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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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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年,君兰舟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妻子拐去做义诊;重阳之约又因为妻子而放过了对头,之后他们顺道去探望小妹,却发现小妹已随夫家搬到京城里去了;再一回,他决议妻子优先,因为妻子身怀有孕,他必须先带妻子回家去安产,尔后再去探望小妹。

今年,妻子又拐他去做义诊,他便决议要优先去京城探望小妹,于是把儿子交给年迈,正待出发,独孤笑愚闲来无聊多问了一句——

“你要先义诊,照旧先带妻子回外家?”

“不,先上京城探望小妹。”

“咦咦咦?你要去探望小妹?我也要去!”

小孩子就是爱跟路。

效果,两人行变三人行,君兰舟的儿子转手又丢给了大嫂,独孤笑愚便和他们一起出发了。

谁知三人赶到京城,却又发现小妹溜到云南去找老公了,只好先带诸葛蒙蒙回外家,好说歹说才让诸葛蒙蒙同意待在外家期待他们,然后,兄弟俩再一块儿上云南去找小妹。

没想到……

“不见了?她怎会不见了?”独孤笑愚气急松弛的大叫。

“也不知怎地,我们正在说话,她就突然不见了!”方瑞心虚的呐呐道。

独孤笑愚眯了一下眼。“其时你们在说什么?”

方瑞犹豫一下,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因为那是军情,不应该随便说出去的。

还没听完,独孤笑愚就脸色阴郁地向君兰舟使了一下眼神,两人同时一晃身,不见了。

话说一半,突然失去听众,方瑞愕然傻住。

呃……大嫂似乎就是这样消失不见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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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一听到哭声,独孤笑愚连忙脱口道:“记着,一刻钟!”然后与君兰舟相互点住对方的耳穴。

哭阎罗的哭声最恐怖的是,凌驾一刻钟时间,不要说聋子,连死人也听得见。

两人又疾驰片晌,穿过一片林子后,眼前豁然开朗,然而这片开朗实在不怎么开朗,反倒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厉。

数百上千个凶悍的土蛮子正在那里挥刀没命的相互砍杀,宛如有什么千百代流传下来的深仇大恨似的,手断了,继续砍;脚断了,继续砍;人死了,照旧继续砍,似乎不把对方砍成肉酱就无法罢休,现场一片尸山血海,惨不忍睹。

更夸张的是,连大象都在相互撞击,头破脑塌,血流成河,骨头都白惨惨的跑出来了还在撞个不停。

“小妹在那里!”

独孤笑愚指着杀戮人群中央,但他自己都没听见,君兰舟更不行能听见,这才想起他们都点住了耳穴,于是推推君兰舟,再说一次。

“小妹在那里!”听不见,应该看得懂嘴型吧?

君兰舟看懂了,两人连忙一腾飞身越过杀戮人群,一眼见到垂首呜呜咽咽,绝望地悲鸣不已的香坠儿,怀里竟抱着个血淋淋的身躯,两人不约而同心头一沉。

来迟了吗?

甫落下身子,君兰舟连忙伸指按向香坠儿怀中血人的腕脉,先是皱眉,忽又双眼一亮。

“心脉尚未隔离,尚有救!”

一直盯着他看的独孤笑愚马上就看懂了君兰舟说什么,心中一喜,马上扶起香坠儿的脸儿,绝不客套的甩了两巴掌。

“别哭了,坠儿,妹夫尚有救,坠儿,你听见了没有,坠儿?”

巴掌一打下去,哭声就止住了,但香坠儿仍是一脸茫然,似乎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独孤笑愚明确她是悲悼太过,一时难以回过神来,于是先和君兰舟相互点开对方的耳穴,再轻轻拍拍香坠儿的面颊,并柔声召唤她。

“坠儿,妹夫尚有救,听见了没有?坠儿,妹夫尚有救啊!”

又说又拍了片晌后,香坠儿才逐步泛起反映,她徐徐蹙起了眉头,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还……有救?”

