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 白 1(2/2)
托我爸妈的福,本来就与众不同的我,更是备受瞩目,小小年纪,就成了校园风云人物。
同学们议论我,老师家长们也议论我。
刚开始我不胜其烦,好几次差点跟人动手打起来。
后来我就麻木了。
就算大家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事,我也管不到人家私底下是怎么说的。
管不到,那就不管了。
但我还是讨厌被叫家长。
自初中第二次被叫家长,再次成为老师同学们眼中的风云人物后,我开始思考离群索居的可能性。
上了中学,大家讨论的点,就不再局限于家庭背景。
中学生正处在情窦初开,自我意识强烈的叛逆期。
打小就有不少女孩子向我表达好感,到了青春期,给我送情书,跟我告白的女生更是数不胜数。
在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中,哪怕是微不足道、子虚乌有的风言风语,都能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
在口耳相传间,我成了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家里特有钱、隔三差五就挑事的纨绔子弟,简称“渣男”。
离谱吧?是挺离谱的,还很搞笑。
为了保持优秀,将来顺利继承家产,也为了不被叫家长,我安分守己,殚精竭虑,除了平日里的课业,私底下还有很多培训,哪来的时间当渣男?
我试图挽回清誉。
奈何余灯跟乔陆看热闹不嫌事大,总拆我的台。
久而久之,“花花公子”的标签再难以从我身上撕下来。
在十四岁这年,我妈发生了意外。
听到噩耗的瞬间,我恍惚了一瞬,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妈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间就遭遇空难,尸骨无存了?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们不顾我的反对,执意给她举办葬礼,我也不信我妈走了。
葬礼当天,我没哭。
出乎意料的是,我爸哭了。
没哭得多厉害,但他的眼眶确确实实是红的,眼底还蓄着一层浅浅的泪水。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鳄鱼的眼泪。
后来他跟我说,世间难觅真情,尽管他惹了一身风流债,但在某段不可追回的时光里,他的确跟我妈有过真爱。
他的话,我从来都只信一半。
所以我只信了他一身风流债这事儿。
连后事都料理完了,便没什么人会再去寻我妈的遗骸了。
可我不死心,花钱花时间花精力,都要去找。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余灯她爸也出事了。
她爸妈本来就不常陪伴她,现在她爸一走,她更觉孤独。
她家聘请的佣人都是到点下班就走的。
有一回,她独自在家,差点被人绑架。
自那之后,她身边总要有熟人陪着,才能有点安全感。
说白了,她就是粘人。
因为害怕我家的蛇,所以那段时间,她住进了乔陆家里,还怂恿我也一块儿过去住。
我被她闹得烦了,就去乔陆家里住了几天。
乔陆有个妹妹,叫做乔乐安。
小我们八九岁,白白软软的,总爱跟在我们身后,“哥哥”“姐姐”地叫着,活泼机灵,很讨人喜欢。
比我那些同父异母,将来可能会和我争家产的妹妹们,要可爱许多。
在乔陆家暂住的那几天,我渐渐发现了余灯的不对劲。
她似乎……对我有好感?
我不敢确定。
因为我还瞧出了点别的端倪。
我跟她说:“余灯,别老是揪你前桌那女生的头发,这样会让她感到困扰。”
余灯当时怔住了,撂下一句“要你多管闲事”,就一甩辫子,下楼去饭厅吃饭。
那次之后,过了一个月,余灯剪了一头短碎发,把裙子都收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月,中考结束当晚,我们仨走进一家文身店。
我在脖颈上文了个蛇缠玫瑰的图案。
余灯在后背文了“yd”这两个字母。
乔陆笑她的文身看着像是“*荡”的拼音首字母,结果被余灯猛踹一脚,从沙发上翻下来。
从文身店出来,我们去超市买酒,聚在一起喝酒看球赛。
余灯喝多了,跟我们说,她谈恋爱了,跟一个女孩子。
乔陆以为自己出现幻听,要她再说一遍。
余灯默然喝酒。
她的初恋很短暂,捱不过一个暑假。
这在我的预料之内。
余灯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新鲜感来势汹汹,往往去得也快。
就在这个暑假,乔乐安因为脑瘤,做了开颅手术。
我们三个都陪她剃了光头。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个光头,高中的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的我,再次成为了焦点。
毕竟,我深知我演讲的内容,远没有我的光头那么“惊艳”世人。
后来,有人问我,我脖子上的文身是什么。
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关注点,除了我光溜溜的头顶,还有我的文身。
再后来,与我相关的传闻,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
根本没人把我那句“希望大家可以心无旁骛,专注学习”放在心上。
因为中考时,乔陆和余灯这两头猪都睡过了头,错过了一场考试,所以他们这对“难兄难弟”没能考上荷宿中学。
只是一场中考而已,让他们复读也不太合适。
于是,他俩一合计,去了一所普通高中。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俩傻逼,照理来说,我应该高兴得恨不得放鞭炮庆祝才对。
但他俩一声“哥”,就把我给拉了回去。
好歹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不忍心看他们烂在普通高中里,想法子给他们开小灶。
关于我的高中生活,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获奖无数,风光无限。
可于我而言,单调乏味,每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竞赛,以及宴席聚会。
我是个比较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不太关心周边的人和事,除了几个算是同一圈子里的狐朋狗友,对其他同学的关注度几乎为零。
怀揣好奇来窥视我的人很多,向我表明心意的人也很多。
在这些“很多”里,云栖久太过渺小,不显眼。
是以,我根本没察觉到,在那段匆匆忙忙的时光里,我早已无数次邂逅许玮所说的“世间难觅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