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其力不可抵挡（1/2）

“干得漂亮！这样咱们就有时间跑…”

正欲欣喜之时，一股强烈的脱力感如潮水般涌现，褚愿话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或许是因为那鬼爪终于被逮捕了，所以有些松懈了吧。

魏钦抱着同样没了力气的元成寺宵一步步挪到他面前来，没好气地喘道：“呼..呼...起，起来，还没彻底结束，怎么能松懈下去？”

因为施展了禁术的缘故，元成寺宵也是几乎提不起力气了，只是嘴角偷偷带着莫名地笑意看着褚愿，而褚愿艰难地转头，看着他俩，咧嘴一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竖起了大拇指...

砰~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褚愿将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魏钦身后的长陵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瞬息之间，一只巨大的鬼爪自那通天长陵中突然伸出！看样子是最先被褚愿以长枪破碎掉的那一只！并且眨眼间就洞穿了褚愿的胸口！而后残忍的从褚愿的胸口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再度遁入了另一片空间之中！

勉强睁眼的元城寺宵和抱着她的魏钦全都失了神，在反应过来后，两人齐齐大喊道：“褚愿！！”

“怎…怎么可能？！我应该已经解决它了才对…不..难道说这是真正的遆狱？”

看着胸口那血红的洞口，褚愿瞳孔中的光芒渐渐地暗沉了下来，他的双手渐渐失去了力气，很快就连挣扎都做不到了，回忆当年好像也是这种情况，褚愿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像是在嘲笑自己这可笑的命运…

“我…我又要死了？不，这次好像真的要完蛋了…杀戒被封印了…哈，玶姐…胖子…对不起，我大概要食言了…”

“褚愿！褚愿！坚持住啊！马上就能离开了！”

元成寺宵的瞳孔顿时放大了数倍，用力挣脱魏钦的双手，满脸惊慌地冲到褚愿的身边，神色莫名地含着些许愤怒，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她会因为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感到怒火中烧…

“元城寺！别发呆！还没死透！赶紧实施救治！我来拦住它！”

魏钦瞬间来到他们身边，在察觉褚愿的魂焱还没有开始弥散时，他立刻提醒元城寺宵实施救治，而他则是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四周！

他咬着牙，双目通红的死死盯着高塔的方向，哪怕他现在也是一身伤痕，哪怕他也被那长陵汲取了太多灵素，他也绝不会再让那鬼爪伤及自己的队友了！

元城寺宵被魏钦的吼声叫回了神，赶紧将褚愿平放在地上，将全身的灵素全力运转，施展出了她从叶念尘那里学会的唯一一个高阶治愈灵术——【辅式捌贰·小回衍】！

猩红的血液淌满了元成寺宵的双手，而流出这些浓稠河水的褚愿已经双目无神，彻底没了动静，虽然因为未知的原因使得他的灵体还没有溃散，但那来自遆狱的威压已经让他的意识几近散去了，不论元城寺宵如何运转灵素，他都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但在另外的一片空间内——

“喂…”

“女生？是谁？…宵？”

“喂！醒醒…”

“醒…醒？我…在哪？”

“喂！醒醒！喂！再不醒我可不管小染愿不愿意，直接把你扔出去了！喂！给我醒醒！”

褚愿猛地睁开眼！看向他身边这个一脸不满的女人，后者握紧拳头上下摆动了一下，对着门外大喊道：“陌柒染！你这小弟醒了！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出门一趟为什么带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回来！不然今天的晚饭你别想吃了！”

说完，她眼神凶狠地盯着褚愿，语气森冷地威胁道：“本小姐警告你！不准带着我家小染出去打架斗殴！这次饶了你，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变成小青的下一顿大餐！”

褚愿呆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女人很满意，冷哼一声后就推门出去了！啪！门关上了。

褚愿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座小木屋里，并且还是这屋里唯一一张床上，他愣了几秒，就像是从一场大梦中刚刚醒过来一样，思考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啪，门又开了，褚愿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走了进来，面带笑意。

“呵呵，醒了？”

