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星界穿梭（1/2）

房间里。

周靖扑通一下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仰面朝天，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心乱如麻。

本来，他未来人生的规划是这样的——考取高等学府学历，方便找工作，工作不需要多么高的薪水，只要留在本地就行，最好离家近一点。

因为大哥和二哥分家了，各奔前程，全都出去住了，很少回来。而家里父母年纪渐长，剩下三个弟弟妹妹还都是未成年，最大一个不过才十岁，需要照顾。

总要留下一个成年孩子守家，而两位哥哥不愿意耽搁前途，那就只有自己接过担子，周靖毕业后的规划，便是就近工作照顾家人。

至于自己的事业和前途，慢慢来就是了，可以等到弟弟妹妹成年了再说，他没那么大的事业心，觉得自己还年轻，等得起，不必像两位哥哥那么着急。

只是……

突如其来的强制移民，打乱了他的人生规划。

官方的政策他无话可说，但家里人的态度，真他娘的让人暖心。

星际时代，由于各种因素，家庭观念已渐渐淡薄，但即便家里人之间的感情有些淡漠，周靖也一直在小心维护，觉得再怎么说也是家人。

只是，他珍惜家人……家人似乎不太珍惜他。比起挽留，父亲和兄弟似乎更希望家里多一个星际移民，给他们带去事业上的好处……或者说，大家都抗拒强制移民名额，所以就迫不及待推到他头上。

“牺牲我一个，造福全家人？”

周靖呆呆盯了一会天花板，才转着头，环视着房间。

桌子边沿缺了一角，上面缠了一圈胶布，这是九岁的时候磕坏的。窗帘杆缺了两个挂钩，那是中二时期用挂钩装作耳环，还不小心弄丢了，大概是十二岁半的事情？墙上贴了七张超能联赛的周边海报，他从十三岁起就是忠实观众，这些海报是他喜欢过的不同明星选手……

还有这里……还有那里……

周靖目光缓慢而仔细地扫过这个十二平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间屋子他住了十几年，到处都是自己生活的痕迹。

窗外是看了十几年的熟悉风景，夕阳斜挂天边，为钢铁森林披上金黄的外衣。限速的悬浮车悠哉悠哉穿行于高楼之间，远方一栋栋大厦的顶楼招牌亮起，开始放射五颜六色的霓虹，仿佛宣告着夜晚即将降临。

这里有熟悉的家人和朋友，有熟悉的街道和大楼，自己在这里度过了青葱时光。

城市与城市相距再远，也在同一片蓝天之下，而星球和星球的距离，遥远得仿佛无法触及。

星际移民是个围城，有人愿意走，有人想要留。有人想要舍弃过往、追求移民福利，也有人不愿意离开长久生活的土地，再难与亲人朋友相聚。

周靖从小到大，都没想过离开的可能性，他还不想走……只是没人能帮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只要被抽中强制移民，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必须服从官方的安排进行移民……特殊情况？”

周靖喃喃自语，忽然目光锁定在超能联赛的海报上。

他猛地翻身坐起来，掏出手机，搜索超能者的政策扶持条款，目光扫过大片大片繁琐的政策条文，最终停在了其中一项上面，轻声读了出来：

“凡符合‘超能者’定义之个人，不在星际移民强制征调范围内，若随机抽中强制移民名额，可无条件免除，无需审批，且直系亲属皆可享受此权利。”

“超能者……如果我成为超能者，就能免除自己的强制移民，也不必再让家里人承担……”

周靖低声念叨，眼神微亮。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明天一觉醒来，我就变成超能者了？

举手天塌，跺脚地陷，世界再大，我都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他忍不住做了一会白日梦，最后还是刹住了幻想的势头，轻轻拍了自己一耳光，叹了一口气。

成为超能者有好几种途径，基因药剂、超能知识、变异等等……可这都不是他一个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基因药剂是官方严控的产品，货架上搜不到，还不支持网购，普通人想买也没门路，而超能知识的传播也受到严格把控，平民无法接触。

至于变异，去哪里找一个能让自己变异的环境或实验项目？而且找到了就能确保变异吗？大概率是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姿势，震撼人心地离开人世吧。

在共同体政府严禁民间非法传播超能知识和超能物品的管控下，普通人成为超能者的方式，只有“觉醒”。

可天赋是人与人最大的壁垒，几乎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谁有超能者的资质。

自己这么多年都没觉醒超能力，指望如今突然觉醒，有点不现实，把希望放在这种低概率事情上，那和上厕所没纸的时候寄希望于天上掉厕纸有啥区别，等便便自己干了都更有把握一点。

“超能者……”周靖盯着超能联赛的海报，眼神复杂。

小时候，他和很多孩子一样，也幻想过自己成为超能者的样子，只是年岁渐长，慢慢没了奢望，接受了自己这辈子也许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现实。

如果说自身有什么优点，也许是自我认知足够清醒。他知道自己没有非凡的才智，没有出众的家世，没有惊人的毅力，虽然长得还挺好看，但也没到老天爷抢着喂饭的地步……总而言之，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以后大概会干着一份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工作，日复一日过着流程化的生活，和无数普通人一样，安分地充当社会运转的零件，最大的功劳就是生育后代，为人类文明的星际扩张事业贡献人口。

偶尔生活闲暇，看一看超能联赛中那些飞天遁地的超能者，充满向往地见证这些“超人类”丰富多彩的人生……可再向往，也终究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唉，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周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将“成为超能者”的方案从脑海中划掉。

虽然为家里人的态度感到心塞，但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知道对当前的处境没什么帮助。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自个儿想办法解决强制移民的困境。

可是一个个办法浮现，又一个个被他否决……要是强制移民这么容易摆脱，那也不会带上“强制”二字，星际联合共同体保证星际扩张有足够移民人口的决心是很坚定的。

越绞尽脑汁想办法，周靖越觉得没辙，突然脱缰的未来，让人迷茫彷徨。

不知不觉，便夕阳坠落，夜幕悬空。

房门始终没有被敲响。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自己何去何从，不知何时睡意悄然上浮，眼皮子渐渐变沉，思绪沉入半梦半醒的混沌。

时间仿佛拉长成了细丝，各种各样的朦胧情绪，如走马灯般闪过。

让人怀念的童年、脱离轨迹的未来、早已埋葬的幻想、注定平庸的人生、难以逃离的现实……

这一切在脑海里浮浮沉沉，化作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境，像是时间的尺度变成一张画卷，过去和未来皆在眼前摊开，仿佛站在了更高的维度，默默俯瞰着自己庸碌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