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鼠猫成朋友 玩耍着东家(1/2)
我在旗里开会接到了高拥华打过去的电话,心里窝着一口火。连夜回到公司,一大早就开了一个专题会,捋清了浅部中段的残矿回收工程与地表的对应关系,瞅着标注好的井上井下对照图,再不停下来,牧民会掉进去的,紧聚着眉间问郑杰:“不回收这些残矿,产量的缺口有多大。”
“浅部的3个中段,大约有10万吨的好矿,品位是深部的4倍多。现在停下来,金属量的缺口有六分之一多。”
“有一半也要停下啊。要是把阿来夫全家掉进去,能坐在这里开会吗?公安局要过来抓人的。半个月前临近旗县有个矿山,也出现了比这种情况大的塌方,差几米人就进去了。昨天会议上分管旗长差点喊爹骂娘了,马上停下来。出了安全事故,给安监局长抹眼药水,我没也没有好日子过,那样产量欠得会更多。”
高唐说:“要不这样,先用板墙把空区封堵好,用尾砂充满后再采矿。”
我的眉毛舒展开了:“这办法可行。”对郑杰说,“安排掘进工程,上几条天井,充填管路顺天井下去,省时间。”
会议刚结束,额日敦巴日就到了办公室。高唐比划着图纸说:“历史遗留问题,老采区出的事。这一塌,也把我们塌清醒了。这不,林矿一回来就开了这个专题会……”
阿来夫在门卫室外立着,我瞅了嘎查长一眼:“新官要理旧账啊,阿来夫没来吗?”
额日敦巴日怕阿来夫跟自己一块上来,一端出现意外,自己露不出脸,那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让让他在门卫等着,袍子几年不洗,一身的羊膻味。”
“喊他上来,没第二个补偿价,看他说啥。”我瞅着门卫。
高拥华说:“嘎查也清楚,没别的数,还是执行那2.56元一平方。”
阿来夫直勾勾地瞅着嘎查长,见他低头不说话,便说:“塌的这个大坑,可不能用2.56元/平米说事了,那是租地的价,羊草死活不用管。坑填平了,撒上草种子,勤拉水浇呀不一定保苗,死掉了,第二年出草了,一晃悠3年过去了,要给3个2.56。”
他等着嘎查长帮他说下一句,等来等去还要自己说:“还落下了车轮压草场了,填坑不能和鹰半空飞着走,拉土车和铲车碾压草场,也要给钱。”
高拥华问:“3个2.56是啥意思?没说让你撒草种子啊,你发的啥隔夜愁。当年保撒保活,没有这3个2.56这一说,明白吧。”
额日敦巴日去走廊抽烟了,把他仍在房间里。他瞅着一侧的高唐说:“我拉直了脖子有啥用?喊干了嗓子眼,没人递水喝。牧民丢了草场,撒不了羔子了,你们是吃工资的。羔子是我的衣食父母啊。”嘎查长隔着门听得清清楚楚,在走廊里溜达。推门进来瞪了阿来夫一眼,做样子给人看:“吵吵够了,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价喊得再高,也不能跑到红头文外边啊。”
额日敦巴日的话刚落到地上,阿来夫傻眼了,咋的帮着矿山说话,和那天
说的不一样。高拥华斜了阿来夫一眼:“你这话比屁还臭。你是聪明人办傻事,啥事都明白,就是愿意胡搅和。睡不着闭着眼捋一捋,下至嘎查上到国家,自以为聪明过顶的人,下场有几个好的?蒋介石聪明吧,黄埔军校的校长。林彪是军事天才。一个逃跑到了台湾,死后尸体回不了老家。一个摔死在外蒙的草原上,尸首都找不到。对着镜子称量一下自己,从马上掉下来,水泡子的水,能不能把你淹死。”
大坑对牧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最大的“不吉利”。巴雅尔把巴图拉到了阿来夫的牧场。巴图不敢靠近,远远地瞅着冒着白雾气的大坑说:“天孽呀!”在他的记忆里,听父亲说:1932年以前,牧民喝着母亲河的水,就是草原上弯弯曲曲河里流的水。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母亲河,不往河里丢垃圾之类的东西,也不在河里洗手洗脸。蒙古族人认为苍天是父亲,土地是母亲。从不在草原上挖土取水,那不是在母亲身上挖肉嘛。日本人打到草原来了,害怕有人向河水里投毒,开始打井吃水。打那以后牧区的人才打井饮牲畜。矿井的水管一个劲的往上抽水,阿来夫家的水井都干了……他指着一排一排工棚房前流出的黑乎乎的臭水说:“这水,羊喝了能不得病吗?”
