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衣锦还乡,穿针引线(2/2)
这些话倒不能明明白白地问出来了,他们对严嵩也不算熟悉。
毕竟,虽然严嵩的曾祖曾做到过四川布政使,但他的祖父、父亲却都没能通过科举出仕。
袁州府分宜县的严氏,最近一二十年的名声倒几乎只是因严嵩一人而起若不是十六岁时为父丁忧耽搁了一科,十岁就过了县试的严嵩恐怕能更早中举,同样在二十岁刚出头就高中进士,而非到了二十五才摘取二甲第二的名次进入翰林院。
严家,与费家毕竟不能相提并论。他严嵩是进退自如的,严家此前两代没有官身,又何曾置办许多田地?严嵩的曾祖又以清廉闻名,因为顿顿不吃肉,人送外号严青菜。
“江西新历宸濠之乱,百姓更需休养生息啊。”严嵩又说道,“广东士绅目无国法、藐视天威,陛下震怒,故而于奉天殿手刃广东举子。若天下士绅都谨记圣人教诲,上能解君忧,下能抚民生,陛下又何必在广东大动干戈?”
费完想起费懋中寄来的信,立刻说道“广东素来教化不彰,加之山高路远,这才日渐猖狂。江西文风鼎盛,圣人教诲自然不敢或忘。如今那官吏待遇法得以施行,家兄亦曾谏言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为重,免赋免丁之策,严令命官不得逾越即可。若果能如此,富国自也不难。”
温安勇及其他聚精会神的官绅不由得看着他。
没有费宏发话,费完敢这么说?
一边是要新法里的官吏待遇法,一边是仍然坚持免赋免丁。至于编审科则之后是按丁摊派还是按田面权摊派,只要不按田底权摊派,那就不会让官绅多出一分钱,无非是让富户多承担一些罢了。
新法里面,自然还有采买法对官绅也是有利的——官府的采买,还不是由官员说了算?这笔钱,最终也能落到官绅口袋里。
哪怕在这基础上把商法、税法也坚持下去,无非仍旧是由出面经营商行的商人来承担商税。
费宏的意思,就是让出一部分利益,实现陛下富国的愿望,但是不要动根基?
若是两相对比,广东负担着近万官员的俸粮,最后盘算下来,实际还比不上其他诸省这三年的税赋增量,那何必还要像广东那样几乎推倒重来?
还有一点广东有市舶之利,江西、四川这样的内陆省份可没有这一份额外进项。就好比这汭口镇,号称商贾转运之处,真行了商法、税法,又能多收几两银子?
严嵩微笑不语。
在江西转这一圈,就是要释放他立场耐人寻味的意思。
哪怕是旧党,在陛下确实想富国的这个愿望面前,也不能坚持一切旧制不改分毫。现在要做的,似乎就是比较,通过短期的让利,把更激进的新党挤下台。只要根基没动,数十年后,官绅说不定收获更大。
费宏已经在四川号召官绅遵守免赋免丁限定,主动申缴了。新法虽然没有全盘推行开,但官绅能得到优免的比例是早就定下来的国法,费宏也只是号召而不强行命令而已。杨廷和新党党魁,他们杨家能不能说一套做一套不响应号召?
既然如此,费宏的老家江西自然也要如此。
等严嵩去了浙江,张孚敬的老家浙江自然也该如此。
要不然就等着新党举大明之力、携市舶司创税之便利,以广东新法有成为由推行全国,把大家的根都刨掉吧。
这下子,广信府官绅心里都有底了,气氛十分融洽。
杨廷和一口气提出了那么多新法,咱行一些、不行一些嘛。就好比王安石变法,他倒台之后,新法也不是全然都被革除了,还是保留了一些。
最主要的终归是细则,怎么能够方便官吏操作,怎么可以保证更长远更大的利益。
严嵩在广信府一些人的欢送下来到了仙霞关。
这个位置,位于江西、福建、浙江三省分界处,乃是“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与剑门关、函谷关、雁门关并称中国四大古关口。
严嵩回望着江西,又看了看福建。
因为天、物、人三理,陛下现在设了万法馆精研物理。若物理有成,按陛下所说,货物之生产、转运,全都能够得到不小的提高。百姓负担若小了些,将来对货物的需求也会很庞大。
所以将来的士绅之外,商人已经不可避免会成为一个担负税赋重任的群体。要使大明在这一套新法里顺利运转下去,商人的地位是一定需要得到尊重的。
而官绅们只要走出了按律申缴赋税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届时再逃避,新修的《大明律例》不会饶谁。想压迫着商人转嫁成本自取其利?也不看看皇明记的背后是谁。
他最后看向了浙江,面前是衢州府。
从仙霞关下去到了江山县,他就能从富春江的上游衢江一路南下,经过金华府、严州府到杭州府。
严嵩收起了在江西时的随和,一脸平静地吩咐道“走吧。”
迈入浙江后,他就是这十一府一州七十五县的首官。
刚到江山县,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人由二人率领率文官前来迎接的浙江右布政使邵锡,还有巡抚的亲兵营抚标的坐营中军官于允中。
“标下参见抚台!”本身就是杭州卫千户的于允中现在升任参将,对于率先请奏将于谦抬入太庙的严嵩,于允中是衷心感激。
严嵩看了看他带着的一队巡抚亲兵,这不是全部。杨廷和为表郑重,给他的抚标营配了五千人,这是严嵩可以不经繁琐流程轻易调动的直系亲兵。
巡抚,就有节制兵权了,虽然还比不上总督。
他只是笑了笑,又与邵锡见礼之后,就看向了另一个把自己捆住的人。
“罪官浙江海防道副使张芹,备倭不力,追剿未有所获,请抚台发落!”
严嵩微微眯了眯眼睛。
留给了浙江这么长的时间,这就是他们推出来的人吗?
做出这样的戏码,只怕他的罪责也很浅这次的事情,源头毕竟还在市舶司,在于宁波、邵兴二府的知府、当地卫所。
“负荆请罪就不必了,先解了绳索吧。”严嵩笑着上前作势帮他解开绳子,然后就对邵锡说道,“邵右使,浙江如今情势如何,还要向你请教了,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