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乱流,最后的杀戮(1/2)
呆贼穿着一袭夜行服走在丧钟镇的街道上,周围寂静凄凉,只有瑟瑟的冷风呼啸而过。
一轮凄惨的月亮挂在天上。
踏入时光洪流领域之后,呆贼就出现在这里了,这里的一切他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另他反胃。他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个偏僻的小镇,看似荒芜的假象之下,隐藏着暗流涌动的黑暗。
他走着走着,还是习惯性的走到了这里,“丧钟镇孤儿院”,他看着眼前破败的小楼,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大雪弥漫。突然他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他瞬间侧身跳入草丛中隐藏起身形,这时一个穿着厚厚斗篷的女子骑着一匹枯瘦的老马停在了孤儿院的门口。他看到女子缓缓的下马,在她的怀中是一个甚至还不足月的婴儿,女子站在孤儿院的门口,她单薄的身体被夜风吹的摇摇欲坠,她赶忙裹紧了斗篷,包裹住怀中的婴儿,她把头深深地低下,贴着婴儿稚嫩的小脸,她缓缓的摇着怀里的婴儿,唱着哄婴儿入眠的调,她的声音缥缈又遥远,仿佛一个繁华虚伪的梦境,她轻轻的吟唱。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从声音判断,至少有十余人,正在快速的接近中。听到了马蹄声的女子突然紧张起来,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轻轻的把怀中的婴儿放在了孤儿院的门口,她深深地亲吻了婴儿的额头,满满的都是不舍,她取下斗篷紧紧的包裹住婴儿。然后转身骑上马,飞快的离开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呆贼看到她的脸上,有晶莹的泪滴,大颗大颗的落下。呆贼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她单薄瘦弱的身体,看的呆贼心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突然就痛了起来。。
呆贼看着女子渐渐消失的身影,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突然缺了一块。
快速接近的马蹄声越来越急切,伴随着谩骂声,诅咒声,粗鲁的叫喊声一起灌进呆贼的耳中,无比刺耳的声音听的呆贼太阳穴上的青筋不自觉的暴起。他清晰的看到一群策马狂奔的彪形大汉正往这边赶来,他听到领头的人粗鲁的喊着:“快追,别让那个女的跑了,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呆贼危险的眯着眼睛。他缓缓的抽出腰间散发着清冽寒光的匕首,那上面涂满了剧毒,只需要一眨眼就可以见血封喉。就在这群人进入攻击范围的一瞬间,呆贼一个暗影步精确无误的出现在领头者的马背上,而此时他那两把见血封喉的匕首已经迅速的刺了出去。然而,预料之中的血腥味并没有蔓延开来,呆贼的匕首就这样刺了个空,紧接着,他发现后面追上来的马队,就仿佛看不到他一样,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追着女子的气味消失了。
呆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突然明白了,看来在这个幻境中,他是幽灵一般的存在。
就在此时,“丧钟镇孤儿院”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里面微弱的橘色灯光照在被斗篷包裹的婴儿身上,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叹了口气,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抱起婴儿,她轻轻的掀开斗篷,看到了被冷风冻得瑟瑟发抖的婴儿,她抱着婴儿一边摇晃着一边轻轻拍打着走进了屋里。
呆贼静静地站在门外,直到大门缓缓的关上。橘色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
