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迎来送往(1/2)
挡不下岁月,抓不住流光,转眼间,师父落脚蒙水已是一年有奇。老人家的到来,倒也没给阿广添多少堵,学的东西不多,唯一辛苦的就是每天早晚一个时辰的打坐,雷打不动,而且要守足规矩,其实就是五心向上,就是手心,脚心,顶心都要朝上。少年人筋骨未定,虽说打坐完了酸麻入骨,但比起吃夜粥来说,那是喝凉水。
定静慧中的定就是坐着不要想事情,要勒住心思,不能信马由缰,守心神这一关很容易过,因为跟练画符差不多,但让屁股不动对于猴子一样的阿广来说就难了点,花了三个月,很是蹭坏了两条裤子,终于做到随时随地即能入定。
然后静就是要让身心沉静,像睡觉一样但不能睡着,要静到不受周围环境干扰,静而后明,窥破虚妄,便可灵动。入了静才能真正地触动六识,静不是哑剧,而是排除外界对六识干扰,相当于能在外界纷繁中见、听、闻、尝、触、感真意,师父还专门找了个蜜蜂窝,让阿广定坐其旁细听蚊子嘤嘤,专注而不割裂外识。
慧就是定静后渐生智慧,能体悟,这个要解释一下,慧不是巴巴地做白日梦想通什么事情,慧就是自悟,非他悟。打个比方,阿广在打神拳时能感觉到经脉筋络,那是动功,这慧就要在定静的状态下,也能自感,听得到血管里的血在流动,能触及经脉运行的跳动,能内观体内种种。
而呼吸吐纳听着师父说容易,就是按一定的规律调节呼吸,但要真正做到不容易,这禅修时也还好,在其它的场合,比如读书时、打拳时、行走坐卧时都要照办,相当于要时时守住心神,把呼吸吐纳练进骨子里,阿广暂时还没有办法完全做到。
可即便如些,在经过一年多的修持后,还是让阿广的性子变得沉稳起来,看起来有点小大人样了。
小大人阿广却一直闷闷不乐,日子就像白开水一样温吞寡淡,没增添开心事,倒是多了离愁。
六月里,阿广完成了论语功课,陈老夫子也完成了对关门弟子的授业,其实阿广早就把论语熟记于心了,包括老夫子对每一篇每一句做的注解,他也记得一清二楚,但阿广硬拖了两三个月,才结了课。后来老夫子花了几天,把这些注解、心得,都抄在了一个本子里,字很漂亮工整,骈四俪六的,读起来比唱的曲还好听,夫子说这叫锦心秀口。
没多久陈老夫子就被他孙子接走了,他的孙子在省城谋了一份差事,这乡间无亲,老人年纪大,怕出意外。再见陈老夫子,怕也只能是他的灵柩了,也不知他能不能落叶归根。
老夫子走了,这镇上就没了私塾。本来伯父是想跟乡里乡亲商量,胡家拿一笔,大家再凑点,建一个新式小学堂,让大哥回来当教师,但大哥在这个事情上顶了牛。读完了广西第一师范学堂的初级师范课,伯父提出让大哥回乡,大哥却说要上大学,终于,他迈出了人生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步伐,去了广州。
同样在八月离来的还有陆玄表哥,他去了福建,是师父帮的忙,听说他去读的学校是全国第一所水师学堂,是沈太叔公创办的,师父说,想混水师想当船长就得进这学校,陆玄表哥被忽悠得连着几晚睡不着觉,恨下心牙一咬,拿着师父的信,背上包袱就走了。为了这事,阿广小半月没跟师父说话。
没多久,大哥就写了信回来。哦,镇上在1920年初终于通了邮,每月来收送信二次,寄一封信得两个孙大头。这公元年号还是大哥教给阿广的,大哥说现在都用新历了,老黄历该扔了。大哥不但给阿广写了信,还给二哥写了信,也许是大哥把外面的世界写得太花花了,连一向老实的二哥也被勾跑了。二哥中学毕了业,因为身世遭遇的缘故,他想学医,九月时也到广州去了,就读岭南大学的预科。
伙伴们也都到了要上学的年纪,家里境况好的,就送了出去,家里境况差的,就得回家帮忙干活,半大小子搭把手,也能下地干活、随船打渔了。因为伙伴们纷纷隐退,阿广也告别了“沙场”,村头的晒谷坪告别了老大王,大榕树上的寨旗,又换了一茬,以后那里是华弟他们的地盘了。
少年初识愁滋味,烦恼思绪随着一次次的码头送别,一次次的山顶远眺,爬上了阿广的眉梢,被蒙水的雾岚给锁在了心头。
其实阿广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少年人好奇心重,听得耳朵生茧,午夜梦回,那幕幕山川迤逦,那种种光怪陆离,那番番生死契阔,如现眼前,挥散不得。可是爷爷立了规矩,六识不通,不得离开蒙水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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