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群像（1/2）

八月十八。

连绵的雷雨在曲白上头已经笼罩了足足七八日的时间，天空低沉的压到头顶，有隆隆怒吼从云海之后传来。

念安披着身蓑衣从槽水沟旁回来，他已经连续三四天没能去渭水边找那绿石头了，上流下来的湍急水流这两日肆虐而过，甚至在一夜之间卷走了一座建在渭河旁边的草房。

少年行走在北街，借着路上两指深的积水正好能看到街道两旁不少开半扇窗，苦愁得坐在二楼窗后面的人儿。

东边一朵更加厚实的黑云飘来。

眼看今日雨势隐隐有了盖过前几日的势头，本已准备回家的少年临时决定去趟城南青羊道观，好帮着余生照顾下留在那里的物件。

路过古梧桐街口时，念安不得不稍稍绕了绕道。两日前天降的急雷竟然将参天梧桐的整个右半边劈下来好大一截树干，又压塌好大一段路面。

树干奇重，天又降雨，官府还没来得及派人将它移走。

念安小心绕过损坏路面时，不经意间又看了眼那依旧在古井旁一动不动的红衣僧人。自他进入曲白城内坐在这里开始，没人见过他再挪上一步，或是吃上一点食物。

任由天穹落下的雨水将自己全身红色海清淋得透湿。

他、自是坐在那里，便仿若扎根入了地底。

不过好奇的念安也发现，自从古梧桐倒掉半面后，红衣僧人不再闭眼了。他现在会伸出头，保持个极稳定的姿势，睁眼愣愣得看着那口古井，喉头则不断抖动着，发出“咕咕咕”的低沉怪响。

……

……

念安到达青羊山时松了口气，这看起来破旧的道观并未被这连绵的天雨损毁。

少年放下蓑衣，踱步在道观四周转了一圈。道观主体虽然安好，可西墙边似乎有些漏水，于是念安不得不凭着记忆来到了道观后一个余生用来储存杂物的屋室。

……

屋室有些黑，少年点燃灯烛后在这里四处翻找，脚上却不小心踢到角落里个被人遗忘在这里许久的倒扣铁盆。念安叹口气，本想弯腰捡这铁盆去接漏水，哪知道把它翻过来后正好看见张已经微微有些发湿，背面还粘上不少泥土的纸条。

念安捏着纸条小心走到干燥处将它翻开。

“看水莫要看成水。”

“这是什么东西？”

……

“西”字刚出口。

曲白北城门，城防军慌乱得移开拒马。

有一骑穿过城门飞也似得朝中城冲去。

这马是雄壮高大的西北乌骓，那人则是通体穿着纯黑轻甲，身后挂一柄长剑的蒙面骑士。

……

带着股无言气势的骑士在奔行，只是他背后长剑剑柄上那一小撮红缨被雨水淋湿，紧紧得粘作一团，显得有些狼狈。

从骑士奔行的大道往南走两个街区便是朱雀楼，楼顶三层上新来的朱雀衙百户透着木窗在看骑士。

……

看到他已经行过了梨花巷，百户大人转身关窗，从右手边桌上的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纸，神情镇定的朝身前几个总旗朗声读了出来。

“射洪县急报，此地二十四名朱雀卫在与陇北千户衙失联一昼一夜后，已确认，皆亡。”

“一同遇害的还有射洪县一千八百四十二口人。”

底下总旗们霎时间僵固。

读完信的百户大人并不理会众人，径直站起身来往外间走去，大概是因为步履太快，他大红披风带出的风，压得屋里的火烛闪了闪。

……

那一骑不停，踩出一路的水花，化作雨中一抹黑影飞奔向都郡府。

路遇巡城守军要拦，却被骑士腰间挂着的耀眼嫩白树枝吓得退了回去。

这是陇北总督手下陷阵营的精锐骑士，见骑如见人，嫩白树枝下蕴藏的是陇北道最高长官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