“对,妹夫尚有救!”独孤笑愚更用力的重复自己说的话。

香坠儿困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但……他的呼吸……”

“你二哥说有救就有救,你不相信你二哥吗?”说着,独孤笑愚向君兰舟点颔首示意。

君兰舟连忙扶正躺在香坠儿怀中的方瑛,再将早已准备好的十三支金针飞快的刺入方瑛胸前,根根没入,半点不露,旋即狠狠地在方瑛心口处重击一掌。

没有消息。

再一掌。

照旧没有消息。

第三掌。

终于,奇迹似的,方瑛竟然应掌喘了一大口吻,又咳了两声,随后,胸膛也开始急促的升沉,虽然轻微,但确实是有消息了。

就在这一瞬间,香坠儿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实,狂喜的失声大哭。

“夫……良人没死,他没死!”

“他没死,但照旧要尽快施救!”说着,君兰舟从香坠儿怀里抱走方瑛,话才说完,人就不见了。

“我们快跟上去!”独孤笑愚扶着香坠儿起身。

“等等,尚有……”香坠儿揪住他的衣袖,又哽咽了。“公公……”

独孤笑愚无语,默默地开始在各处尸首中寻找谁人即是是被他亲娘害死的人。

周围,土蛮子人仍在相互砍杀,已经失了魂、丢了魄,纵然哭声已停,他们的脑子也回复不外来了。

风,悄悄的呜咽,为在战场上流连的灵魂,悄悄的悲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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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知方政已阵亡,沐晟马上带兵溜到永昌去了,龙川江畔只剩下孤伶伶一座营帐。

“年迈,妹夫伤得太重,我一小我私家没措施,你得连忙赶回去请我爹来一趟。”

“行,我连忙赶回去。”

“十三天。”

“什么十三天?”

“十三天之内一定要赶回来。”

“什么?”独孤笑愚惊叫。“就算我们不吃不喝也不睡的赶路,也赶不及呀!”

“那妹夫就没救了!”君兰舟冷漠隧道。

独孤笑愚窒了一下,咬了咬牙根。“好,我会赶回来,你带小妹和妹夫到昆明等我们。”

这里是最前线,沐晟都逃了,留在这里连清静都谈不上,更不行能悄悄养伤。

“我会先租一栋屋子住下。”

“留个记号,我会找到你们的。”话落,独孤笑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可不想在来不及之后再去面临小妹的哭声,所以,他得拚老命卯起来赶路,不光要赶回去敦请二叔的台端,还得顺便告诉他亲爹一声——

他老人家最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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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放心方瑛,但方瑞四兄妹照旧不得不先行离去,因为他们必须送父亲的遗体回乡埋葬。

乘兴而来,却穿着孝服回去,真不知方夫人要如何接受这等猛烈的转变!

“不行!”君兰舟抢下香坠儿手中的碗。

“但那只是米汤,良人……”香坠儿眼眶又红了。“良人似乎很渴呀!”

君兰舟瞄一下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人,那张脸死人似的灰白,不要说渴,他基础不行能有任何感受。

“他伤得太重,暂时任何工具都不能下肚,连水也不成。”君兰舟温声解释,并递给她一只小瓶子。“只能用这九转返魂液沾湿他的唇,滴两滴润润他的喉,千万别流进肚子里去!”

“二哥,你……”贝齿咬住下唇,香坠儿泪眼汪汪的瞅住他。“你真的能救活良人?”

“可以。”只要他爹赶得及。

获得肯定的回覆,香坠儿放心了,唇畔绽开一朵可怜兮兮的笑。

“谢谢你,二哥。”

“自己兄妹,说什么谢。”君兰舟痛惜的抚挲香坠儿的头发。“倒是你,守在妹夫身边好几天了,最好去眯一下眼,打个盹儿吧!”

“不,在他清醒之前,我一步也不会脱离他身边!”香坠儿坚决隧道。

“那么就吃下这个,”君兰舟再交给她另一只瓶子。“天天一颗,否则你的身子会撑不下去的。”

“谢谢二哥。”香坠儿谢谢的收下。

白鹤山下,昆明湖畔,他们租下了一栋砖瓦民屋,几日来,香坠儿总是跬步不离的守在方瑛床边,连吃喝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君兰舟要是不给她药吃,或许再两天,她也会倒下去了。

君兰舟若有所思的注视她片晌。

“小妹,妹夫对你好吗?”

