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是一生好景时(1/2)
第七章 最是一生好景时
轩辕山有东西南北四峰。
轩辕王的正妻缬祖、次妃方雷氏、三妃彤鱼氏、四妃乌罗氏各居一峰。
最高峰是东峰朝云峰,缬祖所居,山高万仞,直插云霄,是轩辕国内第一个看见日出的地方。
阿珩还在云辇上,就看到四哥仲意站在朝云殿前,频频望向山下,初升的朝阳很温暖,可仲意的等待和关切比朝阳更温暖。
阿珩不等车停稳就跳下车,“四哥。”
扑进了仲意怀里。
仲意笑着拍拍她的背,“怎么还这个性子?
还以为王母把你管教得稳重了。”
阿珩笑着问:“大哥呢?
母亲呢?”
“母亲在殿内纺纱,大哥不知道怎么了,前天一来就把自己封在山后的桑林内,不许打扰。”
阿珩窃笑,一边和哥哥往殿内行去,一边在他耳畔低声说:“他受伤了。”
“什么?”
仲意大惊。
“他为了让少昊出手去救我,和少昊不知道打了什么赌,两人都受伤了,大哥虽然赢了,可伤得更重。”
仲意这才神色缓和,摇头而笑,“他们俩平时一个比一个稳重,一个比一个精明,却和小孩子一样,每次见面都要打架,打了几千年还不肯罢手。”
宽敞明亮的正殿内鸦雀无声,他们的足音异样清晰,阿珩和仲意都不禁收敛了气息。
经过正殿,到达偏殿,偏殿内光线不足,只窗前明亮,一个白发老妇正坐于一方阳光中,搓动着纺轮纺纱,光线的明亮越发映照出她的苍老。
阿珩想起在桃花林内翩翩起舞的王母,只觉心酸,她轻轻跪下,“母亲,我回来了。”
缬祖纺完一根纱后,搁下七彩纺轮,才抬头看向女儿,阿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跪行了几步,贴到母亲身旁,轻轻叫了声,“娘亲。”
缬祖淡淡地说:“我给你做了几套衣服,放在你屋子里,过几天你下山时带上。”
“谢谢母亲。”
阿珩低着头想了一下又说,“这次我不想下山了,我想在山上住几年。”
缬祖问:“为什么?”
“女儿就是有点累了,想在山上住几年。”
阿珩自小到大总是想尽办法往山下溜,可玉山的六十年,让她突然发现朝云峰和玉山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寂寞,一样的冷清,她想陪陪母亲。
缬祖对仲意吩咐:“去帮我煮盅茶。”
仲意行礼后退下。
缬祖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阿珩默默跟随着母亲。
朝云殿后遍植桑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灿烂的阳光洒在桑树上,满是勃勃生机,顿觉心神开阔。
缬祖问阿珩:“我已有几百年没动过怒,却在六十年前大怒,甚至要亲上玉山向王母要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生玉山王母的气?”
阿珩说:“母亲相信女儿没有拿王母的神兵。”
缬祖冷漠的脸上露了一丝笑,“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这是青阳以为的原因,青阳说你哪里有偷神兵的眼界,顶多就是去偷个桃子。”
阿珩心中腹诽着也许娘亲和王母有怨,嘴里却恭敬地说:“女儿不知道。”
缬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朝云殿,“你是轩辕族的王姬,迟早一日要住进这样的宫殿,可在这之前,我要你拥有八荒六合的所有自由,王母却生生地剥夺了你最宝贵的一百二十年。
她在玉山那鬼地方已经住了几千年,比我更清楚这世上最宝贵的是什么。
一百二十年的自由和快乐!天下有什么宝物能换?
