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我们算什么(2/2)
“风临,”恭定王终于开口了,“你意欲何为啊?”
风临转过头来,静静的笑着,没有答话。
恭定王注视着她,似乎没打算让她含糊过去:“你偷潜回京,若说你是谨慎自保,你却又现身搅了缙王订盟宴。若是鱼死网破,你却又不对风恪动手,反而任她唤了人来。若说你甘心伏法,你却又遣人以利诱吾而来,保你一夜。桩桩件件,自相矛盾!吾今日来此,已踏入泥潭之中,再不能置身事外,定安王也要给吾交个底才好。”
风临瞥了她身侧女孩一眼,恭定王立刻会意:“这是吾外孙女,不要紧。”
风临闻言一笑,问道:“还不知怎么称呼?”
她回道:“殿下唤我风漪如就好。”
风临笑意点点,转头对恭定王道:“姨祖母,您这外孙风姿不凡,前路可观啊。”
“莫说废话!”
“呵呵……”风临道,“姨祖母问我,我自然不敢隐瞒。此次回京,我只想在陛下面前讨个公道。以您之聪敏,想必也猜到了,先前符州之行确有小人暗害,才使我落得今日地步。我吃了这样大的苦头,怎能咽下这口气呢?”
恭定王面色慢慢凝重,肃声道:“那你心中可有疑心之人?你又想如何讨回公道?”
风临道:“云逸心中确有疑影,但不会做出您担忧的事。我知道,您身为宗亲,有护佑皇嗣之责,更有维护宗庙根基之担。我虽气极恼极,但也只消出了这口气便好,气一出,我自然也消停了,不会做出出格之举。”
恭定王沉声道:“如此说来,倒是委屈你了。”
风临轻轻一笑,举起被铐住的手晃了晃,道:“姨祖母,云逸自知无缘东宫,不会生妄念。更知来日江山社稷将托付何人,亦不会对她不利。我,只想自保。拔下咬我的利牙,让我得以在京中度过余生,仅此而已。”
恭定王面色稍霁,只道:“你能如此想,便最好。你肯退一步,是你识大体。若旁人不肯退一步,息事宁人,吾自当出面保你性命。只是,吾尽人事,剩下的只能听天命,若有差池……”
风临笑道:“无论结果,答允您的不会少分毫。”
恭定王点点头:“嗯,那老身便先谢过殿下了。时辰不早,今夜你便歇在吾府上,明日事明日议吧。”
“多谢姨祖母。”
车马停在恭定王府侧门,风临由人引着进了一室,室内立着两位男仆垂首听候,风临由人解了铐子便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不需伺候。”
待人走后,风临用湿毛擦了擦脸便躺到了床上,刚刚一触到床褥,浑身的骨头忽散了架,疲累由内而外涌出,坠着整个身子都异常沉重。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风临躺在床上手抓着长刀,不耐道:“说了不必伺候……”
“云逸!”
一声饱含情绪的呼唤毫无预料地响起,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激得风临猛从床上弹起。
她望着门口站着的闻人言卿,迟疑道:“望归?”
闻人言卿大步流星,直奔到床前,抓起风临便左右打量,她使劲揉了揉风临的脸,又反复看了风临的右手,终于确认道:“真的!是真的!是云逸没错!你还活着!”
她激动道:“我就知道你命大,怎么会死在那种地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是谁害的你,你有没有头绪?”
风临抬头拂去她的泪珠,轻声道:“我还好,你莫要伤怀。”
闻人言卿的泪落起来是静悄悄的,若不看着她的脸,只听她声音是觉不出她落泪的。她就只边滚着泪珠,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下最紧要的是以后如何,你到底有头绪没有?”
风临淡淡道:“谁害我得利,谁就是黑手。”
闻人言卿低声道:“果真……”
风临看了看四周,问:“你怎么来的?”
闻人言卿道:“我一闲人,谁会管?自然是孤身乔装来此。放心,你今夜闹得动静大,也没什么人在敢街上逛,没人看到我。空霁身份尴尬不方便走动,你若有想要说的,我也可帮你转达。”
风临询问她:“恭定王会来,是她游说的吧?”
“是她。”
“开了什么价?”
闻人言卿微惊,道:“你不知道?你先前允空霁的粮草生意就是她与恭定王合伙干的!那厮早算计上恭定王了。不然你以为凭恭定王的利禄,能过得如此阔绰?”
这倒轮到风临意外了,她愣了好一会才嘟囔了一句:“原来如此……”
闻人言卿看了她一会儿,问:“符州一趟损失多少?宁歆……宁歆回京了吗?”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房间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风临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烛火微暗,阴影完全爬上了她的脸颊。
久到闻人言卿听懂了她的沉默。闻人言卿的泪不停地流淌在脸上,一滴滴滑落在衣襟,洇成一片泪花。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却不知为何越擦越多。
她颤声道:“回来一个也好,有一个回来也好……起码回来一个是不是……”
风临开口道:“她是为我死的。对不起。”
闻人言卿没有说话,她垂下了头,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二人才重新开始对话。
闻人言卿道:“你今夜为何要去订盟宴,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太过火了,明天要怎么收场?上朝时肯定有一大群人参你。”
风临阴着脸道:“我……本来想去杀了她的。可后来一想,这样杀了她还要赔上自己的命,多少有些不值,我便改了主意。我想看看京中她能驱使的人马是哪些,效忠于她的朝臣又是哪几个……”
闻人言卿先是一惊,而后道:“你下定决心了?”
“我下定决心了。”
“好。”闻人言卿神情郑重,“那我就陪你走上一遭。”
风临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她的肩。
闻人言卿犹豫着问:“你……有见到他么?”
“见到了。”
“那你……唉,你打算怎么办?”
风临微微垂下了头,轻声道:“望归,我原是打算咒他的。”
这话不明所以,闻人言卿“嗯?”了一声。
风临轻声道:“今夜我对他举杯,原是想咒他的。他弃我而去,我心中怎能不怨,见他与风恪执手并肩,我只想咒他些恶毒话,道他孤独终老,孤家寡人。”
“可举起杯时,我却说不出口。”
她自嘲着笑了一下,道:“我望着他的脸,话还没到嘴边就散了。我果真没出息,到了今日,还顾惜着他,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我那时想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到底是他的订盟宴,一个男子的喜事,我总该说些吉利话的。”
“这么想着,话就出了口,变成了花好月圆,子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