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 仗义出手（1/2）

原来这“黑风郎君”俞逸乃是江湖上十分恐怖的一小我私家物，为人亦正亦邪，武功奇异罕异，脱手狠毒无比，据传与之交过手的人非死即残，从无一例得以全身而退，因此虽只出没辽东一带，但名头却是响彻黄河以北。

奉天帮一个武功高强的堂主曾经去过东北，在长白山脚下与之遇见，言语不合动起手来，听说仅仅一合就被踢碎了坐骨，酿成了个废人，以后只要有谁在他跟前提起“俞逸”二字，便吓得干呕晕眩似那惊弓之鸟。

“铁腕”魏宣知晓自己的武功与那堂主不外在伯仲之间，心中焉能不怯，临阵脱逃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他那说变即变的“变脸功夫”着实有些过人而已。

黎文彦满脸嘲弄之色，向燕娘笑道：“原来还找来了‘铁腕’魏宣啊，惋惜这老头从来就是脓包！比那‘虫影剑’都不及的，看来我们的燕各人真是病急乱投医啦，哈哈！哈哈！”他放肆笑了数声，旋又继道：“今晚尚有谁要来啊？我们再等等如何？”

燕娘花容苍白，心中终于绝望，无力道：“算你们赢了，我加倍还你们银子，你说几多吧。”

“算我们赢了？”黎文彦作怔怔状。

燕娘咬唇直视着他，娇躯微微哆嗦。

黎文彦倏地倾前，暴声吼道：“你道是在摆家家酒么！”

众丽人无不唬得满身发抖，燕娘首当其冲，娇躯一震，神情却是颇见坚贞，硬撑着道：“那你还待如何？”

黎文彦几把脸压到了她的粉靥上，恶狠狠道：“燕如意啊燕如意，你自立门户也就而已，却还来拐我点花楼的人，如今恼了两位楼主，又岂是用几两银子就能了却的！”

原来这燕娘乃是点花楼两大花魁之一的燕如意，因与另一花魁花自在心生嫌隙，久峙之下终成水火，一怒便脱出点花楼另立门户，自己新开了个留仙楼。

因她通常待人极厚，与众姐妹情感又好，而那花自在却是气狭量窄心狠手辣，便有几个受不了的女孩子跟到了留仙楼这边来，更令得点花楼大生不满，便借着“被拐了几个孩子”为由打上门去，着人在留仙楼一连大砸了几日。

如此一来，留仙楼的生意自是做不下去，燕如意忍无可忍之下，遂允许与点花楼做个了断，并央请了几个通常看起来似有能耐的相好前来撑腰，因而有了今次的顺丰楼之会，不想却是一败涂地。

燕娘身后几个女孩子一齐哆嗦道：“不是拐的，是我们自个要跟燕姐姐的。”

黎文彦猛扭过头，骤又暴吼：“闭嘴！回去后瞧我怎收拾你们！”

燕娘道：“不行！她们不能回去，我决不会让她们跟你回去的！”

几个女孩子也都纷纷道：“我们不回去，即是打死我们都不回去！”

黎文彦震怒，咬牙道：“那好，明儿我便拆了留仙楼！再告官里来拿人！”

燕娘叫道：“不要，你不能这么做！为何要把人逼得山穷水尽？”

“为何？”黎文彦冷笑道：“谁叫你忘恩负义，倘若楼中的人个个都学你，点花楼便得关门大吉了！横竖两位楼主已发下话了，留仙楼再亦不能在都中开下去，你——燕如意，乖乖回点花楼便罢，否则给你拐出来的这几个小贱人……嘿嘿，回去后怕是都不太好受哩！”

燕娘怒道：“点花楼还讲不讲原理？如意可是赎了身的，凭什么还得回去，花自在又如何容得了我！这几个孩子我……我都帮她们赎身，要几多银子你们开呀！”

黎文彦奇道：“我为什么要你的银子？点花楼就是不卖这几个孩子，谁又能强买了去！”

燕娘一时语塞，她乃行中身世，虽然知晓自己理亏，好一会后只得软声道：“黎师爷，求您开开恩好么？您也晓得花自在的襟怀与手段，她从前就折腾这几个孩子，眼下又恼着我，倘若她们跟你回去，不啻于往死里送么！”

