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锦城一日（1/2）

研母继续以上的讲述：

“为了凑钱买回老家的车票及食物，刚到成都火车站，一下车，找了个人员稍集中的地方，就把自己的绣品和画件一股脑摆在一处高高的台阶上准备出售。”

“ 我人生第一次这么勇敢的立在光天化日下，这么不顾一切的为生计在众目睽睽之下豁了出去。骨子里‘大家闺秀’的羞怯和懦弱，在生存的事实面前，脱胎换骨的改变了行为模式：果敢、干脆、利落；根本不留意周围的眼光；压在内心的只是一时还没法平静的心理。当时除了生存大事，完全失去了优雅矜持的自身作派。”

“小渠因饥饿在旁专去看吃东西的人，有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跑过来？‘我是小渠弯弯等父亲’。他说道。还补充：妈妈说了：‘父亲就是爸爸！’，还说：‘我爸爸是这样挎枪的。’说着，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出插枪的模样，食指往腰间一插，小拇指实实在在的抵在腰间，他觉得他父亲这样的动作威风极了，是他心目中男子汉的形象。”

“一对老年夫妇见他十分可爱，问他吃不吃‘荞饼’，他点头表示要吃，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小乞丐，笑眯眯的接过两位老人的大半块荞饼，死命地吃了一大口后，想到要给妈妈留一点，跑到正在摆摊的我面前。”

“俩老人这才见到不远处的小孩妈妈正在摆摊推销自己的东西。”

“ 一对年轻男女走上前看画，不知是被画上的年轻女子的十分投入的‘吃相’所吸引，还是对左下方的词句感觉有趣，就问起画的缘由。”

“ 低头对身边的男士说：‘竟敢与大文豪苏轼的宋词同入一画！’。便上前‘有心’问价。我当时主要是想卖‘绣品’，就自认为是高高的要价：‘四十八元’！”

“这个价突然出口，只是一路上的盘算：有这个数的钱大体就够回老家的车费。不想却被执意要买的女士看中，将画抢在手中不放。年轻男子问女士：‘为什么那么喜欢此画？’女孩说：‘我爱画中的女子豪放与自然，也被‘天涯良人捧姣草’的词语打动！我看到了‘字’和‘画’中的和谐韵味，我还感到画中的真情实意‘穿透了’纸面！

“男子也像有同感，再次认真看画一遍，二话没说，笑着掏钱付款。他那轻松自然的模样，不仅仅是拿得出钱的轻快，还看得到他们之间的共识，是一种对画作共同欣赏联系着她俩的无语的表达”。

“ 我此时一下子犹豫起来，迟迟不愿收钱，只说：‘你们买其他绣品好不好？这个价全部你们拿走都可以，我今后可以再绣。但画，----我停顿了一会，万分不舍的抚摸着画面，眼睛紧紧的盯着不放，一面摇头一面尽量掩盖不舍的心情，难过的对买画人说：我只有这么一幅，卖了就再也没有了！”

“ 女士听了，更拿着画不放。旁边有几位年轻及中年男士，‘轰’的围上来抢着要求看画，女士快速卷起画卷，从包里再掏了一元的三张，连同四十八元钱一同塞到我手中，说她们要去赶车，两人就手牵手，头也不回，飞快的跑走了。”

“我这时才好像头脑更清醒过来，猛的起身想去追画，脚一软却瘫坐在地上。后悔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摆了出来、后悔自己的要价太低，没把他们吓跑；后悔讲了‘画’的维一性；还后悔当时应问他们的通讯地址，想到今后如有条件时，也许能再高价把画赎回。”

“ 在旁一位静静看画的中年男士和善的问道：‘还想卖点其它吗？’我抬起头看了看他，没有一点恶意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意思，点点头，回问道：‘想写点什么？’男士答：想给十岁的女儿写一幅‘学习靠积累’方面的警句。

“一听是为鼓励十岁女儿学习的要求，我竭尽全力的站了起来，取出笔墨，先将抱被平铺于的阶台上，再将宣纸铺出，压上镇尺，用我被玻璃和铁片划破了几处的右手，当着众人的面，挥笔写下了：‘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老子道德经六十四章中的智贤之语，”

