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战露锋芒(2/2)
那老人被这声剑鸣吸引,不由多看了冒襄两眼,这才发现眼前少年神完气足、宝光内敛,竟是个修为极深的少年剑仙。再看那女郎一脸凄婉神色,仿佛立时便要刀斧加身一般,气韵倒和没进门儿的儿媳妇有几分神似。他心中一动,对冒襄说道:“看这女娃儿如此可怜,老夫也不是铁铸的心肠,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子杞闻言大喜,笑道:“快说快说,有什么条件我们一并遵从就是。”
那老者沉吟道:“看你这娃儿气度沉凝,想来身怀绝技。老夫一生但无所好,唯有一嗜,剑道而已。娃儿若是能接了我三招,应允了看护之责又何妨?”
冒襄心道又是这赌斗之法,好像全天下的武痴都找上了他似的。这老人一身宗师气度,修为深不可测,他实在没有把握接下他三招。自修成‘紫雷印’后,他心中便存着与天下英雄一争雄长的念头,当日在龙虎山外与楼观羽融子虽只斗一招,已叫他知道天下尽多高手。这老者给他的感觉,更是可怖,自艺成以来,他从未如此刻般毫无把握。
冒襄是天生倔强的主儿,岂肯未交手先服输?耸起背脊,朗声应道:“好!能与前辈这样的人物交手,实在是一件快事。晚辈就以平生所学,与前辈印证三招!”
子杞颇有些担心,这念头在他脑中却不过是一闪即逝。他看不出那老人的深浅,想来以冒襄的修为,接上三招该不成问题。因此笑道:“好,就这么定了。咱们这就到草原上找个僻静地方,让你两个试招。”
那老人哈哈一笑,昂然道:“何必另寻去处,在这里比试便成。”子杞大吃一惊,心想剑仙争斗威力极大,若在闹市之中比试岂不要伤及无辜?却听冒襄朗笑道:“正合我意!老先生既有这等雅兴,我拼力相陪便是。正好见识天山仙家收放自如的手段!”
本来围观的人群已一早散去,过路行人见一老一少两人当街而立,隔着三四丈的距离遥遥对视,均是一动不动。众人瞧着有趣,又围了上来,对着场内指指点点。
子杞和那女郎并肩站在人群前,那女郎紧盯着场中的两人,紧抿嘴唇,双手微微颤动,显是极为紧张。子杞在她旁边不停安慰,将冒襄的本领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总之接下那老头的三招简直像吃饭喝水般容易。
圈子里的两人却不为外物所动,各自凝神聚气,颇有闹中取静的味道。这两人之间的空气凝若实质,仿佛一泓缓缓流动的湖水,奇怪的是这种气息只被限制在一道一丈径围的圆柱内,围观的人群丝毫感觉不到异常。
众人等到不耐烦时,终于见到那老者向前踏出一步,缓缓抬起右掌,在眼前二尺处挥过,轻柔的如同抚摸情人的脸庞。而那少年却随着老者这一挥,蹭、蹭、蹭,向后猛退三步。他双手垂在两侧,上身始终不动,退后的三步一步比一步小。然而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他这三步将劲力导于地面,已然将脚跟下的石板路捣成糜粉,且一步比一步捣的更深。便在这时,那湖水般的气息忽起了一阵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众人只觉耳中嗡的一响,旋即无事。这场面毫不精彩,众人没瞧到半点热闹,都有些悻悻,只一会儿就又都散了。
子杞却看的手心直冒冷汗,他如今行功法门初窥堂奥,看得出刚才两人对的一招大有学问。那老者的一挥分明已调动了体内真元,挥手间威力无铸,偏偏动作又轻柔之极,没有半分强横之气,这已是御至刚于至柔的高深境界。更高明的是,他这一挥全无痕迹,收放自如,劲力击于该击之处,绝无半点外泄。而冒襄却反其道而行,他将一股至柔之气遍布全身,将全身化作一张整体的盾牌抵挡老者的掌力,然后以雷霆之势御之,将劲气导入身后石板。然而他修为毕竟不如那老人精纯,还有些许气劲外泄,才造成了空气的波动,殃及旁人。
冒襄脸上红潮一闪即逝,笑道:“惭愧,晚辈也想像老先生一般,玩一手漂亮的。可惜功力不纯,反而贻笑方家。前辈,请发第二招吧。”
