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杜十娘（下）（1/2）

在一个古色古香的酒楼中，雅间被精致的屏风隔开，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墨画，增添了几分文人雅士的气息。外面，风雪呼啸，仿佛要席卷整个世界，而雅间内，却是另一番天地，暖意融融，烛火摇曳。

孙富和李甲对坐，两人之间隔着一壶正在冒热气的酒。孙富穿着一袭华丽的锦袍，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显得贵气逼人。他轻轻斟酒，那琥珀色的液体如同晶莹的琥珀，在杯中转着优雅的舞步。李甲则是一身素净的长衫，眉宇间透着一丝书卷气，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写满了忧虑和挣扎。

窗外，雪花如飞絮般飘落，纷纷扬扬，每一片都如同心事般沉甸甸。孙富望着那飘落的雪花，心中却是一片狡黠。他轻轻啜了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仿佛狐狸的尾巴在雪地上轻轻扫过。

“李兄啊，想那携美而归，本是诗中所言的佳话。”孙富放下酒杯，望着李甲，声音中带着几分悠远和深沉，“但现实之中，你可曾想过，你家中的那尊大门，能否为那位佳人敞开呢？若不能，你又有何打算呢？”

李甲闻言，心头一紧，仿佛被孙富的话触动了心事。他望着窗外那漫天飞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愁绪。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家父严厉，只怕难以接受十娘。我曾想过让她在杭州暂住，但心中明白，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日后钱财耗尽，只怕我们会陷入更深的困境。”

孙富见状，心中暗自欢喜。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触动了李甲的心弦，于是他继续添油加醋：“烟花之地的女子，多是那过眼云烟，难以保证真心。若你因她而触怒了父亲，甚至舍弃了家庭，那岂不是要沦为世人的笑柄？”

李甲被孙富的话搅得心烦意乱，他猛地站起身来，脚步沉重而急促，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中如同被乱线缠绕一般，混乱不堪。他急切地转过身，望向孙富，眼中满是迷茫与无助：“孙兄，你可有何良策？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孙富见状，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但他却故意装作沉思的模样，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有一计，或许能解你之困。只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地盯着李甲，仿佛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李甲一听，急忙问道：“只是什么？孙兄快快说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孙富这才继续说道：“尊大人之所以如此愤怒，无非是因为你沉迷于烟花之地，挥霍无度，令家族蒙羞。若你能割舍这段情缘，我愿以千金相赠。你有了这笔钱，既可以报答尊大人的养育之恩，又能让家庭和睦如初，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甲听了这话，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再考虑考虑。”孙富坐在那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李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孙富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这确实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一想到要与杜十娘分开，他的心中便是一阵刺痛。他停下脚步，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毅然抬头说道：“孙兄所言极是！我这就回去与十娘商量此事。”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

夜幕如墨，李甲心怀沉重地离开了酒楼。他走在寒风中，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肩上、发梢上，但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与杜十娘商量此事。他加快了步伐，穿过一条条小巷，终于来到了船边。

船上灯火通明，杜十娘正在船舱中静坐。她穿着一袭淡雅的衣裙，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脱俗。见到李甲归来，她连忙迎上前去：“甲哥，你回来了？外面风雪这么大，你怎么还出去？”

李甲望着杜十娘那温柔的眼神和关切的话语，心中的决定却更加坚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十娘，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他欲言又止，目光闪烁不定，内心犹如一团乱麻般纠结。沉重的脚步缓慢而艰难地迈向床铺，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股轻柔的力量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惊讶地回头望去，只见十娘站在身后，眼神温柔，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的声音如同春天的微风，轻柔而温暖：\"夫君，你今晚似乎心事重重，是否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呢?\"

李甲心头一震，不禁低下头来。他深知无法逃避这个问题，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将孙富的提议全盘托出。每说出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割裂他的心口，鲜血淋漓。

杜十娘静静地聆听着，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当听到最后时，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她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从未料到，自己的一片深情竟然会换来如此残酷的背叛。她的心如刀绞，但并没有放声痛哭或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相反，她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痛苦，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然后，她发出一声轻笑，笑声中带着深深的讽刺意味：\"呵呵，那位孙公子，果真是个有趣的人物啊。既然你害怕家父不容，我也不想让你断绝父子之情。那么好吧，我愿意顺从你的意愿。只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今天所做出的决定。因为，这将成为你一生的遗憾。\"

杜十娘的声音冷静而决绝，就如同寒夜中的冷月，冰冷而无情，让人听后不禁心生寒意。她的目光清澈如水，仿佛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虚伪和谎言。她再次开口问道：“那千两银子，你是否已经到手？”她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询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甲看着杜十娘，心中满是愧疚和自责。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未经你的允许，我怎敢收下那银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悔恨，仿佛在向杜十娘表达自己的忠诚和歉意。

杜十娘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缓缓走向窗边。月光如银，洒落在她的身上，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凄美。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发髻，动作轻柔而优雅，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做最后的准备。

她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月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她告诉李甲：“明日一早，你便去取那银子吧。我……会陪你一同前往。”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果敢，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即使心已破碎成无数片，她也要潇洒地离去。

这一夜，杜十娘无法入眠。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她回忆起与李甲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时光、激烈的争吵、欢快的笑声以及悲伤的泪水，如今都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她的心头狠狠划过。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真心实意地付出，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令人心碎的结局。难道命运真的如此残酷，总是喜欢捉弄人吗？