呆贼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他摇了摇头,仿佛经历了一翻心里斗争,他缓缓的走了过去,就这样直接穿过了大门走了进去。这栋破旧的三层楼小房子,里面的一切都和呆贼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拥挤的大厅,四处散落的破旧玩具,厨房里堆得铺天盖地的盘子,还有壁炉里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呆贼顺着楼梯缓缓的来到二楼,这一层有四个房间,他轻轻的穿过其中的一个,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七八张儿童床,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正在熟睡中的孩子。
呆贼缓缓的穿过三楼老妇人的房间,他看到老妇人正在给摇篮里的婴儿喂着温热的牛奶,她一边喂一边温柔的拍打的婴儿的小手,婴儿之前冻得发紫的小脸,渐渐恢复了粉嫩。老妇人小心翼翼的给婴儿盖好被子,转身就走进隔壁的房间,她正在找适合小婴儿穿的衣服还有尿布。呆贼走过去,低下头看着摇篮中的孩子,这么弱小,这么无助,他伸出手摸了摸婴儿稚嫩的小手,突然婴儿居然就这样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好像倔强的不肯放开,这一下反而吓了呆贼一跳,原来在这场幻境中,还有人可以触碰到他。此时老妇人拿着几件衣服走了回来,呆贼赶忙挣脱了婴儿的小手,躲到了一旁,就在挣脱的一瞬间,他衣袖上那枚纯银的纽扣滑落在了婴儿的摇篮里。老妇人走过来,拿着衣服在婴儿身上对比着,终于找到一件合适的,此时她看到了摇篮里的银纽扣,她拿起来仔细的观察着,她起身从一旁的针线盒里拿出一条缎带,穿过小小的银纽扣,她把这枚银纽扣挂在了小婴儿的脖子上,她苍老又慈爱的声音缓缓的说:“以后你就叫,银。”
呆贼的瞳孔突然因为冲击而放大,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剧烈的跳动着,就在他听到老妇人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几乎要晕眩过去,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的啊,他颤抖着手从领口缓缓掏出一个吊坠,那是一枚饱经风霜已经看不清原样的圆形吊坠,呆贼缓缓的抚摸着吊坠,上面有两个对称的小圆孔若隐若现,那仿佛是一枚看不清质地的纽扣。
呆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他开始反复分析着之前发生的一切,被追赶的女人,被遗弃的婴儿,收留婴儿的老妇人,以及因为他不小心遗落的银纽扣,所以老妇人给孩子起名“银”,这一切是不可能发生的,也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因为这是时光洪流领域,是呆贼的幻境,不可能是真实的。
然而,一切仿佛向着更诡异的方向前进着。
爱尔力克夫人,丧钟镇孤儿院的院长。“银”,是她收留的第189个孩子。
而呆贼,他曾经就生活在这里,在这所孤儿院里,从他记事开始,爱尔力克夫人就是他年幼生命中唯一的温暖,而夫人总喜欢一遍一遍的呼唤他的名字,“银”。
那是呆贼生命中最初的不幸与温暖。不知道多久了,再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银”。
呆贼留在了孤儿院里。
一年又三年。
他哪也没去。
他静静地观望着这里的一切,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叫“银”的孩子一天天长大。
他在等,等一场噩耗,假如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那场改变了一切的噩耗就快要降临了。
就在银五岁的那一年,就如预定的剧本一样,丧钟镇孤儿院的院长,爱尔力克夫人,去世了。那是一个温热的早晨,原本起的很早的夫人今天居然迟迟没有起来。于是大家来到夫人的房外,轻轻的敲门,可是敲了许久也没有回应,银轻轻的推开门,看到夫人安详的躺在床上,银轻轻的走过去,摇了摇夫人,可是夫人就像熟睡着一般,一动也不动。这时稍微年长一些的孩子发现一切都太安静了,可是已经晚了,夫人慈祥的面容已经定格,不会再醒来了,她渐渐冰冷的身体,连同孩子们最后的希望一起带走了。
银突然转过身来,战战兢兢的对着呆贼说:“先生,夫人是不是生病了,请您帮帮她好吗?”