至此宝玉已听明晰个或许，心下暗忖：“原来是青楼中的纷争，竟不输那江湖上的惨烈哩，适才给踢落楼去的那小我私家，不知还保不保得住性命？”

黎文彦冷冷道：“这可是你害了她们的，却又怪得了谁！燕如意你听好啦，实在这几个孩子基础算不了什么，但你另立门户，令我点花楼在四大楼中蒙羞，两位楼主就是要把你赶尽杀绝，要令所有跟你走的人因你而损，一个个悔之莫及！”

燕娘呆在那里，喃喃道：“两位楼主就如此绝情么，不给如意半点余地？”

楼上众客因见她生得如花似玉，心下无不悄悄同情，面上皆露不忍之色。

黎文彦突然缓了口吻，道：“他们这回认真是恼了，但你也知的，两位楼主几多照旧听得进黎某几句话的……嘿嘿……”

燕娘眼中一亮，忙低声求道：“黎师爷，如意好歹曾是点花楼的人，从前又十分敬重您的，今次您就行行善，资助跟两位楼主求个情可好？此番大恩大德，如意定然铭刻于心……”

黎文彦却不接话，只把两只鼠眼盯着她，他原本就生得猥琐，这时的容貌更是令人生厌。

燕娘给瞧得浑不自在，娇容不觉晕了起来，怯生生道：“黎师爷？”

黎文彦眼光一寒，神情骤又冷如冰霜，恶狠狠道：“燕如意啊燕如意，如今你可来求我了！嘿嘿，还记恰当初怎么给我脸色瞧的么？”

燕娘忽似想起了什么，面上现出惊慌之色。

黎文彦咬牙切齿道：“你也不外是个婊子，居然就吊起来卖了！倘若那次你乖乖的从了，今日黎爷我说不定便会帮你的，可如今我非但不帮，反要来个推波助澜雪上加霜！哈哈，忏悔了吧？忏悔死了吧？臭婊子！是你自个害了你自己！是你害了那几个把你当做亲姐姐的可怜孩子！”

宝玉素来最惜尤物，见状不禁恚怒：“这姓黎的定是曾想玷污人家，却因不能得逞而挟恨在心，此时乘隙羞辱抨击！可恶可恶！真真可恶！”

燕娘面无血色，转头望向几个女孩子，见她们怯生生地拥搂做一处，面上俱是恐慌之色，心中惆怅之极，突然朝黎文彦曲膝跪下，粉额直叩到地上，泣声央求道：“黎师爷，如意在此给您叩头了，从前都是如意的不是，求您大人大量，莫因如意为难这几个孩子……日后您要……要如何……我……我都……都……”

此句一出，周围众客立时窃窃私议起来，有人面露惋惜之色，更有人露出垂涎猥亵之色。

宝玉心中大急，只怕这尤物就此给那姓黎的家伙所趁，心中不住道：“莫再为难她了吧，这等尤物儿都给你跪下叩头了，即是铁石心肠亦都融了哩！”

燕如意身后众女见状，也皆随之跪下，纷纷道：“黎师爷，求您开开恩！”

但听黎文彦“嘿”地一笑，阴恻恻道：“燕如意，既然你已知悔，今儿我便私下做个主，给你个谢罪致歉的时机，倘若你能办到，我便勉为其难，为你们去求两位楼主。”

燕娘心头生出一丝希望，但亦晓得肯定事欠好与，颤声道：“黎爷请说。”

黎文彦朝旁边的手下一摆手，道：“去取两坛‘玉井坊’来！”

立有人应声去了，过不片晌，便抱回了两坛“玉井坊”。

黎文彦两手接过，双双砸在桌上，朝燕娘邪笑道：“有句老话，叫做好事成双。只要你把这两坛‘玉井坊’喝下去，黎爷我便立马去为你说情。”

旁观众客一听，即皆悄悄摇头。

众丽人面色大变，罗罗愤然道：“黎文彦！你……你这不是要逼死人么！这两坛子酒灌下去，还不把人醉死了！”

宝玉心里也恨道：“这怎可能！两坛子‘玉井坊’灌下去，就算不醉死，恐怕撑也得给撑死了！姓黎的恶人仍旧不愿放过这燕娘哩！”

黎文彦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悠然道：“不喝也成，黎某人可没说非要谁喝啊。”

