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数家之论(2/2)
“夫君,莫要生气,莫要生气,应儿也只是拜个先生,又有甚么大不了的。咳咳咳……”甘氏心疼儿子,也牵挂丈夫,连忙出来打圆场,几句话说得急了,又咳了起来。
“妇道人家,又晓得甚么。你且莫要说话,免得又犯咳。”陶谦虽说对甘氏的话不以为然,但见她咳嗽连连,也是放缓了语气。
经过了甘氏这一打岔,屋中的气氛缓和了一些。陶应心想,今天若是不把这话题说开了,日后还是免不了有麻烦,还是得一次性解决为好。
“孩儿不孝,引得父亲生气,母亲忧心。只是孩儿如此做,也有孩儿的考量。”
“哼!”陶谦见陶应还要狡辩,碍于甘氏的面子不好再责骂,便想听听他又要如何辩解。
“父亲曾教诲于我,潜心经籍之时,当得谨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之道理。又命我等以安平崔公为楷模,以治民为要务,以农桑为根本。儿深以为然。”
“儿听闻安平崔公子玉、崔公子真,皆是农家弟子,其人博通儒学,又擅农学,掌郡治民,称诸于世。父亲令儿以崔公为楷模,儿私以为父亲心中实以世情为怀,并不囿于一家一派之学问。”
“哼!好一副伶牙俐齿。”
陶应拿陶谦自己说过的话来编理由,又隐隐拍了下马屁,让陶谦既不好反驳自己说过的话,又不能不承认自己不是以世情为怀,故而陶谦的语气倒是有几分松动。
“儿亦闻前朝丞相张公,校《九章》,定历法,除叛乱,典司农,正礼乐,准度量,执宰朝纲,有莫大功勋于天下。”
“本朝南阳张公,著《灵宪》,论《算罔》,赋《二京》,制地仪,历仕太史、河间、尚书,多有余惠于苍生。”
“刘师,久在朝中,潜心天文、历法、数术,不谋显职,不群不党,守制三年,令人深敬。今蔡议郎又荐举刘师共校东观,审定律历,刘师即将重入朝中,可见数家之学亦为历朝所重。”
“儿固知君子有六艺,乃‘礼、乐、射、御、书、数’,可见数之一道,本是君子必修。”
“儿如今拜于刘师门下,正是谨遵历代先贤教诲,体悟父亲本意。只是孩儿并未禀明尊长,擅作主张,实有不该,请父亲责罚。”
陶应这一番话说得很有水平。先引用了陶谦自己的话,再提了张苍、张衡等人世所公认的功绩,又夸赞了刘洪,还提到了刘洪马上要重新入朝为官,那君子六艺的论点更是无懈可击。说到最后还拿陶谦与历代先贤并举,又自己承认了个错处让陶谦可以有台阶下。
而陶谦原本的火气,与其说来源于陶应加入了数家,还不如说来源于一个父亲对于儿子不肯听话,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自作主张的愤慨,亦或是两者皆有之。现在经过甘氏这么一劝,再有陶应摆事实讲道理的一番话,且看他态度还算端正,心中的气便消去了七八分。
“你倒还知道错了。”
“孩儿知错。”
“刘元卓的学问是不错的,你且记得学些有用的,莫要只会卖弄嘴皮子。”最终陶谦还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没有再给脸色看。
一旁的甘氏见自家儿子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像极了自己丈夫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比之丈夫当年又多了几分冷静沉稳,真是越看越欢喜。此时父子间态度有所和缓,便出言打岔道:“应儿,此去蒙阴,路上可是辛苦了,吃住还习惯否?”
“回禀母亲,儿此次向学并不觉辛苦,吃住都还习惯。只是多有忧心母亲之疾,不知可曾好些?”
“好些了,好些了,应儿前时所制之‘梨饴’、‘蛋糕’,我每日里都有吃,如今已经不喘了,只是偶尔还咳个几下。”
“母亲身体有所好转,儿便心安了。在蒙阴之时,儿曾听刘师提过谯县有名医华元化,其人医术极是精妙,刘师与华元化昔年有交。可惜此人性喜周游行医,儿已遣人四处打探消息,若有那华元化的准信,儿自当亲去请来为母亲诊治。”
“唉,哪需要如此劳师动众,这天气转暖了,自然也就好了。”
甘氏对于疾病的认识还停留在当下,而陶应却是知道,咳嗽久了肯定不是好事,即便没有大碍也伤元气。只是在这等事情上,没必要说太多,自己默默去做便是。
“孩儿知晓了,母亲请多加餐食,孩儿这就给母亲炖梨饴去。”
说完,陶应便再度施礼,借着机会溜之大吉了。
“这孩子,就是个急性子。夫君你也莫要再生气了。”
陶谦此时态度已经缓和了下来,听了甘氏的话,便不轻不重地说了句:“胡闹,都是你给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