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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野不在安市的这些日子里,顾国昌一直在逐步放权,不久之后应该就能彻底离开体制。
无官一身轻,对他父亲的晚年来说倒也合适。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顾倾野站在院子里,看着秦星河面向他的脸,突然感觉无比舒爽。
秦星河不知道顾老师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顾老师的眼睛是笑着的。先前见院中空旷的些许沮丧消弭殆尽,全化作一股烟散在空气里。他道“我们出发吧。”
到达安市是上午十点多,与秦星河两个爸约见的时间还尚早。秦星河一个电话给封镜打过去,结果封镜正在开公司的年终发布会,一时抽不开身,知道他们到站了非要喊个哥们来接他们。
这也不能怪封镜,封镜都把下午三四点的行程专门为他们空下来了,以为他们会那时候来,没成想竟然这么早。秦连那边彭伟也没动静,估计也是猜他们会下午来。秦星河无奈得不行,道“小爸,您别麻烦了,您那些哥们开得都是什么车啊?尾翼还喷火,跟烧街似的。”
顾倾野穿的是一件浅棕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的修身毛呢外套,衬得整个人修长挺拔,皮肤也白得通透。安市车站人来人往,打扮时髦吸睛的也不少,可没人像他这样站着不动还吸睛的。反观秦星河,一件星空紫的加绒外套,黑色潮牌裤,下面一双火焰aj。估计是嫌自己穿着素了,还带了个红色毛线帽,整个人看上去就跟时髦小网红似的。
两人站一块儿,南辕北辙,却又和谐得不得了。
顾倾野拽了一下秦星河的袖子,抬眼问他道“想参观我的房子么?”
秦星河才挂了小爸的电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兴奋“想啊!怎么不想!”
老早就知道顾老师在安市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还是早年在附中教书时买的。陶飞绿跟秦星河透露,说野哥以前一个人过的时候,跟老年人似的,可佛系了。他家阳台特别大,于是就放了一张藤椅,铺条毯子在上面,没课的时候就躺在上面睡觉,拿本高一物理书挡脸,有时候一躺能躺一下午。陶飞绿还说,顾老师家浴室那可是按五星级酒店的规格来设计的,大得能跳舞。
秦星河不怎么想看浴室跳舞,他只是好奇在安市生活的顾老师,来桃园之前的顾老师,是什么样的?
顾老师的私人住宅就在离安市车站两站路的交叉口,坐地铁七八分钟就能到。秦星河还特意瞄了一眼,安市附中离顾老师的住宅也不远,平时上下课真的没必要开车。顾老师是个怕麻烦的人,应该早看出来这一点,所以就把自己的车放车库里不开了。
两人从地铁口出来又走了几分钟的路,绕过一个不大的公园,才到一片住宅区。
顾倾野笑着看秦星河一眼“这小区里住的,基本全老师。”
秦星河耸了耸肩“你甭吓我。我对老师过敏的病不是已经被你治好了么!”
顾倾野的宅子是小区南边的一座小独栋,掩映在两棵树中间,哪怕现在进了正月也是葱绿一片。小区给每座独栋都配有一个院子,顾倾野当初自己装潢的时候没拿铁栏杆围,选的是带有点北欧风的白色矮栅栏,院子外面是草坪,院子里面还是草坪。秦星河特喜欢这一圈栅栏,问顾倾野怎么想到要这么装饰的。顾倾野道“这小区猫比较多,有矮栅栏它们可以在上面晒太阳。”
天啊,秦星河心里想,他家顾老师是什么天使啊!
宅子内部的装饰风格跟以往有所不同。没有继续走性冷淡风,而是什么都按光线通透的来,进门客厅对面就是一面巨大落地窗,照得整个屋子都是亮堂的,左手边是一个玻璃暖房,不大,里面是几排耐旱植株,顶上挂着几盆吊兰,阳光洒下来,斑驳陆离,映着底下的藤椅都像在水光中晃动。右手边的墙被打通,装了一个内嵌式的书架,放了整整八层专业有关的书籍,秦星河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因为他发现,书架中间有一层,空出来放了七八辆机车模型。有些机车秦星河认识不全,但大部分还是知道的。
机车模型清一色都是黑色的金属质感,随意摆放,特别酷,带了点机械朋克的味道在里面。
秦星河对机车那是打小以来就有的兴趣。一是他爸和他小爸都有这个爱好,没事会骑着和个同好一起压上马路,秦宅院子里那辆哈雷就是他爸以前留在那儿的。二是他好哥们王佐藤,家里是当地机车经销商,一些预售车型都得在他家那儿过一遍才对外发售,秦星河耳濡目染,眼馋得不行。
机车造型拉风,马达轰鸣声悦耳,秦星河脑袋里怎么转,都无法想象出顾老师骑机车在路上飙会是怎么一个帅炸天的场景。估计若是有朝一日能见顾仙女骑着川崎h2r来接他,让他马上去世都可以。
顾倾野是在秦星河后面进的门,有小半年没回来了,倒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他简单环视了一下,家里陈设一点都没变,只是暖房里养的几株植物比记忆里长得高大了。秦星河盯了机车模型看了好久,都没注意顾倾野已经走到他身边。见他傻楞着,顾倾野道“跟我去楼上看看么?”
秦星河点点头,跟着顾倾野往楼上走。
由于楼房是挑高层,楼上只有一间书房一间卧室,只是简单装饰,很干净。书房很大,卧室倒中等,秦星河不知为何,走进去都不敢呼吸,只顾盯着顾倾野看。
顾倾野拉开窗户,瞬间一股冬日的暖风吹进来,空气里扬起的都是纤弱的灰尘。时过境迁,顾倾野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离开安市的那一天,阳光是否有如今这般好。
秦星河望着老师的背影,依旧那样挺拔颀长,看上去云淡风轻般平静,可不知为何给他一种很忧伤的错觉。
顾老师对人对事永远是淡淡的,从没开怀大笑过,也没有声嘶力竭过,他的一切情绪只是写在眼睛里,或者就如现在这样,藏在背影中。
秦星河觉得,此刻的顾老师是一副画,而自己,就是一个赏画的外行人,试图从画的线条和色彩中艰难地寻找悲喜。
“顾老师,人的一生其实很短的,”秦星河的声音从顾倾野身后传来,“你要往前看,要一直不回头的往前走。”
“我不知道从前你的生活是怎么过来的,也许发生过不好的事,但你得从里头走出来。”
“过去的事我不问,你也不要说,咱们从今天开始,好好重新活,成么?”
窗户摇曳着,一束光折射过来,刚好照在顾倾野的脸颊和头发上。顾倾野逆着光回头,没有回答他,而是说
“当初你问过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你的。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但是如今我忽然想到了答案——就在我第一次跟你说话的时候。”
“那时你偷偷跟着我,跟得太没技巧了,漏洞百出,我本来应该无视你,但我想事不过三,提醒你一下事情就可以结束了。”
“你很紧张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还撒了谎,我在你撞到别人车上的那一刹那心就软了。”
“因为我发现,你所做的一切蠢事,都源于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