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九】随行(2/2)
……
身边的人过分安静。
张良偏头看着鱼凰,问:“在为柳叶难过?”
鱼凰稍稍一愣,却摇了摇头,说:“也不算。只是……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良笑了笑:“你不妨和我说说。”
鱼凰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利用云初殿下的身份,但这样一来,我好像更没有机会为柳叶报仇了。”
张良凝视着她,意识到鱼凰的顾忌,心下暗叹一声,面上却露出一丝清浅笑意:“你不用云初身份也罢,你想替柳叶报仇,我自会帮你。”
鱼凰闻言微微一僵,记忆陡然复苏,才想起洺夙和丁丸出现前张良做的事——整个人顿时有点“着”。
“不用……”鱼凰婉拒,试图把手抽出来,却被张良牢牢控住。
张良含笑看着她不言不语,无声之中道尽坚执,又似是笃信不疑。鱼凰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垂下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脑海中一片纷杂情绪,胸中涩意却渐次堆叠。
“师姐?”洺夙的声音从院门方向传来,隐是疑惑。鱼凰心里一跳,唯恐在他人面前露了痕迹,一咬牙猛地抽手,扭头快步向前。
一瞬间张良面色微变,却也没有上前阻拦。
几步之外,丁丸和洺夙同时觉察到气氛的诡异,一个若有所思,一个暗自欣喜。
“子房先生,”洺夙走了过来,神色苍白仍作一派无辜,“你和我师姐怎么了?”
张良悠悠抬头,微微一笑,从容道:“她方才心情不好,我只好说几句话哄哄她,没想到她……害羞了。”
直接导致某人心情不好的洺夙:“……”
……
洺夙还是跟上来了——尽管为了“照顾”鱼凰的心情,他没有跟得太近,只是远远缀在后面。
无人拦路,三人自然不需要躲躲藏藏。张良又找来一辆马车,自己充当车夫,带着两个姑娘继续西行。
洺夙骑马跟在后面,逐渐觉察出端倪。
鱼凰在躲着张良——或者说,抗拒和张良接触。
哪怕她自认为表现得不明显,也确实有所掩饰,然而在另外三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里,仍一目了然。
鱼凰却无心顾虑太多。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苦思冥想,入夜投宿时终于做出决定,翻出行李中的笔墨片牍正要落字,“嗒”地一声,关门声传来。
鱼凰后知后觉地转头,才看到张良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上挑,瞧着她没说话。
她有点懵:“子房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良对上鱼凰的视线,明白了——这姑娘今日发呆发了一整天,刚才显然没听到住宿安排。
“这话该我问才是。”张良指指案上的东西,“你要写什么?”
鱼凰僵了一下,讪笑:“也没什么,只是想……打打草稿,理理思路。”张良闻言若有所思,而后点了点头:“是个办法。”说完抬脚走向内室。鱼凰眼睁睁看张良从自己跟前经过,欲言又止:“子房,你……”张良顿住,看过来,挑了挑眉:“要我帮忙?”
“……”鱼凰笑得客气且虚假,“不必不必,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张良浅浅一笑:“我不会打扰你。”顿了顿,又道,“我等你。”
鱼凰一直到张良走进内室才明白过来,走出一步想问清楚时忽觉似曾相识,而后她总算从一天的魂不守舍状态里回到了现实。
——洺夙正跟着他们。
她捏着笔,冥思苦想一整天想到的言辞烟消云散,早上的记忆重新挤入脑海。
记忆中的温度自发攀卷而来,鱼凰忍不住抓起案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粗暴地灌了下去。
脑子清明了点,却又想起了张良说的那句话。
——我不想看到你总要费心扮演云初,甚至承受她的身份带来的成见。
个中意味,除却双方,恐怕无人能懂。
鱼凰有些怔怔。她虽然不太敏锐,某些时候甚至堪称迟钝,然而张良这次的言行举止指向的同一个答案却如此昭然若揭,直白到鱼凰无法怀疑。
也几乎不能招架。
她不是不喜欢张良的——这是她当做神一样热爱了七年的人,从前念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故”时的调侃背后是她潜藏而难明的落寞,仿佛与张良在时间中错过是不能释怀的遗憾,乃至穿越而来时与张良接触,隐约带着迷幻感,做梦一般。
但要说多喜欢,似乎也并不是。
她维护他,追随他,配合他……近乎信徒服从于信仰,唯有虔诚,别无私欲。
故而,在这一自主定义的逻辑下,张良的温和、回护、关照……都能以坦然的方式解读为信仰对信徒的回馈。
只有这句话不能。
丝毫不坦荡,半点不讲理。
擅自拿走她的委屈,冠在他的头上。
满满当当,全是私心。
连带着自己的感情……也无法再清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