呆贼冷冷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看着夫人的尸体,眼神冷漠,不动声色。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正在被刀一刀一刀割的支离破碎,那是他生命最初的唯一的温暖,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弱小又无助的他仅有的依靠,今天,他又再一次失去她了。
那是银和呆贼之间的第一次对话,在那之后所有的孩子不得不学着自力更生,然而从那一天起,他们却开始疏远孤立了银,因为那一日在夫人的床前,他们分明看到银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于是他们都说银是被诅咒的孩子,因为他可以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年幼的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他不得不学着一个人捕捉一些小动物或是去河水里抓鱼,或是采一些水果充饥。呆贼总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好几次,银遇到危险,比如有一次孤儿院其他孩子戏弄他,把他推进了湍急的河流里,他拼命地呼救,拼命的挣扎,他呛了好多水,他几乎无法呼吸,可是所有人都站在岸上嬉闹着嘲笑着,仿佛大家都在眼睁睁的看着他是怎样溺死的,他的本能让他不停在挣扎着,终于他抓住了一块石头,他拼尽全力爬到了石头上,他委屈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去,周围的嘲笑声好刺耳。比如他们把他独自一人关在猪圈里,并且用脏水泼的他浑身湿透,在那一个个寒冷的夜里,他只能蜷缩在潮湿恶臭的猪圈里,裹着那些污浊的稻草期待早点天明。比如有一次为了摘一朵山崖边的蘑菇,银失足险些掉下山崖,他拼了命的抓住一根藤蔓,藤蔓深深的割开了他的手,他拼命的呼救,他希望有人可以拉他一把,可是没有人,呆贼冷冷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银耗尽所有的力气,终于一点一点的爬上来了,他混身是伤,他躺在悬崖边委屈的哭了,哭的撕心裂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他了。
他看着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的呆贼,此时有什么东西,从银清澈的眼睛里渐渐支离破碎。
就这样,银那双单纯无邪的眼睛,一天天变得坚强,冷漠,倔强,也一天天失去了光芒。
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肢解小动物,把内脏取出来洗干净风干作为干粮,对于孤儿院其他的孩子,他从一开始忍气吞声变成现在仅仅一个凌冽的眼神就可以吓的其他孩子远离他,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稚气的脸上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偶尔他会独自一人去到墓地,静静地站在爱尔力克夫人的墓前,一站就是一整天。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个荒凉小镇的安静。清一色的蒙面,清一色的刺客装束,腰间清一色的匕首,这是一个全部由刺客组成的队伍,领头的是一名高大强壮的男性人类,毫无预兆的他们推开了孤儿院的门,孤儿院里的孩子被这群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的不速之客吓的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领头的男性人类,声音坚毅果敢,他干脆利落的说:“六岁以下的留下,六岁以上的交给人贩子。”说完他手下的人迅速的开始清点孤儿院的孩子。片刻之后六岁的孩子都集中在大厅里了。领头的男性人类走过去,他用匕首轮流挑起孩子的下巴,一个个观察着,直到看完最后一个,他扫兴的说:“没一个有用的,全卖了。”说完,他的嘴角泛起一个兴致勃勃的笑容,他站在原地完玩虐一般的说:“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现在一剑就劈了你?”说完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房梁,眼神里满是杀意。
“嗖”的一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他面前。男性人类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个子不高,稚气的脸上却有着不符的成熟,眼神冷漠锐利。男性人类摸了摸下巴,微眯起眼睛,他说:“你不怕我?”
银就这样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男性人类的眼睛,眼里丝毫没有退缩。
男性人类一个健步上前,用力的揪起他的领口,丝毫不费力气的就把他高高的举起来,银居然没有挣扎,就这样低下头,居高临下冷冷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片刻之后,男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把银一把甩出去老远直接砸到窗户上,他冷笑着说:“带回去,好好训练。”说完一个刺客上来一把揪起银丢到马背上,一行人策马离去。
银一动也不动,任由他们带走自己,是谁,去哪里,去做什么,仿佛这些事他根本无所谓,他的眼里只有冰冷的寒光。
而此时,呆贼早已跳上其中一匹马,随着这行人一起离开了。他死死的盯着领头的那个人,他的眼中有肃杀的杀意,只可惜那个伴随了他许多年的噩梦此时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乔拉齐·拉文霍德公爵。