她比谁都清楚她的刑罚有多重,明明拿走了你最宝贵的东西,却在那里假惺惺地说给我面子。”
烟霞缭绕中,云阁章台、雕栏玉砌的朝云殿美如工笔画卷,阿珩看着看着却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缬祖的目光落回了女儿的脸上,“阿珩,趁着还年轻,赶紧下山去,去大笑大哭、胡作非为、闯祸打架。
住在宫殿里的日子你将来有的是,能在外面的日子却非常有限,不要再在朝云峰浪费。
我不需要你的陪伴,我只需要你过得快活。
你现在不明白,等你将来做了母亲就会明白,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很好。”
阿珩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每次偷偷下山,母亲都不知道,她还曾经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明白了为什么她可以顺利地离家出走,父亲和大哥都没有派侍卫来追她;明白了为什么她可以和别的王姬不一样,自由自在地行走于大荒内。
“母亲。”
她语声哽咽。
仲意捧着茶盘而来,把茶盅恭敬地奉给母亲。
缬祖慢慢饮尽茶,冷淡地下令:“阿珩,明天你就下山,去哪里都成,反正不要让我看到你就行。”
说完,扔下茶盅离去。
阿珩眼眶红红的,仲意对着她笑,用力刮了下她的鼻头,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去找大哥。”
就如同小时候一般。
仲意和阿珩蹑手蹑脚地往桑林深处潜行,走着走着就碰到了禁制,不过这禁制对仲意和阿珩都没有用,他们轻松穿过,看到了一幕奇景。
这里的桑树只三尺来高,却都是异种,树干连着叶子全是碧绿,如同用上好的碧玉雕成。
此时,参差林立的碧玉桑上开着一朵又一朵碗口大的白牡丹花,实际是一朵朵冰雪凝聚而成的牡丹,却比一般的白牡丹更皎洁。
碧玉桑颜色晶莹,冰牡丹光泽剔透,整个世界清纯干净得如琉璃宝界,不染一丝尘埃。
在琉璃宝界的最中间,一朵又一朵白牡丹虚空而开,重重叠叠地堆造成一个七层牡丹塔,虚虚实实地掩映着一个男子,看不清面目,只看见一袭蓝衣,蓝色说淡不淡,说浓不浓,温润干净到极致,却也冷清遥远到极致,就像是万古雪山顶上的那一抹淡蓝的天,不管雪山多么冷,它总是暖的,可你若想走近,它却永远遥不可及,比冰雪的距离更遥远。
阿珩和仲意相视一眼,远远地站住,各自把手放在了一株碧玉桑上,都把命门大开,任由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入桑树,想帮助大哥疗伤,一时间桑树绿得好像要发出光来,而整个琉璃界内的白牡丹越开越多,寒气也越来越重。
可他们的大哥青阳不但没有接受他们的好意,反倒嫌他们多事,几朵冰牡丹突然飞起,砸在阿珩和仲意脸上,他们根本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冰封住,变成了两根冰柱。
所有的白牡丹都飘了起来,绕着那袭蓝色飞舞,而桑林上空,千朵万朵碗口大的冰牡丹正在络绎不绝、缤纷摇曳地绽放,整个天地都好似化作了琉璃花界,美得炫目惊心。
半晌后,青阳缓缓睁开了眼睛,所有的白牡丹消失,化作了一天一地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青阳负手而立,仰头欣赏着漫天大雪,他站了很久,身上未着一片雪,可仲意和阿珩连眉毛都开始变白。
青阳赏够了雪,才踱步过来,仲意和阿珩身上的冰消失,仲意冻得肤色发青,阿珩上下牙齿打着冷战,不停地用力跳,青阳冷冷地看着她,“你在玉山六十年,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就是头猪放养到玉山上,也该修出内丹了。”
青阳骂完阿珩,视线扫向仲意,仲意立即低头。
阿珩不敢顶嘴,却跳到青阳背后,对着青阳的背影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无声地骂,青阳猛地回头盯住她,阿珩立即装作在活动手脚,挥挥手,展展腿,若无其事地说:“手脚都被冻僵了,得活动活动,省得落下残疾。”
她跳到仲意身边,“难得六月天飘雪,我们去猎只鹿烤来吃,去去身上的寒意。”
拽着仲意的手就要走。
仲意叫:“大哥,一起去!难得今天我们三个都在,明日一别,还不知道下次聚齐是什么时候。”
青阳淡淡地说:“我还有事要处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经在三丈开外。
仲意默默看着大哥的背影,眼中有敬佩,还有深藏的哀伤。
阿珩拽拽四哥的袖子,“算了,他一直都这个样子,我们自个去玩吧,他若真来了,肯定一会儿骂我不好好修行,一会儿训斥你在封地的政绩太差,最后搞得大家都不高兴。”
仲意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阿珩和仲意取出他们小时候用过的弓箭,入山去猎鹿,彼此约定不许动用灵力搜寻,只能查行辨踪。
阿珩和仲意找了好几个时辰,连鹿影子都没看到,他们倒不计较,仍旧一边四处找,一边聊天。
仲意试探地问:“你觉得少昊如何?”
阿珩四处张望着,随意地说:“能如何?
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不过我倒挺好奇,若天下英雄真有个排名榜,大哥到底排第几?
