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案牍劳形(2/2)
颜敫像是被吓了一跳,手里正拨弄的算筹也掉下来打乱了,回头正要发作,见是陶应,只好苦笑道:“哎!二郎啊,你就别取笑哥哥了。县尊是让我暂署簿曹,可原先的刘书佐在簿曹做了十几年,正等着曹掾老病后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升任,现在看到升迁无望,哪里还肯老老实实地配合哥哥我查点验算。你看你,好好的与我家二弟去准备习射吧,为何来打搅我,害我算了半天又要重新算过。”
“这有何难,他若是不愿配合,那就另找愿意做的。家翁既然令你暂署簿曹,自然是放心不下他,加之更看重士荣兄你啊!此事上,必然会支持于你。”
“至于验算,你用那算筹实在太累了,且看我的。”说完陶应取过刚才颜敫正在验算的简籍读了一遍:“光里八月百一十二算算百二十钱一万三千四百四十钱正付平阴佐建吏松卩”。
这年头没有标点符号,看上去就是辛苦,但陶应这几天也没少读书,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这句话写的是“光里,八月份,一百一十二个人交算赋,一算一百二十钱,共一万三千四百四十钱整,付给了平阴乡乡佐‘建’的属吏‘松’,最后一个‘卩’通‘节’,也就是结清的意思。”
读通了这句话,陶应拿了一支笔,也不蘸墨,只蘸了些水,在书案上列了个112×120的算式,很轻松的得出了13440,这条数字是正确的。
颜敫看着陶应用水笔画着或直或弯的符号,很快画了一堆,然后就对他说此条账目无误,心想听自家二弟说陶应前些日子去岱山曾遇到一仙师有意收他为弟子,这符号莫不就是仙家术法?只是这仙家术法为何要用来计算赋税,不过倒是计算得快,我用算筹算了好一会,他片刻就算好了。
想到这里,颜然结结巴巴地问:“二…二郎,你这…这是什么术法?可是高…高人所授?”
陶应恍然大悟,这阿拉伯数字以及竖式对于颜敫来说无异于鬼画符,所以才会这样问。
至于说什么高人所授,陶应想了想,以前小学数学老师若也算高人,那高人也太掉价了,就答道:“非是什么高人所授术法,乃是我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着玩的。”
见颜敫一脸不信的样子,陶应只得拿过一支竹简,提笔蘸墨把阿拉伯数字与汉字一一对应的写下来,想了想,又将加减+-×÷与汉字加减乘除也写了出来。
指着竹简上的字与符号对颜敫详细解说了一番,待他明白这些汉字与符号之间的对应关系后,陶应拿起水笔在书案上演示了较为简单的四则运算,一边演算还一边念着颜敫能够听懂的“九九歌”口诀,这样才算是让颜敫基本搞明白了竖式算法。
看着颜敫依样画葫芦地演算陶应所列的加减乘除,陶应仔细想了一下,他以前背过此时的“九九歌”,与二十一世纪的“九九歌”不一样的是从“九九八十一、九八七十二、九七六十三、”开始,一直到“二二得四”结束,共三十六句。
按说这“九九歌”正念反念都是一样的,颜敫计算两个三位数相乘要花很多时间,显然不是算法口诀的问题,而在于熟练度与辅助工具。
他用算筹来辅助计算,单个的数字表达需要用一到五根算筹,若是复杂一些的三位数字就要用到十几根算筹,而两个三位数相乘需要用六步来完成,期间算筹要变动相当多的次数,一会加减一会纵横,而且每一步过程无法如竖式一般清晰可见,每进行一步则整个算筹阵都会变化,如果一步错则步步错。这就是算筹的弊端,繁复且不直观。
像陶应这样一直用清水在书案上演算也有很大的缺点,水渍过一会就会干掉,而且水渍并不算清晰,若是步骤太多,也很不理想。如果在纸张上用竖式计算法来演算当然是最佳的方法,每一步清晰可见,而且步骤相对简化。
但是陶应也知道这样做的难度太大,不在与竖式计算法难以掌握,而是当下纸张还比较贵,不可能用来计算这些日常事务。
退而求其次,陶应认为沙盘计算也不错,简直就是没有成本,可以作为日常演算的辅助工具。另外,如果是大量日常数据的验算,则首推算盘的速度高效,在算盘上拨动几下就能轻轻松松完成的事情,估计用算筹得几倍的时间。
“士荣兄长,这些赋税你要核验多少?要多久完成?”
“今年的赋税简籍,得有十几卷吧,这才是第三卷,具体多久还无法得知。”
一个县赋税账目就有十几卷这么多,想想他们之前所使用的方法,怪不得做小吏会“案牍而劳形”,陶应感慨了一下道:“士荣兄长,不用担心,我这几日制个工具给你,包你一日千算,进展神速!”
“啊?二郎你不是马上就要和台家兄弟比试射术嘛!我核算赋税只要多花费些时间,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刚才演示的这个算法就不错,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就不要再麻烦做什么工具了,毕竟此次比试事关重大。然弟这几日也日日紧张苦练,我休沐时候回家,看到他一大早就在院里练习开弓呢!”
听到颜敫这么拼,陶应也是小小感动了一下,便道:“士荣兄长见到小然时候关瞩他莫要练习过度,以免伤了身体。至于这个工具嘛,小事一桩,不费什么精力,过几日你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