香坠儿瞅他一眼,默默在床畔坐下,温柔的为夫婿掖好被子,再小心翼翼的把九转返魂液滴在他干裂的唇瓣上,滴入他饥渴的嘴里。

“现在我敢说了,二哥,我是为了娘才允许嫁到方家去的,实在我基础不想嫁人,直到新婚夜里,我都还好畏惧、好畏惧,还在想说能不能忏悔,能不能丢下一切逃回家去?但现在……”

她轻轻叹息。“我只庆幸我嫁了,能够嫁到方家来是我的运气,不只良人对我好,疼我、怜我、呵护我,公公、婆婆也好宠我,不,他们比爹娘更宠我,爹娘偶然还会骂骂我,但他们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我说……”

她含泪微笑。“人家说小姑最难伺候,但我那三位小姑跟我处得可好着呢,良人不在我身边时,她们怕我寥寂,不是经常来找我闲磕牙,就是带我随处去玩、去逛。二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辈子能再嫁到方家来,因为他们对我就是那么好,好得我舍不得脱离他们,一个也舍不得!”

君兰舟长长吁出一口吻。“那就好。”

担忧的就是她嫁错了人,日子过得不幸福,如今,这种问题已不再需要费心,唯一的贫困是……

他爹赶得及来救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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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了!

毒阎罗实时赶到了,而且是在第十二天时就赶到了,带来所有最珍贵稀有的药材,连一口吻都来不及喘两下,父子俩就开始动手为方瑛诊治。

不只毒阎罗,连笑阎罗和哭阎罗也一道来了,反倒不见独孤笑愚。

“他赶路赶得快气绝了,还在后面喘息呢,大提要晚个两、三天才会到。”笑阎罗解释,再扶起小女儿的脸,仔细端详。“你呢?坠儿,你可还好?”

唇瓣抖了一下,香坠儿又开始发洪流了。“只要良人没事,我什么都好!”

看到久未晤面的爹娘,她应该向爹娘撒娇,应该向爹娘哭诉,说她有何等想念他们、有何等牵挂他们,但没有,她连一句爹娘都没叫,心里头惦念的始终是生死未卜的夫婿。

意识到这点,笑阎罗马上相识了。“你那么深爱他,嗯?”

“我爱他!”连红红脸都没有,香坠儿啜泣着,呢喃着吐露出心底深处的老实话。“我好喜好爱他!”

原是懵懵懂懂的只以为自己好寥寂、好寥寂,没想太多,也没思考太深,直到这生离死此外关头上,她才幡然醒悟,不知何时,不知哪一刻,自己的心已完完全全牵系在夫婿身上了。

笑阎罗颔首。“你放心,你二叔和二哥会救活他的。”

而一旁的哭阎罗自始至终只是默默的饮泣,泪水哗啦啦的流,却连一个字也不敢吭,因为……

一切都错在她!

整整一日一夜,又是针线、又是热水、又是绷带,毒阎罗父子俩联手也险些搞了个灰头土脸,这才委曲从鬼门关口硬将方瑛拉了回来。

内室门终于开了,毒阎罗父子俩满身疲劳,一脸倦乏的前后走出来,香坠儿第一个抢上前——她连眯一下眼都没,笑阎罗、哭阎罗随后迎上去,急切又担忧的抢着询问状况。

“怎样?怎样?没事了吧?”

“没事了。”

“幸好!幸好!”笑阎罗喃喃道,转头看,小女儿早已溜进内室里去了。“真没想到,原以为坠儿嫁到方家去,最少也得花上十年八年时间才气习惯新情况,却没推测不外一年多不到两年光景,她对方家的情感已是这么深刻,看来方家上下对她可不是普通的好呢!”

刚端来热茶给毒阎罗父子俩的哭阎罗不禁瑟缩了一下,羞愧的又背过身去掉眼泪,而一向怜爱妻子的笑阎罗竟也不予剖析,迳自落坐,任由她在一旁啜泣。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他问的是毒阎罗父子俩。

“不用,我们吃两颗药就行了。”毒阎罗说,一面与儿子各自吞下药丸。

“好,那么坐下,我得跟你们谈谈。”一待毒阎罗父子俩坐下,笑阎罗马上开始说出他的决议。“方家失去的,我已弥补不了,只能加倍赔偿他们的未来,虽然咱们的规则是一生只能有一个传人,但这并不体现不能教其他人武功,而是全部武功只能传给一个传人,其他的只能教授部门……”

“他的内功我认真,”不等笑阎罗说完,毒阎罗就做出了回覆。“一年之内,让他拥有六十年功力,我保证!”