“ 写好后缺少底气的问男士：‘这样可以吗？’男士拿起写好的纸张，认真的看后才说：‘很好的，我只有一女，但我望我女胜于男！’又将纸递还我，说道：‘还有劳落款！’我点点头继续写：‘云南大理宋知贞学书’。并在签名下方缀上了我的方形‘红’色名章。”

“我犹豫了一下，又从章盒中拿出两枚长方形的白色闲章匹配的缀上。一枚是‘慕道升’，另一枚是‘苏母之功’。”

“又想了一下，带着内心的、真实的一份羞赧，取出‘卫铄字念’的闲章，犹豫而庄重的缀下。那是一枚自己暗自向往的志向性的闲章：是王羲之在7岁时亡父后担起教他书法的大书法家，他的姨妈——卫铄，是一位自己心中具有高大形象的女性长辈，因敬仰而用她的名字自己刻下作为自己最心爱的闲章。

中年男士认真的看了又看这枚章印，再用欣赏的眼光一一看了我的章盒及印盒很久，才双手托住印盒，问了一句：‘是藕丝的吗？’我微微点头，把眼光短暂地移向他那即严肃又带庄严的颜面及外表，看到了一丝‘同伍人’的长辈模样。

当时的想法是感谢这位中年男子，他为了鼓励正在读小学的女儿，也许像我一样，有寻求‘榜样力量’的想法。才把自己崇敬的几位为母的女士：元代才女——管道升作为闲章；另一枚是仰慕宋代苏轼母亲的为母为妇的至高功劳，其他一枚如上所述、非常郑重的缀上，也想以此加弥补书画的不足、也有点表示自己近期荒废中的迷茫、悲怯中的自我丢失、个人层面上的岁月蹉跎。

‘多少辛劳费？’男士问道。我摇摇头表示不收费。

男士拿给我八元钱，我说：‘不用！我已很感谢您用语言助我站立！’说着，向他深深的鞠了一恭。”

“男士一只手摆着表示不要施礼，一面把钱塞给一旁的小渠。小孩望着我说：‘妈妈我买饼饼行吗？’我此时才知道，三岁多的小孩也已知道钱的重要。”

“周围几位男士此时正往前挤：‘我要一幅！我也要一幅’！”

“仅有的几张宣纸一口气写完才罢休。而一针一线绣出的锦绣却一张也没卖出。”

“ 卖画后的很长时间，那情景一直在我内心深处游荡。有难过，也小有激励！还有一份重重的感激和那份带着善意与鼓励的捐助！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捐助’，还包含了那些人一点点的赞许吧！”。

“难过的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自信，才拿出心中的珍品去换钱！其实，心底已在叹息：情与命相对立时，活命的愿望领先了一步！也感知世上关乎‘情’字的‘物件’，在无可奈何时也还有‘流通市场’，值得有人用岁月去沉思、去珍藏、去热爱、去钻研。”

“ 小激励是，人在走投无路时，周围激发的勇气也可以让自己再次站立起来去直面人生，不茫然痛悲‘小女子’的卑微和弱小。”

“ 感激之一是，自己一时的拙劣之词和尚欠功底的笔触，也能触动他人当下的心灵；时过境迁的一张淡彩水墨画，也能真实的度过一次人生难关。

感激之二是，布施的人，是一群毫无相关的男子汉，他们以最‘文邹’的方式，发起了一场困难时期无声的对‘女性文化’的现场资助；也是现实巧遇中对‘柔弱实体’的真实帮惠。

也许那位年长的用意都是在婉转的鼓励：女子也要像男儿一样，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那句‘我望我女胜于男’！双关力度之语是陌路长辈的智慧嘱托。直到今天想起，都会激起我热泪盈眶。”

“ 他们也许无法欣赏那费时费力并非一日之功的‘绣品’，但他们以自己的‘长项’或对当下一位‘弱女子’的综合评定，来表达及奉献他们当时的善意。”

锦城有感（一）

天下情殇陌路远，

苦心纯处有新亭！

此生多岐疑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