我在玉山上才听说,大哥竟然参加过蟠桃宴,这可很不像大哥的性格。”
仲意笑着说:“这事别有内情,那时候高辛族的二王子宴龙掌握了音袭之术,能令千军万马毁于一旦,不要说高辛,就是整个大荒都对宴龙推崇有加,可有一年大哥突然跑去参加蟠桃宴,在蟠桃宴上令宴龙惨败,轩辕青阳的名字也就是那个时候真正开始令大荒敬畏害怕。”
“败就败了,为什么要惨败?
宴龙得罪过大哥吗?”
“不知道,大哥从不说自己的事。
我自个私下里猜测也许和少昊有关。
有一年我出使高辛,宴龙声名正如日中天,又得高辛王宠爱,在高辛百官面前羞辱少昊,少昊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忍受。
我回来后,大哥查问我在高辛的所见所闻,我就把宴龙和少昊不和的事情告诉了大哥,大哥当时没一点反应,结果第二年他就跑去参加蟠桃宴,在整个大荒面前羞辱了宴龙,那年的彩头是一把凤凰骨做的五弦琴,大哥得到宝琴之后,当着众神族的面麻烦高辛使节把琴转交给少昊,说是他比斗输给了少昊,承诺给少昊一把名琴。”
阿珩咂舌,“这不就是告诉全天下宴龙给少昊提鞋都不配吗!”
仲意道:“是啊!”
阿珩很是纳闷:“大哥和少昊怎么会有那么深的交情呢?”
“大哥认识少昊的时候,我们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小神族的族长,大哥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族少年,少昊也只是一个很会打铁的打铁匠。”
仲意叹了口气,“大概那个时候,朋友就是最纯粹的朋友,像传说中的那种朋友,一诺出,托生死。”
阿珩说:“听起来很有意思,四哥,再讲点。”
“我只知道这些,他们认识好几百年后我才出生,也许将来你可以问问少昊,希望他比大哥的话多一点。”
阿珩想起云桑说的话,问道:“四哥,你和诺奈熟悉吗?”
“说起来,我在高辛国内最熟的朋友就是诺奈,他在设置机关、锻造兵器上都别有一套,善于画山水园林,常与我交流绘图心得。
大哥说他要成亲了,我本来还准备了厚礼,可大哥又让我先别着急。”
“为什么?”
“高辛的军队分为五支,一支是王族精锐,叫五神军,只有高辛王能调动,其余四支是青龙部、羲和部、白虎部、常曦部,少昊的母亲出自青龙部,青龙部算是少昊的嫡系,现在的高辛王后出自常曦部,宴龙和中容几个同母兄弟掌握了常曦和白虎两部,羲和部一直中立,所以不管是少昊还是宴龙都在争取羲和部,诺奈是羲和部的大将军,大哥说诺奈要娶的女子来自常曦部,似乎还和宴龙是表亲,对少昊很不利,这桩婚事能不能成还很难说……”仲意突然惊觉说得太多,笑着拍拍阿珩的头,“是不是很复杂?
不说这些无趣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云桑说王族的事情都不可能简单,阿珩只觉心里沉甸甸的,蟠桃宴上大哥出手打败了宴龙,看似朋友情深,为少昊打抱不平,可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轩辕与少昊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青阳捍卫的不过是自己的利益?
仲意看阿珩一直沉默着,笑道:“这些无聊的事情你听听就算了,不用多想。”
阿珩笑了笑,问道:“四哥,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仲意没有说话,脸上却有一抹可疑的绯红。
阿珩看着哥哥,拊掌而笑,惊得山林里的鸟扑落落飞起一大群。
“她是什么样的?
你可告诉她了你喜欢她?
她可喜欢你?”
仲意板着脸说:“女孩儿家别整天把喜欢不喜欢挂在嘴上。”
阿珩笑得前仰后合,跳开几步,双手圈在嘴边,对着山林放声大喊:“我哥哥有喜欢的姑娘了!”
喊完,她就跑。
山谷发出一遍又一遍的回音——有喜欢的姑娘了,有喜欢的姑娘了,有喜欢的姑娘了……
阿珩一边得意地笑,一边对仲意做鬼脸,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奈我何?
仲意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只能板着脸快步走。
阿珩背着双手,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跟在仲意身后,看仲意的怒气平息了,才又凑上去,拽哥哥的袖子,“那个姑娘是什么样子?
她会不会喜欢我?”
