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老去与死亡也带不走的我爱你(1/2)
晚饭以后,已经十一点了。孟平深收拾好了客房,让闻冬去睡觉。
闻冬磨蹭了一会儿,赖在客厅里不肯走,只说没有睡意,时间还早。
孟平深把电视打开,特别有家长范地板着脸嘱咐她:“那就看会儿电视,半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她挺直了腰,响亮地答了声:“遵命!”
那张之前还一本正经的脸顿时就绷不住了。
遥控器掌握在闻冬手里,孟平深坐在一旁陪着。她调来调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外国频道,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电影中的画面色彩清新,风格明丽,光是看着都很适合她这种小清新。
却没想到一开始的打发时间之举,到后来竟变成了全心全意的沉迷。
电影是法国家庭喜剧片,题材并不出众,还有程式化之嫌。但这就好像蛋炒饭与泡菜的经典搭配,哪怕常见,也叫人忍不住多吃两碗。
故事讲述了一对聋哑夫妇经营着家庭农场,但生下的大女儿却能说会道,还有着令人惊讶的天籁之音。女孩的音乐老师如同伯乐一般提携她、培养她,鼓励她前往巴黎追求音乐梦想。女孩一面抛弃不下家庭的重担与责任,一面憧憬着梦想和远方。
父母起初无法接受女儿的选择,因为她是家中唯一的正常人,她的到来给家人的生活带来了很大帮助,也让他们能够与他人进行沟通了。若是她离开,对全家人来说,简直是个巨大的灾难。
当然,喜剧片就该有喜剧片的结局,最后父亲还是开车带女儿去参加比赛了。在舞台之上,有些自卑的小姑娘看着后排的父母,唱着唱着,忽然比起了手语。
他们虽然听不见,但看得到。
那首歌的名字叫做《远走高飞》。
亲爱的父母,我要走了。
我很爱你们,但我还是要走了。
今晚开始你们将没有孩子,但我不是逃避,而是飞翔。
请明白我是为了飞翔。
没有烟也没有酒,只是飞翔。飞翔。
那是一首法语歌,女孩对父母比划着手语,看哭了他们,也让闻冬热泪盈眶。
她侧过头去看着孟平深,却猛然间发现他同样是湿漉漉的眼眶,这才惊觉自己忽略了什么,竟然在这个晚上挑了一部家庭喜剧,让他去看别的家庭是如何温暖如何美好。
她如同哑掉了一般,定定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瞬间从电影里抽身而出。
孟平深对上她的视线,问她:“怎么了,闻冬?”
她手忙脚乱地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慌乱地调到了其他频道,语无伦次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着看着就忘了,忘了你母亲——我,我……”
孟平深笑了。
闻冬忘了说话,愣愣地抬头看着他,直到他从她手里接过遥控器,把频道又调了回去。
在悦耳的旋律中,闻冬听见孟平深平静地说:“她去世前的一个月里,已经没办法安稳地度过一天,每一天都要不停地输液、吃药,每一天都会不断地咳嗽、呕吐。病痛折磨她很多年,我宁愿相信死亡不是最终的结束,而是远走高飞,就像这首歌一样。”
不是逃避,而是飞翔。
女孩的歌声还在继续:“亲爱的父母,我要走了。我很爱你们,但我还是要走了。”
他含笑看着闻冬,哪怕眼眶里有深深浅浅的泪光,却仍然笑着说:“人虽然不在了,时间也回不去了,但是有的东西,哪怕是老去与死亡也无法带走的。我知道虽然她走了,但她仍然很爱我。”
这一刻,闻冬忘了呼吸,只是呆呆地抬头望着他。
他的声音像是这个漆黑深夜里唯一的星火,璀璨耀眼,动人之极。
这样好的孟平深,她又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觉得自己感动得喉头都有些更咽,可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忽然探过身去,给了他一个很用力很用力的拥抱,以示安慰。
孟平深起初还怔了片刻,片刻后感觉到她在用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哪怕这种安慰人的姿势让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小孩子,可她的用心与勇敢却好像连同这个拥抱一起传递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僵在半空的手停顿片刻,最终轻轻地拥住了她。
“谢谢你,闻冬。”
接下来,他们完完整整地看完了这部电影,除了闻冬搁在茶几上的、没一会儿忽然震动起来的手机。她拿起来看了一下,很快开启静音模式,又放回茶几上,由始至终都没有接起来。
十来分钟的时间里,手机屏幕一直不停地亮了又熄,熄了又亮。
孟平深的目光落在手机上,看清了屏幕上的三个字——小白姐。
他记得上次去北京的时候,闻冬说起电台里的事情,曾经提到过这个人,似乎是她的组长,台里的负责人之一。
孟平深不动声色地侧头问她:“明天不用上班吗?你今天连夜赶回来,不会影响工作?”
“不会,就当提前放年假。”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孟平深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看着那只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电影结束,他与她轻声道晚安,各自回房安睡。
站在客房门口时,她关门以前回过头来看着他,还是说了一句:“睡个好觉,孟平深。”
他站在昏暗的走廊里低头看她,将她的关切与担忧尽收眼底,也没说别的,只是给了她一个安稳平和的笑:“我会的。”
结果说这话的是闻冬,睡不好的也是闻冬。
并不是床不舒服,事实上客房的布置和外面一样简洁大方,被子和床单是孟平深在她洗澡时铺好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只是闻冬躺在上面,还是忍不住去想隔壁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一个人黯然神伤。
如果是她的父母出了什么变故,她一定会崩溃,会大哭,会不知所措得像只无头苍蝇,会一蹶不振。她曾经梦见父母去世,哭着吓醒,下半夜都没能睡好,这种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又谈什么亲身经历呢?
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已经是凌晨了,再醒过来,窗外天都亮了。
有人在敲客房的门,她睁眼后失神片刻,下意识地问了句:“谁?”
门外的人停止了敲门:“是我,孟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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