“好,谢谢你!”笑阎罗笑笑,再瞥向哭阎罗。“至于你大嫂,她必须教他一身武功的一半,因为一切都是她的错。尚有我,我也会教他一身武功的三分之一,因为你大嫂是我的妻子,她的错我也有责任。至于其他人,我不委曲……”

“这不是委曲,”毒阎罗悄悄隧道。“我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年迈的责任也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笑阎罗欣慰的点颔首,“好吧,那么……”再转注君兰舟。“休息两天后,你就先去接妻子,再回去照顾儿子,顺便传传话,这里有你爹就行了。”

“是,大伯。”君兰舟恭谨的应喏。

“义诊的事明年再说,现在是紧迫状况,就告诉蒙蒙说是我说的。”

“我懂,大伯。”

最后,笑阎罗终于望向那副仍在哆嗦的背影。“妻子,过来!”

哭阎罗震了震,迟疑半天后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来,又犹豫片晌后才一步拖一步的走到丈夫眼前,仍是半声都不敢吭。

“你必须把事实告诉坠儿。”

“不!”哭阎罗这才惊慌的脱口而出。“她会恨我的!”

“她不会。”顿了顿,再说:“纵然会,那也是你自找的。”

“但……但……我也是为了坠儿……”哭阎罗呐呐道。

“住口!”笑阎罗怒暍。“别为自己找脱罪的捏词!”

从没见丈夫如此恼怒过,哭阎罗马上被吓得窒住了。

这一趟来,惯常挂在笑阎罗脸上的笑容已不复见,现在更是怒容满面,威态慑人。

“你说是为了坠儿,但事实是为了你自己,你不认可吗?”

“我……我……”

“当年你到云南来时,坠儿也不外才六岁,你以为她现在还记得几多?其时要做何种决议也只有你自己才气决议,休想把罪推到别人身上!”

哭阎罗终于忸怩的又垂下了螓首。“可是……可是我不想让坠儿恨我呀!”

“所以你犯下的错误就要别人来替你肩负效果吗?而且照旧对你们香家有大恩的人!”

“我……会赔偿他们……”

“人死了还能用什么赔偿?”

哭阎罗哑口无言。

“你要仔细想想,”笑阎罗痛心疾首的劝告妻子别再继续错下去了。“人犯了错,就得起劲去弥补,纵然弥补不了,也不能遮掩事实,你必须要勇敢的面临你自己犯下的错呀!”

哭阎罗抖着唇,照旧低着头不敢看丈夫。“我……会加倍赔偿……”

“你!”笑阎罗蓦然起身,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遽尔拂衣离去。“我真忏悔娶了你!”

哭阎罗一颤,骤然放声大哭。

毒阎罗父子俩相觑一眼,也默默起身随后脱离,他们没资格,也没措施加入这件事。

犯错的人坚持不愿面临自己犯下的错误,他们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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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方瑛终于又打开了他那双爱笑的眸子,但他似乎脑子糊涂了,见人都不认得,也听不见任何人跟他说话,更不行能笑给任何人看,只茫然睁着一双朴陋的眼光盯着上面,眼珠子动也不动,连眨眼都不会,就像一尊木头娃娃。

“他的伤太重,身子太虚,精神也尚未恢复,”毒阎罗温声慰藉又在泄洪水的小侄女。“再给他多点时间,他一定会清醒过来的,我保证,嗯?”

香坠儿咬着下唇,点颔首,出去了。

一出门,她就到屋后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跪下来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痛心泣血。

不知经由了多久,一只纤手悄悄抚上她肩头,她哭着转头,扑上去。

“他不认得我了,娘啊,良人不认得我了呀!”

双臂牢牢环住怀中的宝物女儿,哭阎罗眼帘轻阖,泪水淌下。

“坠儿,娘……娘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丈夫的苦劝无执法她改变心意,但女儿的悲痛终于促使她下定了刻意。

她必须面临自己的错误。

悄悄的,旭日移至正当头,悄悄的,旭日又偏西落下,终于,哭阎罗把该说的事实一古脑全都给说了出来,鉅细靡遗、点滴不漏,然后,她静待女儿的讯断。

“对不起,若是娘知道会有今天这种效果,其时娘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香坠儿惊怔地望定娘亲,一脸不行思议、难以置信。“可是……可是……娘,你知道公公有多疼我吗?”