燕娘迷迷地呆了片晌，突尔一咬银牙，望黎文彦道：“黎爷适才的话认真算数？”

黎文彦打了个哈哈，仰鼻朝天道：“黎爷我说的话，岂有不算数的！”

燕娘站立起身，朝四方各施一福，道：“请在此的列位为奴家作个证！”说完就从桌上拎起一坛“玉井坊”喝了起来，灌没几口，便给呛了喉咙，只咳得目湿面赤花枝乱颠。

罗罗抢上抱住，又气又急道：“你还认真喝么！那厮挟恨在心，明摆着想要逼死你的，就是你真能喝下这两坛酒，他也未必会遵守信誉！”

黎文彦怒目相视，问旁边道：“这小贱人是谁？”

有手下回覆：“这婊子叫罗罗，原‘锦香院’的，如今也过了留仙楼。”

燕娘冷笑道：“上有天下有地，头顶三尺尚有神明，有人若是想说谎，便也由得他！”用手一抹朱唇，抱起酒坛又灌了起来，罗袖滑褪，露出一双如雪如酥的粉臂来。

旁观众客无人不知那“玉井坊”的性子极烈，即是男子，也绝无可能一气喝下两坛，况且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乎，心皆大感不忍，片晌之后，果见燕娘又呛了起来，剧咳中酒汁泼出，淋洒了一胸，娇颜艳得象是要滴出血来。

几个女孩都哭了起来，纷纷拥上抱住，泣呼道：“姐姐莫喝了，让我们回去就是，花自在也未必整得死我们！”“我来喝！我来喝！我替姐姐喝！”“姐姐不能再喝了，再喝可就醉死了！”

却见燕娘摇了摇头，边咳边喘道：“你……你们莫阻我，我能……能喝下去！我一……一定会喝……喝下去的！喝完你……你们就……就没事了……我们都……都市好起来的……”

旁观众客无不为这美娇娘悄悄心疼，但见点花楼的人手持利刃棍棒，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更有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俞逸立在那里，哪个又敢站出来为她出头。

宝玉也是又惊又怒，这才记起罗罗先前所求之事，赶忙从人群里向楼梯口挤去，想去把冯紫英搬来做援军。

黎文彦因为形貌不堪，自幼便极其自卑，当日遭燕如意冷拒，心中一直记恨，现在见她苦不堪言，心中大感快活，口中犹道：“我说过可以取代了吗？谁也不许帮她喝！倘若再漏丁点出来，便得重喝两坛才算！”

罗罗心中早就恼怒难抑，闻言终于豁了出去，破口痛骂道：“黎文彦，你不是人！你个王八蛋！也不知是什么工具赶着了胎，却生得这副三寸丁的窝囊样，莫说燕姐姐瞧不入眼，纵是你爹都忏悔生你！你娘都不愿奶你！”她乃青楼姐儿，骂起人来自是无比的阴损难听。

不巧黎文彦正是孤儿，给她漫骂中砸着痛处，面色一变，震怒道：“小贱人，找死啊！”两步就跨到了罗罗跟前，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她那张吹弹得破的俏脸上，将之抽了个趔趄。

众女齐声惊呼，甜儿赶忙去扶，朝黎文彦怒道：“大坏蛋！你从来就不是好人！”

这时宝玉已挤到了楼梯口，闻声急遽转头，见罗罗跌坐地上，嘴角溢血，半边粉靥已高高地肿了起来，周身热血顿往上涌，刹那间浑忘了一切，怒喝道：“住手！”胸口真气倏注，人已腾空而起，竟从众人顶上掠过，眨眼就到了黎文彦的跟前。

黎文彦吓了一跳，定睛瞧去，见是个容貌俊雅的华服令郎，并不识得，他正于火头之上，喝道：“滚开！”未及细想抬手就要把对方叉开。

宝玉怒不行遏，右臂全力挥出，竟如奔雷闪电，一拳正中黎文彦的鼻梁。

黎文彦登往后跌去，摔了个四脚朝天，面上已如着花般鲜血迸涌。

他那几名手下齐吃一惊，纷纷怒喝着挥舞兵刃猛扑过来。

宝玉怒火满怀，脚下东奔西突，两拳发狠乱打，居然连连击中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