仲意唇角有温柔的笑意,“她肯定会喜欢你。
她倒是经常打听你和大哥的喜好,担心你们会不喜欢她。”
阿珩笑抱住仲意的胳膊,“只要哥哥喜欢她,我就会喜欢她,我会当她是姐姐一样敬爱她。”
仲意笑着不说话,只是突然伸出手,揉了几下阿珩的头,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未等阿珩反应过来,他就笑着跑了。
阿珩气得又叫又嚷地去追打他。
阿珩和仲意在山里跑了一天,也没打到一头鹿,不过他们回来时,却兴致很高,又说又笑,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叽叽咕咕个不停。
缬祖和青阳正坐在殿内用茶,本来一室宁静,可阿珩和仲意还没到,已经笑声叫声全传了进来。
青阳抬头看向他们,阿珩冲青阳做了个鬼脸,挨坐到缬祖身边,甜甜叫了声“娘”,好似表明我有母亲撑腰,才不怕你!
阿珩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说,“娘,我告诉你个秘密。”
仲意立即涨红了脸,“阿珩,不许说!”
阿珩不理会他,“娘,四哥他有……”
仲意情急下去拽妹妹,想要捂住阿珩的嘴,阿珩一边绕着缬祖和青阳跑圈子,一边笑,几次张口,都被仲意给打了回去,她的灵力斗不过仲意,闹得身子发软,索性耍赖地钻到了母亲怀里,“娘,你快帮帮我,哥哥他以大欺小。”
缬祖终年严肃冷漠的脸上,绽开了笑颜,一边搂着阿珩,一边说:“你们两个可真闹,一回来就吵得整个朝云殿不得安静。”
阿珩在母亲怀里一边扭,一边笑,双手揽着母亲的脖子,嘴附在母亲的耳畔,说着悄悄话,一边说,一边瞟仲意,缬祖侧低着头,边听边笑。
仲意看到母亲的笑容,突然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此时的母亲,眼里没有一丝荫翳,只有满溢的喜悦。
他下意识地去看大哥,大哥正凝视着母亲和妹妹,唇角有隐约的笑意。
仲意恶狠狠地敲了下阿珩的头,“你个小告密者,以后再不告诉你任何事情。”
阿珩冲他吐吐舌头,压根儿不怕他,缬祖笑看着仲意,“你选个合适的时间,带她来见见我。”
想了下又说,“这样不好,我们是男方,为了表示对女方的尊重,还是我们应该先登门,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了,我就去一趟若水,亲自拜访她的父母,你回头留意下她的父母都喜欢什么,写信告诉我,我好准备。”
若水是仲意的封地,山水秀丽,民风淳朴,仲意中意的姑娘就是若水族的姑娘。
仲意已经连耳朵都红了,低着头,小声说:“我和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缬祖笑着摇头,“你是男子,难道要等着姑娘和你表白?
如果心里喜欢她,就要事事多为她考虑,不要委屈了女儿家的一番情思。”
“嗯,我知道了。”
阿珩在母亲怀里笑得合不拢嘴,“幸亏娘开口了,要不然四哥这个温软磨叽的性子非活活把姑娘给着急死,说不准我那个未来的嫂嫂天天深夜都睡不好,数着花瓣卜算四哥究竟对她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呢!”
阿珩随手一招,一朵花从花瓶中飞到她手里,她装模作样地数着花瓣,“有意思,没意思,有意思,没意思……”
仲意气得又要打阿珩,“娘,你也要管管阿珩,让她尊敬一下兄长。”
缬祖搂着女儿,看看仲意,再看看青阳,心里说不出地满足,对侍女笑着吩咐:“去拿些酒来,再把白日采摘的冰葚子拿来。
多拿一些,仲意和阿珩都爱吃这个,还有坛子里存的冰茶酥,别一次拿,吃完一点取一点,青阳喜欢吃刚拿出来的。”
侍女们轻快地应了一声,碎步跑着离去,很快就端了来。
阿珩靠在母亲的怀中,笑看着哥哥,抓了把冰葚子丢进嘴里,一股冰凉的甘甜直透心底,她微笑着想,我错了,朝云殿和玉山截然不同!
母子四个一边聊着家常琐事,一边喝酒,直到子时方散。
青阳吩咐仲意送母亲回房,他送阿珩回屋,到了门口,阿珩笑着说:“我休息了,大哥,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不想青阳跟着她进了屋,反手把门关好,一副有事要谈的样子。
阿珩心内长长地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敢流露,打起精神准备听训。
青阳淡淡地问:“从玉山回来,按理说昨日就该到了,为什么是今日清晨?”
“少昊身上有伤,耽搁了一些时辰。”
阿珩在哥哥冰冷锐利的目光下,知道不能蒙混过关,只能继续说:“后来,我们没有立即上路,聊了一会儿天。”
“一会儿?”
“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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