“对不起,坠儿,对不起!”哭阎罗低泣。

“不管我有多失礼,犯了什么错,他总是噙着慈祥的笑,包容我、纵容我,也不许别人怪我,苛责我……”

“对不起,坠儿,真的对不起啊!”

“记得有一回,”似乎没听见娘亲的歉意似的,香坠儿自顾自喃喃低语,似乎陶醉在回忆中回不来了。“我在洗良人的衣服,小妹无聊跑来找我闹,闹着闹着,我们爽性泼水玩起来了,没想到一个不注意,我把一整桶脏水全泼到公公身上去了,其时我真的吓死了,可是……”

她笑了,眸中满是温馨的幸福。“公公却只低头看看自己,然后耸耸肩,笑着说:‘我就想今天穿的袍子欠悦目,看来是真的,我照旧去换掉吧!’他一脱离,我和小妹全笑瘫了……”

“坠儿……”

“再有一回,他从京营里回来,一进门就把我叫去,然后偷偷塞给我一盒玫瑰花饼,说那好吃得紧,要买还得排队呢!”香坠儿笑得更满足了。“公公啊,就像作贼似的,小小声说要我一小我私家躲起来吃够了,剩下的再给小叔、妹妹他们分……”

“……”

“尚有、尚有,去年我生辰时,婆婆替我做了好几件新衣裳,公公就抢着要第一个看我穿上,他说他生了四个女儿却似乎生了四个儿子,直到良人娶了我进门,他才开始有女儿的感受……”

“……”

“女儿……”香坠儿轻轻叹息。“公公说我是他唯一的女儿呢……”

“……”

“娘。”

“坠儿?”

“公公真的好宠我、好宠我呢!”

“……”

“可是我却害死了他!”

“不!”哭阎罗失声尖叫。“不是你,坠儿,是娘,是娘呀!”

香坠儿怔愣地瞅着哭阎罗,不哭也不叫,只是盯着娘亲看,似乎在思考、在批判到底谁才是罪魁罪魁。

良久后,也不知她下的是何种结论,她突然痛哭失声,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娘,我要公公,我要公公回来啊!”

“坠儿,对不起、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呀!”

是夜,笑阎罗悄悄步入方瑛房内,见小女儿依然守在女婿床边,纤细的背脊直挺挺的,一眼看去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爹?”她头也不回的轻唤。

“是我,坠儿。”笑阎罗低应。

“明儿个我要去找那人。”

“你想如何?”

“报仇,为公公。”

“你从未杀过人,连伤人都未曾,你下得了手吗?”

“我跟娘纷歧样。”

笑阎罗若有所悟所在了颔首,简直,那背脊挺得如此朴直,就像一个坚韧的小女人,她的娘亲从未曾有过这种容貌,或许,他的女儿究竟是他的女儿,几多也承袭到了他的坚贞,就算不多,也照旧有的。

“简直,你跟你娘纷歧样,好,你去吧!”

娘亲犯下的错误,正该由女儿去纠正!

领了千军万马,耗了整整半年,不仅寸功未立,反而牺牲了副将与四千戎马,还任由思任席卷了整个滇西、滇南,而沐晟竟还敢向朝廷要求增派戎马,脸皮也实在厚得可以了。

不外,沐晟究竟是名将元勋之后,看在他父兄份上,天子照旧增派了湖广、川贵官军五万人到云南听候沐晟的控制。

纵然如此,外貌功夫照旧得做,皇上的使者也随军到来,以通报皇上的谴责。

而沐晟做得更好,他在使者眼前极尽忏悔之能事,最后还高声嚷嚷着,“辜负了皇上的厚恩,卑职理当以死谢罪!”

然后使者再起劲劝解,说沐晟应以征剿思任之责为重。

最后,一场戏演完了,使者离去,转个眼,沐晟已是笑吟吟的,自得的迈大步回到书房里。

他父亲沐英四十八岁就逝世了,他年迈沐春更早,三十六岁就亡故,而他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整整七十岁,就是因为他知道如何照顾自己、掩护自己,只要小心一点,相信他想再活个一、二十年也不是问题。

想到这,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外,只有几声而已,后面没了。

嘴巴还大张着,沐晟瞪着眼,骇然发现前一刻还只有他一小我私家的书房里,不知何时竟又多出另一小我私家。

一个满身缟素,发上还戴着重孝的小女人。

“你……你是谁?”

