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叹长歌似成绝唱(2/2)
幻术威力一减,燕长歌登时回复清明,子杞大喝道:“燕居士,请祭出离火困住此妖,我等合力收服它!”
燕长歌何等傲气,口中喝道:“滚开,不用你多管闲事!”右边大袖一摆,把子杞拂开老远。左手凌空一抖,一道淡白色的云气飘飞而出,将幻妖魂魄团团围住。它本来无形无体,被云气一包,便显出轮廓来,大小如婴儿,体型与石像有七分相似。
燕长歌所修乱云术堪称剑仙界一流的法术,所操控的云气也非同小可。当日在大千阁寺中,曾以一缕云气便破掉了丹霞山左道长的一身真元,比起九阴离火、三昧真火之类的强了不知多少。那幻妖收束了全部妖力抵抗,仍旧被一缕缕云气渗入精魂中,发出如婴儿哭声般尖锐的鸣叫。
“哼,无知妖物,我便不能让你魂飞魄散,也要你受尽折磨!”燕长歌真气再催,幻妖鸣声愈趋尖锐,继而婉转低沉,有如哭泣,隐隐有哀求之意。可惜燕长歌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只是全力催动云气。
“它要孤注一掷了!”幻妖悍勇异常,身在绝地,竟聚起全部妖力在燕长歌脑中猛施幻术,绕是他全神戒备,仍被刺得脑中一痛。幻妖精魂趁云气出现一丝松动,猛窜出去。它痛恨子杞坏了它的好事,如箭一般向他头顶射去。
子杞站在一旁,那幻妖袭来无声无息,他竟全无所觉。他手中豹王剑募得自行跳出,挡在子杞身前,剑柄化成一颗硕大的豹子头,张开大口,竟将那一团魂魄吞了下去!
另一边,“钪锒”一声,燕长歌横起出鞘的倾国剑,指向燕玉簟,“簟儿,那和尚说他才是你爹爹,你可相信?”
纵然心里千般万般不愿承认,可她知道,这人并不是自己的生父。她注视着拿剑指着自己的养父,心中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再不往后退却,反而将身子向前一迎,闭目受戮。
燕长歌惨笑两声,凄然道:“好,好,有这样的傲气,才不枉我养你十六年!”说罢回剑入鞘,转身飘然退走,口中厉声道:“有生之年,不准你出现在我视线之内!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说罢乘风大笑而去,笑声凄苦难言,让人不忍卒闻。
燕玉簟眉心的黑石再现,一丝黑气从中溢出,缓缓散成粉末,飘散在风中。黑石重又没入她眉心中,燕玉簟耳边似乎有一声轻叹响过。
天色破晓,朝阳斜照,群山透出勃勃的生气。子杞和燕玉簟重出生天,眼望莽莽山峦披着一层轻薄的晓雾,也不知还是否仍在邙山地界。身后的山洞冷森森的,如同猛兽的巨口,回想这一夜的经历,两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燕玉簟经了这一夜惨事,性子沉稳了不少,收敛起许多大小姐的脾气,对子杞说道:“陆兄之后行止如何,可有打算?”
子杞说道:“我本想回普陀山与越裳汇合,可过了这么些日子,只怕她也不在岛上了。豹王和幻妖合成一体,让我对其余五妖隐有感应。我出洞时心有所感,此时那五妖竟似蠢蠢欲动,那面或许有数妖汇集!”伸手向东北方向指去。
“那方向上,莫不是京城?”燕玉簟此时心灰意懒,对什么六妖也全不在意,淡淡说道:“也难为了陆兄的古道热肠。”
“既然卷进了这事里,总不能置之不理。”
“陆兄行止既定,小妹就在此别过了。盼陆兄早日与弥姑娘相聚,今日所受大德,小妹铭记在心,他日必定报还。”燕玉簟拱手拜别,独自向着山下行去,林木疏落,尤显得她形单影孤。
子杞想到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骤失亲人,一夜之间从天上掉到地底,从此要孤身一人流落江湖,忍不住喊道:“燕姑娘,你可有什么去处?”
“我又有什么去处了?不过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燕玉簟说罢,向山下而去,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
话说当晚弥越裳回到寓所就寝,次日清晨照例去盈缺房中探病,两人一面说笑解闷,一面等子杞前来,过了正午仍不见他人影,不觉诧异。盈缺请托寺里的僧人,却到处寻不到这位陆公子的踪影。夜里,玄空亲自到弥越裳住处请罪,说找遍了半片岛屿,仍是寻不到陆公子,又叫她不必惶急,大千阁寺近千僧众必定全力搜寻,没有让贵客在寺里失踪的道理。
玄空嘴里说的好听,可是连续几天仍没找得到人。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子杞失踪多半和岛东住着的那尊煞星有关。他自己放了豪言出来,唯有硬着头皮去求见燕长歌,可惜思卿草堂人去楼空,燕长歌连着他女儿,两个人都不知去向。对着六间空荡荡的草庐,玄空也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屋漏偏逢连夜雨,伺候方丈玄朗的小沙弥又来禀报,说是不见了方丈的踪影,只在蒲团下留了“老衲尘缘已断,与诸僧永诀。宜当另立方丈,广大佛门”一行字,字旁另有几件大千阁寺代代相传的方丈信物。
盈缺在大千阁寺安心养伤,寺里却纷纷论论,诸僧争论不休。一些人建议应当谨遵方丈法旨,另选贤能接任大位;另有一派却说找到玄朗方丈才是关键,寺中除了他无人堪此大位。两面各有道理,互不相让,争论到后来几近于谩骂。只是和尚们大都老实本分,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骂词儿,还干净的似新打的井水,毫无杀伤力可言。
五日后,玄空召集寺中各殿执事,终于结束了毫无意义的争论。
他当场宣布说:“莲花殿方丈石龛碎裂,掌门木鱼不敲自响——玄朗方丈圆寂!”诸僧霎时寂然。不久后,旷远的钟声响彻普陀全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