那老者满面红光,显然对刚才冒襄那一招守势很是满意。他喝了一声:“第二招来了!”将两手反张于背后,大袖卷舞,如同一只蓄势的铁翼大鹰。子杞只觉呼吸一紧,空气中仿佛有无数呼啸的精灵被那两只大袖吸了进去。只见他身形一闪,已在冒襄眼前,两只鼓荡的大袖向他当头罩来。只是离着冒襄还有三尺时,那两只袖子忽然干瘪,两股罡风呼啸而至,卷住冒襄全身。这两股风一正一逆、一冷一暖,碰在一处,立时激起了一道龙卷飓风。这道风隐现青色,力道被控制的极好,只在冒襄周身数尺之间。
冒襄身在风眼之中,有如承受千刀割体之痛,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那女子脸色苍白,颤声说道:“这是化生天地,万法为用的招法!”这股龙卷是老者以自身真息为引,借来散布于青冥九天的风精之气,精纯刚猛,非人类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眼见冒襄身子几乎要被扯碎,当此关头他猛踏虎足,脚下石板原本已是糜粉,再经他这一捣,登时现出一个坑洞,漏出青黄色的土地。他从怀中挚出一张虚若淡烟、有形无质的符箓,猛掷于地,只见青光一闪,那张奇怪的符箓已钻进土里。
众人耳边忽地响起一阵破土之声,原来冒襄脚下那一掌之地上,竟于瞬间拱出一朵藏青色的花苗。那小苗以人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数息之间已长到齐膝高。说来奇怪,这株嫩苗所到之处,青色罡气转眼消失,都被这苗儿吸的干净。吸了青气之后,枝苗成长更速,抽枝吐蕊,一会儿功夫已长成一株比人还高的九节花枝,更在枝头开出了两朵茶盏大的并蒂娇花。那老者所发龙卷飓风如雪遇阳春,早已消失无踪。
“天山石竹,这是天山石竹!”那老者乍见此花,惊诧道:“你怎的有这花?”
据说这天山石竹花长在天山绝顶、邈云汉之处,终年为积雪所覆盖,花籽可能深埋几十年,却不死不坏。一旦感应到九天风精之气,便像是普通花朵见了阳光土壤,立时便能破雪而出,喷香吐蕊。而一旦开花,花朵便永不凋谢。
“老夫在天山呆了这许多年,都没见过这花儿的真容,若不是见过一本古籍中关于此花枝分九节的记载,都辨认不出。你这中原人却从何处得来的花魂符箓?”
“家师酷爱练符之道,当年路过天山,偶得此花,心中喜爱,就练成了花魂符箓。前辈若是喜欢,送与前辈便是。”
“令师想必定是一位高人。能有此缘法,殊为不易。”他随即摇头叹道:“我一个老头子要朵花儿来何用?妞儿爱俏,你不若送给那个丫头。”
冒襄转眼看去,果见那女郎两眼盯住枝头的花朵,十分喜爱的样子。当下默念法诀,将那株石竹变作一只木簪,簪头开着两朵并蒂花。簪儿自行插在那女郎云鬓之上,一时人花相映,更增娇媚。她知道这石竹花另有一层妙用,能抵挡大部分的风系法术,更能使佩带之人免受百毒之侵。
“嗯,这一招虽然有取巧成分,然而这份临时机变也算难能,何况旁人就算有急智,也找不来这石竹花。小兄弟,前两招都已过关了。你再接我一招剑法如何?”说罢他拔出背后长剑,这剑剑身通碧,宽脊厚背,有五尺长短,是一把罕有的巨剑。剑脊上刻有古篆体的铭文,分刻在两边,一边是“许旌阳”,一边是“万仞”。
“前辈剑招必为神技,晚辈勉力接之。”冒襄好整以暇,抽出佩剑,又说道:“晚辈近来修成一门术法,仍是以道术辅剑术的招式,叫做‘剑鸣印’,请容我先用此印抹在剑上。”他知道这老人极嗜武术,因此将运气凝势的要求主动提出来,一来显示自己不敢怠慢,再者也让那老者有几分长者让招的体面。
冒襄功行一周天,屈指在剑身上虚画出几颗古篆字,继而又融入剑身中,藏锋隐隐低鸣,锋镝之气大盛。那老者见他功行圆满,才持剑横陈胸前,说道:“此剑名‘万仞’,乃许天师飞升后所遗佩剑。我有一式剑法,自诩包罗万象,穷尽天下剑术之变,小兄弟来品评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