那小女人一张清秀细嫩的脸儿酷寒得像结了霜。“方瑛的妻子。”

方瑛?

方政的儿子?

一丝不祥的阴影蓦而窜过心头,“原来是方政的媳妇。”沐晟起劲镇定自己,告诉自己,她只是方政的媳妇,不行能知道那件事。

“但我外家姓香。”

“香?”沐晟失声惊叫,脸绿了,不觉退了一大步,再一步,又一步,虽还想再退,但后背已经被椅子盖住,再也无路可退了。“你……你想干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什么……”沐晟一边瞄着书房门,一边思量是不是叫人来更快?“事?”

“首先,我要说一个故事,一个四十年前的……你不想听吗?”

沐晟没有措施回覆她,被点住穴道的他只能定格在正待逃跑的姿势上,尚有嘴巴,张了一半想呼救叫人,却没来得及作声。

“不管你想不想听,你都得听。”小女人的声音十分轻细,却像警钟一样巨响在沐晟耳里。“四十年前,香家那一代的男主人是个朴直不阿的武将,不懂谄媚、不懂捧场,只明确为主效忠、为皇上效死,这样的人理应获得赞赏吧?但他没有,他获得的是满门抄斩的看待,只因为他的直言直语冒犯了皇上宠信的小太监……”

小女人深吸一口吻,眼中是激怒、是愤慨。

“何等残忍啊,代代忠贞,换来的却是血与泪、恨与怨。幸好,他的至友,我公公的父亲,他偷偷放走了我奶奶和我娘,为香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十多年后,我娘找到谁人小太监杀了他,以为已经替香家报了血仇……”

她摇摇头。“谁也没想到,十二年前,我公公在偶然的时机下才得知,当年香家之所以会遭到满门抄斩的境遇,罪魁罪魁实在并不是谁人小太监,而是……”

冷冷的眼笔直的盯住沐晟。“你!”

沐晟不能动,也不能言,只能任由满头冷汗潺潺的流。

“你跟你父亲和你年迈全然差异,外貌上,你是个怀柔远人,好礼宽厚的仁士;但事实上,你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怯夫,逢战总是该战不战,能避就避,纵然战了,你也不懂兵法,不通战术,又不愿听取建议,不愿示弱于人,因此牵连不少麾下的士兵冤枉送命,当年香家的男主人看不外去,决议要上告皇上,削去你的军职,以免你再枉送士兵的性命……”

小女人冷笑。“虽然,你是伟大的沐家人,将帅王谢之后,怎能任人污蠛你的名声,夺走你飞黄腾达的未来呢?于是你行贿皇上宠信的小太监,要他帮你陷害香家,害得香家满门抄斩,而我娘却以为杀了小太监就已报了仇,实在罪魁罪魁还逍遥法外……”

沐晟眼中已开始流露出求饶之色,但小女人似乎没望见,兀自往下再说。

“我公公一得知此事,二话不说连忙通知我娘,告诉她这件事实,我娘也马上就赶来云南找你,并带上了其时才六岁的我,因为爹让我过继到香家,我跟我娘一样是香家的人,娘要报仇,我也必须在场……”

说到这,小女人突然愣住了,失神了好一会儿后才又继续。

“可是我娘犯了错,她不应只顾着和你对质,任由我跑开去自己玩,效果和你孙女小月玩在一块儿了;另一件错是,她不应为了和你对质,要你认可自己就是罪魁罪魁,竟然把是公通告诉她这件事也说了出来:但最大的错误是……”

她咬了咬牙。“既然她把公公的名字都说了出来,她就绝不能放过你,以免牵连公公。可是……”

恼恨的眼又盯住了沐晟。“我和小月正幸亏我娘要杀你的时候闯进去,小月哭叫着说禁绝杀她爷爷,而我向来胆小,见到我娘要杀‘朋侪的爷爷’,真的吓坏了,我娘眼见我用那种恐惧的眼神看她,她实在下不了手,唯恐她要是真下了手,我会一辈子都用那种眼神看她,于是她原想暂时放过你,以后再来杀你……”

