉冉的朝阳,他们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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