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下第二(2/2)
盈缺忽的叫道:“慢着,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让你随意呼喝?”众人心中一凛,心中都道:“这小子可真是不要命了,竟敢来掳虎须。”还有人想道:“这小和尚刚刚破了阵法,便自以为了不得了?当真狂傲的紧。”巫山神女感念他适才的援手之情,在旁低声劝道:“这人不比那群和尚,你可别顶撞了他。”
燕长歌向着盈缺斜睨过去,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逝,继而竟露出淡淡的笑意,越发显得风神如玉,俊逸无匹。“原来是身负无脉剑灵的和尚,难怪这样傲气。”
盈缺道:“这与小僧所修的功法没有关系,只是阁下目中无人,让人看不过去。”
燕长歌冷笑道:“目中无人?世人想入我眼,也须有些手段!哼,无脉剑灵,号称天下有灵之物,皆可化作吾剑,这是白泉庵堂的看家本领了。庐山三白压在我头顶三十年,我早想领教领教这套功法,就只怕你学的还不到家。”
盈缺面对这样的人物,也不敢再有懈怠,“我所学不过是皮毛而已,拿来与阁下较量自然是螳臂当车。只是有些事当为或不当为,也不过存于一心之间而已,却与形势正逆无甚相关。我若认当为,则虽死不悔。”
燕长歌笑道:“好一个存于一心之间,普陀山的和尚原来还剩了一份胆气在!”
盈缺斜睨着一旁唯唯诺诺的众和尚,冷笑道:“这也未必!嘿,这群和尚整日价啃萝卜嚼青菜,剩下来的胆气也有限。”
燕长歌首次露出吃惊神色,说道:“你不是普陀山的和尚?那何必要为他们出头?”
盈缺喝道:“兴之所至而已!——九霄狂客,小僧盈缺领教高招!”他右手长剑竖引向天,左手掐剑指向旁斜掠,说道:“诸位剑仙,愿借腰中长剑一用!”
楚郢等人与他联手之后,已有默契,诸人的飞剑气息互通,仍在隐隐共鸣。只听盈缺手中长剑鸣声大作,他左手向内斜引,诸人飞剑若被线索牵引,纷纷夺鞘而出。各色光华闪动,继而汇成一股,光华驳杂却井然有序,如五艳飞龙,凌空摆舞。龙尾握在盈缺手中,一牵一引之间,则剑走光腾,龙吟绝空。M.④⑦七Ζw.℃om
燕长歌眼中放光,缓缓将右手举到胸前,说道:“能把这许多不同的剑灵统御到一起,想来不易,无脉剑灵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可惜我已多年不用倾国剑,空手与你对招似太过无礼,你且看我这流云之剑如何?”他掌中渐渐有一丝云气漾开,像是青草叶上弥漫的水汽,浸着夜空的薄凉,化成长剑的形状。这样的剑,握在他莹白如玉的手中,却格外显得不真实。它仿佛吹风便散,比那长龙一般的飞剑群可寒碜的紧。
盈缺轻叱一声,手中飞龙迎风怒卷,转眼已将燕长歌裹在其中,自己的身子则犹如一根飘摇的稻草,冲天飘起。燕长歌身在乱剑群中,流云之剑随手挥动,左圈一圈右点一下,便让众飞剑都进不得身。只见他手中云剑动如灵蛇,每点在一柄飞剑之上,那飞剑光华便是一暗,随后如脱了线的风筝坠落。
盈缺哪肯容他胡来,踏着几柄剑登极而上,抄住了坠落的飞剑便向他斩来,流云之剑却似实体,两剑对撞时发出金铁之声。那飞剑经了盈缺的一斩,光华尽敛,仿似耗光了一身的精气,盈缺随手抛开,再抓了一柄来斩,斩罢再抛,一时间走马灯似的绕住燕长歌狂斩不休,漫天的飞剑也被他顷刻间抛掉了一半。这几十柄飞剑各自属性不同,或有炽烈的火性,或有柔顺的水性,或有迅疾的雷性,交在盈缺手里莫不把威力发挥到淋漓尽致,每一斩必有惊天动地之势。燕长歌却始终只以那淡白色的云剑对敌,任你剑气排空、炫光乱炸,他身周被流云罩着的十尺之地却风平浪静,不起一点涟漪。
不过半盏茶时间,四十七记斩击如骤雨疾风,总算稍有收束。长剑抛了一地,盈缺无所依凭,只握着子杞那把剑,振起猎猎僧衣,当空而立。燕长歌掩不住脸上失望神色,说道:“这便完了?无脉剑灵,原来也不过如此。”
盈缺不动声色,淡淡说道:“这四十七把剑各有各的烈性,总要一一试过,才知道各自的脾气。我这许多功夫,原本也只为了临阵一击,总不至让前辈失望便是。”盈缺手中轻引,散了一地的长剑纷纷簌簌而动,蛇一样立了起来,先是一根剑跳起来,接着另一柄剑尖抵住前一把的剑柄跟着腾起,四十七把剑一个接着一个,首尾相接,直插云汉而去。这剑剑相连,共有二十丈高,然而远天之上,却只如一线丝带,而各柄长剑此时又都敛去了光华,灰不溜丢的,更是让人瞧不真切。
“燕前辈,请接我一式‘落云针’!”