眼光忽又移开,恼怒的工具换了人,是她自己。

“偏偏我又在那时候追问我娘,是不是不会再杀小月的爷爷了?其时我娘只希望能褪去我眼中对她的畏惧,便脱口说不会了。这种事,我娘一旦说出了口,就得算数,不能忏悔的,所以我娘只好就那样放过了你……”

她叹了口吻,随即又强硬起来。

“虽然我娘在离去之前也特地警告过你,绝不能找我公公的贫困,否则她照旧会再来杀你,你也满口应允,但实在我公公的名字一直像根刺似的戮在你心头上,因为知道那件事的只有香家和我公公,香家已是平民黎民,而我公公却仍在庙堂之上,还不时与你碰上面,你一直想除去他,却苦无时机,直到这回麓川之战……”

生硬的恼怒、酷寒的憎恨,小女人的眼光无限痛恨的咬住沐晟。

“你终于等到时机了,你迫使我公公在战场上战死,以为这就不能算是你害死他的,我娘也就没有理由再来杀你,但你没推测的是,我娘把我嫁给了方瑛,因为方家是香家的大恩人,也因为娘要我取代她守护方家,所以……”

小女人坚定的扬起纤巧的下巴。

“现在,我不是香家的人,而是方家的媳妇,不谈当年香家满门的血仇,只论今日公公的冤死,你害死了公公,一命还一命,你非死不行!”话落,她飞指点开他的哑穴。“现在,你有什么遗言要交接?”

“我已经是个迟暮老人了,你下得了手吗?”沐晟冲口而出,想动之以情,博得她的恻隐,“我都七十岁了,头发白了、髯毛白了,还能活几多年?”他硬挤出鼻涕泪水来。“你不能可怜可怜我,让我用剩下的时光来忏悔做错的事吗?”

小女人轻蔑的冷哼。

“别用这一套来哄我,老而不死是谓贼,你就是谁人贼。为了灭我公公的口,你连带着也害死了公公麾下那四千士兵,又有谁来可怜他们?不,你不是迟暮老人,你是千年祸殃,不杀了你,我方家永无宁日;不杀了你,我公公和那四千士兵如何瞑目;不杀了你,我又如何向那些未来将会被你害死的人交接?”

没想到看上去那样纤细柔弱的小女人,竟有一颗无比强悍冷硬的心,沐晟不禁慌了、乱了,死亡的恐惧牢牢攫住他的心。

不管还能活几多年,他现在还不想死啊!

“你不能杀我!”沐晟再度脱口而出。“我是黔国公,是云南总兵,是征南将军,你要杀了我,朝廷不会放过凶手的!”

小女人一点笑意也没有的笑了一笑。

“你忘了吗,黔国公,就在刚刚,前面大厅上,你对皇上的使者怎么说的?”

沐晟面色骤变,青了、绿了、黑了。

“辜负了皇上的厚恩,卑职理当以死谢罪!”小女人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念出来。“你是这么说的,对吧?所以,你要是仰药自杀以死谢罪,也没有人会怀疑,对吧?”说着,她先倒了杯茶,再从怀里掏出一只瓶子,忽又一指点出……

“显着知道来不及,何苦要试呢?”

她逐步的把瓶子里的红色液体倒入茶水中,再端起茶杯,徐徐走向沐晟;后者想叫不能叫、想动也不能动,怒瞪的眼中充满了惊慌与恐惧。

“希望承嗣你的沐斌不像你这般懦弱无能。”

小女人轻喃,然后硬掰开沐晟的下颚,绝不迟疑地将茶水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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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辜负皇恩,故而以死谢罪。

果真是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沐晟仰药自杀死了,而且死得可惨了,七孔流血、双目暴凸,连舌头都咬烂了,看得出他死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尚未死前他一定很忏悔,干嘛要仰药自杀,一刀戮入心口不更快!

没辙,皇上的使者只好回京“据实”禀奏,不是他劝解不够力,而是沐晟太死心眼,说要死就非死不行。

就在这日里,方瑛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没有说话,因为说不出来;他也没有动,因为动不了,但他恼怒的眼神清清楚楚的转达出他心里想说的话——他的话是对香坠儿说的。

活该的女人,你跑到战场上来干什么?第五章作者: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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