男人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样，如果褚愿是一个女生的话，这会儿应该要在脑子里开小剧场了，当然，如果他是女生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扔出去了。

“是你？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褚愿想起来了，在他跨越虚空长路进入归离天之前，他就在那个梦境中见过这个男人，刚刚那个女生叫他什么来着？

“陌柒染，这是我的名字。”

男人轻笑一声，坐到了褚愿的身边，并且按住了他，继续说道：“休息会儿吧，在这里，你不用绷紧脑子，也不用在意时间。”

褚愿坐起身来，突然眉头大皱，一把捂住胸口，那里明明没有伤口，却莫名有一种钻心的疼！

“嘶！好痛！”

陌柒染大笑一声，指着褚愿幸灾乐祸道：“你看，我说让你好好休息会儿吧？”

褚愿眉头紧蹙地揉了揉胸口，看向陌柒染，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陌柒染露出了一种带着一点打趣意味的表情，歪了歪头，笑道：“你指的哪一方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或者，这是哪里？还是说，为什么真正的遆狱突然出现了？”

“所有。”褚愿皱着眉头看向他，后者笑了笑：“所有？啊，那我可不知道，不过呢，虽然我可以不帮你解答问题，不过，谁让你是我的大恩人呢？说点我知道的吧，愿。”

“诶？我帮过你什么？我应该没…”褚愿正疑惑着陌柒染的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番犹豫不定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说…我在很早之前的某个时候，帮助过你？”

陌柒染眉头一挑，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嗯…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并不完全，碍于某个家伙的监视，我无法告知你我所知晓的全部，但有一点是你必须知晓的，愿，你是一个不会迈向死亡的存在，但你的每一次濒死都会让寰宇向着覆灭一途更靠近一点，那脸臭小鬼不愿意告诉你，但我有义务让你知道这一点。”

褚愿一脸诧异：“啊？为什么？难道又是因为杀戒？”

陌柒染笑着点点头：“可以说是因为那家伙吧，但不是主要因素，死亡会带来绝望，你虽然不会死，但绝望的情绪会存续，当有一天抵达某个节点时，那极致的绝望就会爆发，而你将摧毁一切。杀戒本质上只是一道受你的力量影响而具现化的残缺权柄，但问题是，愿，祂为什么会残缺呢？又为什么会具现化呢？这需要你自己去找到答案，我可以提示你一点，你的天命，你得认清自己。”

褚愿一愣，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天命？灵域对觉醒者强烈执念的回应，可是…他到底拥有怎样的执念？

“我…我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感觉自己在被牵着鼻子走，总是被动地卷进各种事件里，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我厌恶杀戒身上那暴虐的气息，但若不是有杀戒在，我早就死透了吧…”

陌柒染叹了口气，微笑着看着他，问道：“被动？所以我才说，你需要认清自己，你对自己真的有一些误解，那么我姑且问一下吧，愿，你一直在后悔当年走进了那座塔，但，你当时真的必须要进去吗？或者说，你真的是因为要护着那个小胖子才进去的吗？”

“什么意思？”褚愿的脑海中似有惊雷闪过。瞳孔遮掩着收缩了一瞬间！

陌柒染摇了摇头，指着他，神色之中突然充斥着一股似是嘲笑的意味，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审视自我是每个人一生的命题，你的父…不，在我的角度来看，说那家伙是你父亲也太过讽刺了一点，褚阮明，他在那些年里，将你扔进丛林去锻炼、推入雪山去磨练、丢下深海去体悟…在这其中你也都是被动的吗？人的记忆会下意识地去保护自己，将那些不利于自己的部分全部遮蔽起来，但那不代表它们不存在了，你的记忆一直都存在一些问题，这是你自己造成的。那么就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吧，你真的是被迫卷入的吗？”

褚愿怔住了，喃喃自语，语速越来越慢，到最后，他产生了怀疑：“难道...不是吗？就是老爹要折腾我，折腾…我？不..为什么他要折腾我？他想做什么？他做了什么？”