艾泽拉斯刺客联盟拉文霍德庄园的所有者。这是一个全部由刺客组成的组织,他们的成员遍布艾泽拉斯每一个角落,从仇杀到推翻政权,他们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暗杀勾当,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杀。不仅是暗杀,他们还贩卖机密,玩弄政权,甚至可以改头换面成为指定的身份。一旦踏入拉文霍德的大门,永生永世都无法脱离,除非你死了,如果你企图脱离组织,那么不到三天,你就会彻底从世界上蒸发。一旦加入拉文霍德刺客联盟,便会赐予你一个新的身份。对于新成员,这个身份通常是不断更换的,更换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任务需要,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这也是大部分成员不知道其他成员身份的原因,或许你今天认识的这个人是一名暴风贵族,但很可能第二天他就成为了黑铁皇帝的皇家顾问。
这就是伴随了呆贼许多许多年,挥之不去的地狱。
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不吃不喝,一行人抵达了奥特兰克山脉,穿过了一片茂密诡异的迷宫树林,一座恢宏的庄园出现在众人面前。与银一同被抓来的孩子,直接被丢进了一个黑暗潮湿的地牢中。到处都是东西腐烂的味道。地牢里的孩子惊慌失措的到处躲藏着,而银却只是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静静地蹲在那里,冷眼观察着周围。
呆贼靠在地牢外的一颗大树上,就算在户外,依旧可以闻到从地牢里传出来的腐烂的恶臭。他闭着眼睛,回忆就像一把无形的大手,强行拉扯着他,那些黑暗潮湿的地底,那些厮杀和腐烂的恶臭,熟悉的就像手心的掌纹,无法磨灭。
这是银来到这个地狱的第一天。
往后的日子,每天都会有人从一个小天窗丢食物下来,食物直接掉在混杂着各种脏东西的恶臭的水里,一开始的食物足够关在这里的十五个孩子吃,可是慢慢的,食物越来越少,一些弱小的孩子无法抢到食物一天天虚弱下去,渐渐的,死亡开始弥漫着整个地牢,伴随死亡而来的还有各种疾病。到了第六十五天,银所在的地牢里只剩下三个孩子了,已经四天没有人丢食物下来了,每个人都陷入了虚脱的边缘。突然,那个小天窗打开了,然而丢下来的并不是食物,却是三把锋利的匕首。三个孩子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长时间关在黑暗的地牢之中,使他们获得了卓越的夜视能力,此时他们已经可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清楚的看清彼此了。当另外两个孩子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银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捡起匕首,只见他干脆利落的挥着匕首,直接就刺穿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孩子的喉管。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银的脸颊,他那冰冷的双眼在鲜血的衬托下更加凌厉。那个孩子一脸恐惧的笔直的倒了下去。这是银第一次杀人。可是他稚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摇和害怕。
另一个孩子见状赶紧捡起了另一把匕首,可是银却没有给他使用的机会。就在他捡起匕首的一瞬间,银已经出现在他背后,他一只手扼住男孩的头,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深深的刺进他的喉管,然后用力的平移,割出了一条巨大的口子,鲜血决堤一般的顺着男孩瘫软的身体不停的倾泻。银松开男孩的一瞬间,男孩的尸体像废弃的破布一样沉入了恶臭的水里。
银,静静地站在那里。
像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鬼。
天窗再一次打开了,这一次丢下来一根绳子,银没有丝毫的犹豫,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他看到乔拉齐·拉文霍德公爵站在凛冽的大风里,他的目光冰冷的仿佛能刺穿身体一般,他脸上那种肃杀的寒气,是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杀戮之后留下的痕迹,在他面前,一切防备都是徒劳,赤裸裸的被看穿。
银是第一个从地牢里爬出来的人。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多久没有感受过风的感觉了,他抬起头看到遥远的星空,那些远去的星星,就像他支离破碎的灵魂,再也回不去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渐渐的,旁边的地牢里,不断的有孩子爬出来。
都是年幼瘦小的孩子,然而每个人的眼神都一样,空洞又麻木。他们手中死死的握着那把被鲜血染红的匕首,仿佛只有这样才安全。
乔拉齐·拉文霍德公爵毫无预兆的开始鼓掌,那掌声在这样的夜里听起来却格外的瘆人。他冷冷的说:“我只需要一个人。”说完他脸上挂着鬼魅的笑容坐了下来,仿佛准备开始欣赏一出好戏。
接下来发生的事,除了厮杀,血腥,垂死挣扎的求生欲之外,什么都没有,十五个孩子刚刚爬出一个地狱又跌进了另一个深渊。嘶吼声,悲鸣声,匕首刺穿身体的声音,铺天盖地,响彻整个拉文霍德庄园。
呆贼没有继续看下去,他转过身,消失在了黑夜里。他身上那些数不清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天亮了。
第一缕阳光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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