“这招式再犀利又如何,你自身防御如朽木,我大可擒贼先擒王!”燕长歌猛一弹指,流云剑上一丝云气倏然而出,直朝盈缺眉心点来,盈缺不闪不避,大笑道:“你当我任人宰割,却也未必!”话音未落,一道飞鸿从天空上直落而下,把那丝云气打散,几在同时,又有一道剑光灌下,却是朝着燕长歌而来。这剑光实在快的过了分,便连他也不及闪避,横起流云硬拼了一记。
“前辈小心了,这‘落云针’可是一剑强过一剑的。”‘呛’的一声,燕长歌又挡开一道落剑,身形却被这剑打低了半尺,不容他喘息,那‘落云针’一剑快似一剑,接二连三照着他面门而来,他虽然挡的从容,却被这几剑打落了一丈有多,凭空比盈缺矮了一截,心下不由大怒,喝道:“区区剑雨,能奈我何?”流云之剑猛挥,在他周遭散出大片云气,“你这招号称‘落云’,且看落不落得我这片云。”飞剑再落,打在那片云气上,如飞虫撞进了蛛网,竟而生生黏住,再也落不下去。
“哼,一剑不成,那两剑同落如何?”两剑同落果然将云气对穿而过,燕长歌隐在云气中,冷笑道:“你穿的破云气又怎样,‘落云针’锁不住我的位置,便有千钧之力也是白搭。……况且,我早就说过,如你那般的防御,必先受戮于吾剑之下!”
盈缺心中忽现警兆,大惊下欲御剑避走,却有一丝云线,如细雨润物无声,悄然出现在他身前,直刺入胸口中。只见白光忽闪,他便栽了下来。‘落云针’没有他施法,纷纷从天幕上落下,直插入地,铿然作响。
燕长歌收了云气,扬起双眉,喝道:“还说不是大千阁寺的和尚?你身上这七轮三魂石可不是普陀山镇山之宝?”
盈缺勉强支起上身,咳得胸前血红一片,“你……你少胡说,不过是一块破石头,我跟大千阁寺又有什么相干?”
燕长歌哂道:“你少不识趣,若不是这块灵物,你早已是魂飞魄散。”
盈缺一急,怒道:“什么稀罕玩意儿,也能救老子的命?”猛地扯开衣襟,从脖下扯出一颗白色石头,就要仍出去,这一下却扯动了伤口,竟疼的他晕了过去。那石头才脱了手就失了力道,从他手里无声滑落,不过滚出几步远,便寂然不动。
玄空此时调息完毕,叹了口气,走上前拾起那白石,向着燕长歌合十下拜,“多谢燕居士手下留情。”
燕长歌双手负在背后,冷然道:“我何曾手下留情,不过是你手中石头救了他而已。——此子假以时日,可放异彩,当可光大你普陀门楣,把他抬了下去吧。”
玄空又叹了口气,盯视盈缺良久,才着人抬出软藤担架,抬着他径向后院而去。自己也垂首跟进了后面的僧舍,子杞两人担心盈缺的伤势,随着那担架亦步亦趋。先前那老僧向燕长歌告了一声罪,领着众僧也跟着去了。顷刻之间,偌大的广场只剩燕长歌和那群剑仙。众人心中愤恨,只是在燕长歌面前无论如何不敢声张,各自拾起自己的佩剑,抬着犹自昏迷的左道人和其他几人,灰溜溜的撤了。巫山神女还想交代两句场面话,瞧见燕长歌那张寒冰也似的俊脸,只觉心头一阵发紧,喉咙上像卡住了骨头,再不敢多作停留。
“簟儿,快快出来,和爹回去!”燕长歌清雅的声音回荡在古刹上空,犹如绵绵的佛唱,盖过了岛上经年不断的海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