巴雅尔瞅着大坑,凑近说:“老嘎查长,有的人穿着蒙袍,嘴里不说蒙话,反过来说,正过来说,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热锅里翻烙饼。”
巴图以为他在说自己的儿子,白了一眼没说啥。“老嘎查长啊,我说的是额日敦巴日。”老嘎查长说:“那个呼和巴日,达来常挂在嘴上的名字。以前戈壁的放羊娃,成了人场上的副旗长的那个。戈壁上的盐爪爪、沙柳、芨芨草,倒是能闹机密了,这黑黑乎乎的石块,他闹不机密。”
俄日敦达来碰到了他父亲巴图,简直就是小老鼠遇见大猫了。阿来夫紧靠着巴图,慢慢移动着躲远了。
巴雅尔捏着鼻子,指着一直冒着白雾气的大坑:“啥味道?羊都跑得远远的,让这毒气熏跑的。”
高唐说:“啥味道,没跟你说清楚吗?再告诉你一遍,是柴油的味道!啥毒气?哪来的毒气!不懂,真敢胡说。”看似是纠正巴雅尔错误的说法,实际是说给巴图听的。
郑杰见缝插针地说:“来草原三年多了,牧民骑摩托车开汽车放羊的人也不少,柴油汽油味也辨不清了……”
巴图颤悠悠指着冒白雾气的坑口,挪着不利索的腿脚走到矿石堆前,用浑浊的声音说:“看呀,这黑石面子飞一吹,全落到草上了,牛羊吃到嘴里,吞进肚子里,能不病倒吗?”眼光渐渐移到高唐的脚尖,说:“矿山的人?有理了,嗓门高就有理了。驴叫声高,遇见狼声再高,跑的了吗?塌不了坑,没有呛鼻子的味道。”
巴图手里的旮旯骨在响着,眼角渗出了草尖的露水,噘着嘴扭着腚离开了。
巴雅尔上下左右丈量着额日敦巴日:“能不能不演戏啊,喜欢你醉后的模样,说话做事不揣摸人。脑瓜子有病啊,帮瘸子打瞎子。”
额日敦巴日用蒙语对阿来夫和巴雅尔说:“我帮阿来夫,矿山是瞎子。”
高拥华转着眼球:“嘎查长啊,说啥鸟语呀,一句没听懂。”从此以后他多了一个心眼,办事带上了那木拉图,防着额日敦巴日。
巴雅尔正了正长帽檐走了:“接着演,没耐心看。”
我和苏木长是亲戚,嘎查长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跟他兄弟说。桌面上不能和矿山对着干,暗地里帮牧民。
巴雅尔去了我办公室。我说:“帮人是帮自己,你没晓透这个理儿。提早把话搁在这里,总有一天会敲我办公室的门。到了那一天,别说矿山不欢迎你。”
他说:“这和做梦借钱不用还,没啥两样。梦里坐飞机到了新疆,醒来还是躺在老婆身边。我放我的羊,不去矿井口推矿车的。不要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掺和来掺和去的,啥时把坑填平啊。别嫌我多管闲事,走哪路习惯了,有坑堵着,担惊受怕的。”
“过几天拉毛石,一周就平了。草场一大片,单捡那路走?”
他把目光从我脸上撤了回来:“多年习惯了,改不掉。”
“是个好演员,演啥像啥。”
“林矿,抬举我了。脚踏草原,头顶蓝天的牧民,没那天赋。嘎查长是好演员,有多张脸多张嘴。见了某些人是笑脸,见到牧民是哭脸。”
额日敦巴日推门进来了:“说我坏话,门外都听到了。嘴和打草机嘟嘟响个不停。我的心是块羊蝎子,从锅里捞到碟子里,又从碗里放回锅里,不知凉了多少回。马看四踢,人看四相,瞅你那面相和骨相,曲着个脸,我不欠你的钱。”
“有人欠钱。给了钱,能曲着个脸吗?我想天天的笑,大声的笑。嘿嘿。”
“天天笑,那不是疯子嘛。旗里跑的公交车,早一站晚一站的,都是一块钱。坐到终点站下也没人管,做人做事要厚道些。”
巴雅尔不愿听嘎查长的话:“不要戴着墨镜看人,草场里跑的羊,吃的草,喝的水都一样,肉的味道该是一样的。不一样的人,煮出的味道不一样。你看我们就是两道味儿。”
嘎查长用舌尖湿润着嘴唇:“闹不机密你说的啥。远嫖近赌,我看你是近嫖近赌。”
巴雅尔捏住了理儿:“这话放你身上,相应合适。”
额日敦巴日横着脸:“心眼多,不可怕,心眼要好。心眼放在肚子中间,走路的影子能创的起来,出口的话,落在地上跌成两半。你隔着嘎查去旗里的趟数少吗?撞破了脸回过头来找嘎查,有这样办事做人的吗?”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说,“看长远些,让勒勒车后面那颗歪脖榆树叶遮了眼。山包前面是芍药谷,芍药谷东面是万亩油菜花,流黄油的一片。坐在这里干嘛,走呀。”
“要走一块走,凭啥让我先走。”他俩一起出了大院,去了阿来夫的草场。
山包上烧起了红云,阿来夫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的郁闷,浅灰色的云缝间露出了一半红脸蛋。慢慢又是灰蒙蒙的一片,无限的拉长扩散着。
巴雅尔说:“瞅着那个大窟窿,至少1万多。”
嘎查长说:我眼和尺子一样,不差一指。啥时学会了自己作贱自己了,要2万。
阿来夫和巴雅尔一脸的不理解,闹不机密他葫芦里装的啥。阿来夫急红了眼:“坑口的白气又多了,你的话要算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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