“褚阮明如果想要从你身上取得什么，他早就有无数个机会能做到，为什么非要折腾你？愿，你不喜交际，却又热衷于跟孩童玩乐、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朋友，却总是下意识站在他人身后、你说你怕麻烦，却又总是主动卷进麻烦之中…你不该问他要做什么，而该问问你自己，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做什么？我什么...什么也没做...吗？”

“连你自己都怀疑着自己不是吗？而在我的角度看来，你在逃避，逃避曾经那个敢于站出来面对一切的自己，你将过错归咎于自己，甚至连权柄都送了出去，但你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所以你将自己隐藏了起来，你的那些师兄师姐戳破了第一层，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你为自己准备了两张假面，现在这个热情却又有些犹豫、时不时会脑子一热冲动做事的你，依然是虚假的。”

陌柒染平淡地看着眼前这个表情逐渐变得痛苦的朋友，但他没有停下，今天，他只有一个目的，而且是必须达成的目的——让褚愿想起过去的一切！

褚愿已经陷入了呆滞，陌柒染的话如同万钧重负沉入湖底，于他的脑海中激起了千层浪花！

“曾经那个…敢于站出来面对一切的自己？”

“我再提醒你一句吧，愿，你为自己构造了两张假面，用于掩盖过去的一件你将自己定义为罪人的事故，这其中你的第二张假面，是虚构的自我，用于逃避真实的自己，而你的第一张假面，正是你所谓的父亲——褚，阮，明！”

此言一出，褚愿浑身一颤！猛地看向床头镜中的自己！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这张脸上竟然写满了怯弱、畏惧和惊慌！而那张脸，居然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

（我在害怕？害怕什么？我为什么会害怕？）

这时，褚愿的手环中莫名地震颤了起来，他下意识取出引发动静的物品，然后陷入了呆滞！这是…周隅安的残枝？怎么可能？它应该已经没有灵素残余了，为什么还会有动静？在他疑惑的时候，树枝突然飘浮了起来！而后，直挺挺地插进了褚愿的的脑海中！

它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穿了过去！就像掉进了湖水中，激起了阵阵涟漪！

褚愿的瞳孔登时放大，眨眼间！无数回忆溶进了褚愿的脑海中！他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然而更令他震惊的是，他发现那些片段…是他在馨之花的记忆！

【我在害怕…被杀时不是我的意识被摧毁了，而是…被唤醒了。我在害怕…我已经没有第三张假面了啊…】

…

“小愿，我们是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吗？”

“你错了阿清，是世界被我们遗弃，相信我！终有一天，我要创造出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的笑容永远多于哭泣！”

“真的会有吗？”

“一定会的！我们一定会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由自己亲手组建的家！”

那一天，男孩对着自己唯一的朋友许下了誓言。

那一天，男孩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门，并目睹了一切罪孽...

那一天，火光照彻漫漫长夜，年轻的女人抱着两个孩子跪坐在火海之前崩溃大哭，一个孩子陷入了呆滞，一个孩子在深深地自责，中年人拼了命冲进火海，却被魔龙的爪牙一次又一次阻挡在炙红之外，只得绝望地看着他几十年的心血连同他们的性命与未来一起付之一炬…

那一天，男孩推开女人保护的手，在所有幸存者震惊的目光中向火光走去，他成为了童话故事中手握圣剑的勇者，无视所有阻拦，一步步踏进火海！他无惧灼热、无惧痛楚！他举起了手中的圣剑，将一切奉上！只得瞬间，黑白交错的光柱直冲天际！火焰的魔龙被小小的勇者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消灭了…

那一天，世间一切走向翻覆，但时间的长河却从未倒流，它忠实的记录下了一切，并将渐渐消散的船只送往了彼岸的终点。

那一天之后，男孩站在新生的花园中，凝望着那间充满温馨与回忆的宿舍，等待着前来接自己回家的父亲。

小小的勇者告别了温馨的花园，他没有留恋，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他知道自己必须舍弃，只是临走之前，他匆忙地将记录过往的纸张撕下，扔进了时间的河流中。

“从今往后，你叫褚愿。”

男孩对着镜中的自己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