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飞来横祸(1/2)
话说盈缺被人抬进静室,犹自昏迷不醒,伤势也不知如何。弥越裳虽然做了男装打扮,只是那样的面容任谁也瞧得出是女子,自然不好在禅房里久呆。大千阁寺中有招待女眷的厢房,玄空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却也不曾怠慢,在西厢里吩咐下一处雅室,派一位知客引了去安宿。子杞与盈缺一见如故,未见他转醒,坚持在禅房里守护。玄空仔细把盈缺的伤势检查了一遍,将七轮三魂石重挂在他脖上,才肯离开。
子杞侧卧在一方蒲团上,胡乱凑合了一夜。酣睡中却被一阵开门声吵醒,当时鸡唱刚起,天色灰蒙蒙的一片,却原来是玄空端着汤药来了。子杞见他眼里隐有血丝,恐怕是一夜无眠,不由笑道:“大师来的真早,只是你身上也带着伤,纵然记挂着盈缺,也要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才好,可不能顾此失彼。”
玄空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贫僧历来早起,不过顺路把药送来罢了。陆公子在这守着,我也没有不放心的,这便到前殿做早课去了。哦,等他醒了,烦公子吩咐他喝药。”说着把手里汤药放到榻前,就要转身离开。子杞忙站起身,一把拉住他,笑道:“既然来了,何必就走?我看他醒来也就在这一时半刻的,大师不如安坐片刻,也陪我做个伴儿。”
玄空只得在一旁坐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玄空不时向榻上扫一眼,满脸的心不在焉,子杞也不放在心上,只由得他时不时搭两句话,自己就能说个不休。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门边又响起来细碎的脚步声,却是越裳捧着食盒来了,子杞笑道:“我肚子正跟我抱怨,你就来了,真真是我的救星,亏得你这么早就变得出吃食来。”
越裳对他报以一笑,见玄空也在房里,连忙施礼道:“原来大师也在,我本以为自己是早的,却还让大师赶在了头里。”
玄空急忙站起来还礼,说道:“我也不过才到,姑娘是敝寺的客人,怎么做起这等粗活,只管向厨房吩咐一声,叫个火头僧人送来便是。”
越裳笑道:“大师客气。只是不知大师也在,却没有预备多一份。”玄空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子杞在肚里暗笑,一夜之后,玄空竟变得如此客气,甚至有些婆妈,哪还有初见时的睥睨之相。
越裳把食盒和那汤药并排放了,子杞也不忙吃,只说等盈缺醒了不迟。三人纷纷坐定,玄空越发的魂不守舍。想初见他时,是洒然神僧从天而降,谈笑间力压群雄,何等的意气风发,现在竟忐忑到坐立不安,不由让两人心中再次发笑。
忽闻榻上一声低吟,却是盈缺醒了,他睁开朦胧睡眼,向室内打量,好像玄空是个透明人一般,径向子杞两人点头称谢,只把玄空晾在一边。玄空也忽然把脸板起来,望也不望一眼榻上,好像盈缺醒与不醒,自己全不在意。
子杞一步抢到榻前,端起汤药,扬眉道:“总算醒了,喏,趁热喝了。”
盈缺虽然转醒,身子依然虚弱,勉强支起上身,笑道:“这可要麻烦陆兄了。”就着他手里一口一口吞喝,苦的他眉头紧促,两口里到有一口反吐了回去。待喝到一半,盈缺轻轻推开汤碗,说道:“恁的难喝,且缓一缓。——想我往日里常就着美人的手里喝酒,就着男人的手喝药却还是头一遭。”
子杞笑道:“你只把我也想做是美人就是了。”盈缺摇头笑道:“陆兄也忒小气了,这不有现成的美人在跟前,便不能借小僧一回?”
子杞跟着笑起来,“这我可做不了主,愿不愿意还要问人家。”越裳掩嘴浅笑,却不肯上前来接碗。
玄空冷哼了一声,冷然道:“这里是佛门清净地,哪容你胡说八道?才醒来就说这些孟浪话儿,还不如从此不醒!”
盈缺反诘道:“你不爱听,也没谁想留你在这儿,只管走了便是,也省的让人见了心烦。”
这两人才着了面便要吵嘴,只让子杞和越裳云里雾里一般,仿佛两个有多大仇恨。眼见这两个针尖对麦芒,小孩子一样互相较劲,恐怕马上就要一场好吵,子杞连忙放下汤碗,横在两人中间,向玄空笑道:“大师何苦和一个病人一般见识?昨夜匆忙一唔,许多事情都没讲的明白,我心中着实有许多疑问要大师教我。”
玄空心道一声“来了”,沉吟片刻,说道:“不必说,公子大概是与那九霄狂客颇有疑问吧?”
“不错,听说他已经遁世近二十年了,怎么忽然出现在普陀山上,况且还对贵寺众僧……那个,有一点不客气。”
玄空苦笑道:“公子也不必为敝寺遮羞,又哪里是一点不客气,他正常和咱一众和尚说话已是恩典了。不瞒你说,那九霄狂客如今就住在岛西,岛上那一片茶山都是他的地界,除了岛上的几户茶农,我合寺上下都不准上山采茶。燕长歌,燕长歌,他已经做了敝寺十六年的强邻!”普陀山茶团载誉天下,可与进贡的御茶相提并论,世人也都认为,这茶产是大千阁寺的产业,想不到岛上茶山竟被一人垄断,和尚却丝毫染指不得。
“竟有这等事,他纵然修为通天,也不能这样蛮横吧?难道和贵寺有什么恩怨?”玄空叹道:“都是些陈年旧事,当年种种,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这其中的缘故,原本不能一意埋怨燕居士,毕竟当年还是敝寺对他不起。”
盈缺刚闷头把剩下的汤药喝完,闻言冷笑道:“打不过人家就随便找些理由来搪塞,当和尚当到这个份儿上,嘿嘿,却和放生池子里缩头缩脚的乌龟有何区别!”
玄空亦是冷笑,“你不做缩头乌龟,却做床上的病猫。”
盈缺一怒而起,脸色峥然一白,“我纵然被打死,也强过窝囊过活!你肯对人家卑躬屈膝,过这样仰人鼻息的日子也就罢了,还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开脱,却更让人不齿!”
玄空见他那样的病容,心中一软,到嘴边的话吐出口时便变了样子:“你……你又哪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也罢,今日就做一回长舌妇,把这桩旧事讲出来。不过我今日所言,出于我口,入于你等之耳,却再不能让第五人知晓,否则恐有杀身之祸!”
子杞立时应道:“这个自然。”越裳也微微点头,只有盈缺把脸朝向一边,哼道:“你爱讲就讲,恁多废话。”
玄空不理会他,径自说道:“燕长歌二十年前携着爱侣遁世隐居,这是众所周知的了。那几年他两人大概踏遍山河,很是逍遥自在。十七年前的仲春,这夫妇二人忽然造访我普陀山门。原来他妻子笃信佛教,早年做姑娘时曾许下誓愿,如今得证鸳梦,要到佛寺还愿。燕居士对他妻子百依百顺,他什么事也争一个最好,妻子还愿亦挑上天下第一寺院。却怎知道这一来,却为敝寺和他夫妻二人,引来了天大的祸事。”
子杞插口道:“这样说来,大师定是见过燕夫人的,却不知是怎生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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