黎明前的黑暗尚未完全散去，杜十娘就已经起身开始梳洗打扮。她从衣柜里挑出那件最华丽、最精致的衣裳穿上身，然后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对着镜子画眉抹粉，精心描绘出一个美丽的妆容。每一笔每一划都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想要把自己最美的样子永远定格在这一刻，留在这艘船上。她心里清楚得很，今天过后，她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在离去之前，用最优雅的姿态，向这个带给她无数欢乐与悲伤的地方道别。

当第一缕阳光破晓而出，映照在江面上时，天空的颜色也逐渐变得像丝滑柔软的绸缎一般，缓缓地铺展在天地之间。这时，十娘终于结束了所有的装扮。她宛如仙女下凡，静静地站在铜镜面前，美得令人窒息。然而，她那美丽的眼眸深处却藏不住无尽的哀伤，好像早已预见到即将到来的别离。她的心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划过一样疼痛难忍，但她仍然咬紧牙关，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出来。因为她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李甲看到她此刻的脆弱和无助。

“甲郎，你快去回话给那位孙公子，催促他准备好银子，我们…我们也好早些启程。”十娘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像是被风吹过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然而，这丝颤抖并没有影响到她语调中的那份清晰与优雅。

李甲静静地站在船头，目光越过江面，落在远处的一艘大船上。那艘大船华丽而壮观，上面挂着红色的灯笼和金色的旗帜，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船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孙富。

李甲看着孙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看到了那金光闪闪的银子，那是他重回家族、得到父亲认可的希望。这些银子对他来说意味着太多，它们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可以让他重新回到那个曾经抛弃他的家族，重新获得他们的认可。但与此同时，这些银子也代表着他对爱情的背叛。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描金箱，那箱子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鼓足了勇气，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孙富的船舱内，茶香弥漫，一派悠闲。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映照出茶杯中的茶汤，显得格外明亮。此时，李甲推门而入，脚步声轻缓而又有些迟疑。

孙富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着看着走进来的李甲。他注意到李甲手中的描金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他轻轻摩挲着下巴，语气轻松地问道：“这便是那位美人的妆台吗？”

李甲点了点头，声音略微颤抖：“是的，这是十娘的妆台。”他的目光落在描金箱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孙富闻言，脸上露出更加欣喜的笑容。他站起身来，走到李甲面前，仔细端详起箱子。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宝和化妆品。

珍珠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每一颗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各种名贵的胭脂水粉整齐排列，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这些物品无一不显示出十娘的高贵和优雅。

孙富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透露出贪婪和兴奋。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出十娘站在他身旁的情景，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果真是个宝贝箱子。”孙富赞叹道，“这些首饰和胭脂水粉都是极品，值得千金。”说着，他取出了一千两银子放在桌上，“这是你的酬劳，点点看。”

李甲看着那堆银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银子背后是他与十娘的决裂，是他曾经誓言要守护一生的爱情的终结。但他也明白，这银子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是他重回家族、重新获得认可的代价。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悲痛压下，默默地将银子收起。

孙富见状大喜过望：“李兄果真是聪明人。从今以后你将重归家庭与父亲团聚而我则得到了一位佳人我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然而李甲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离开了船舱。他心中明白孙富的话只是表面的华丽背后却是无尽的自私和贪婪。他也知道自己为了这一千两银子竟然背叛了与自己情深意重的十娘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的痛苦和无奈。

回到船上十娘正在等待着他的归来。她看到了李甲脸上的愧疚和悲痛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但她仍然希望李甲能够记住他们曾经的爱情记住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月光下的江边，十娘的身影如同一位冷艳的仙子，静静地矗立在船头。她早已将那些尘世的纷扰打包成行囊，每一个针脚都透露出决绝。当李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只是轻轻侧目，宛如夜空中流星划过，短暂而冷淡。李甲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失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背后渐行渐远。

他默默地走到十娘身旁，伸手去提那些沉甸甸的行囊。两人并肩走向岸边，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无尽的故事。江水在他们脚下缓缓流淌，像是诉说着千年的哀愁。

两艘船并排停靠在江边，像是两颗静默的棋子，等待着命运的落子。孙富站在自己的船上，目光紧紧锁定着对岸的十娘。他的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不安。他知道，今天将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

不久，李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描金箱，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当他走到孙富的船头时，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箱子轻轻放下。他低声对孙富说：“这是十娘的妆台，她让我拿过来给你。”

孙富一听到“十娘”的名字，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光芒。他早已听闻过这位美人的传说，她的美貌与聪慧如同天上的星辰，遥不可及。此刻，他亲手触碰到了这个传说中充满魔力的妆台，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那香气如同清晨的露珠，清新而淡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整个人都被这香气所包围。就在这时，十娘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她今日身着盛装，美艳不可方物。孙富一见到她，顿时被她的美貌所震撼，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十娘走到孙富面前，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她转向李甲，伸出手说：“我的描金箱，请你还给我。”李甲点了点头，将箱子递给了十娘。十娘接过箱子，取出钥匙轻轻一转，锁应声而开。

她缓缓打开第一层抽屉，里面摆放着各种珍贵的首饰和珠宝。每一件都闪耀着迷人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辉煌历史。然而十娘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随手将它们一件件地投入水中。“人心不值重，珍珠何足惜。”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