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二八 李瓶儿之死2:直道相思了无益(1/2)
花无常开,月无全圆,祸福相依,物极必反,这都是自然之理,哪怕你是天王老子,都要在这纪律眼前瑟瑟发抖,况且是小小的西门庆?
官哥死了(第59回死了。),瓶儿病了(第62回死了。),西门愁了,金莲乐了,正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然而,金莲也乐不恒久,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也呜呼哀哉了。说到底,一个“愁”字成了第60回之后的主旋律。张竹坡说善读《金瓶梅》者要关注下半部,也就是这个意思。
从第59回到65回(李瓶儿的丧礼一连三回左右。),是仅次于第79回西门庆之死的第二大由盛转衰的枢纽。
自从李瓶儿病重之后,因为血崩造成身体极端虚弱,加上备受良心的谴责,经常能望见花子虚邀请她去地下世界坐坐,当此之时,责任感淡薄的西门庆终于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四处求医问药,来的医生如走马灯一般,而且一向不信鬼神的他竟然也寻仙问道起来,对于这些行为,我们要给予肯定。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李瓶儿回不来了。
这天,西门庆坐在炕沿上,迎春在旁熏香。西门庆便问:“你今日心里觉怎样?”又问迎春:“你娘早晨吃些粥儿未曾?”迎春道:“吃了倒好!王师父送了乳饼,蒸来,娘只咬了一些儿,呷了不上两口粥汤,就丢下了。”西门庆道:“应二哥适才和小厮门外请那潘羽士,又不在了。明日我教来保再请去。”李瓶儿道:“你上紧着人请去,那厮,但合上眼,只在我跟前缠。”西门庆道:“此是你神弱了,只把心放正着,休要疑神疑鬼。请他来替你把这邪崇遣遣,再服他些药,管情你就好了。”李瓶儿道:“我的哥哥,奴已是得了这个拙病,还能好到那里?奴指望在你身边团圆几年,也是做伉俪一场,谁知到今二十七岁,先把冤家死了,奴又没造化,这般不得命,抛闪了你去。若得再和你相逢,只除非在鬼门关上而已。”说着,一把拉着西门庆手,两眼落泪,哽哽咽咽,再哭不作声来。那西门庆又悲恸不胜,哭道:“我的姐姐,你有甚话,只顾说。”
两个正在屋里哭,忽见琴童儿进来禀报说,衙门中有人来问西门庆明天是否还去上班,西门庆回说不去了,让夏提刑一人处置惩罚罢。这时的李瓶儿又显现出了贤妻本色,劝道:“我的哥哥,你依我还往衙门去,休要误了公务。我知道几时死,还早哩!”西门庆道:“我不在家守你两日儿,其心安忍?你把心铺开来,不要多虑。适才花大舅和我说,教我早给你看下副寿木,冲你冲(凭证封建迷信说法,这样做会起到“以毒攻毒”之神奇效果,不外,一般都像华老栓倾尽家财买到的那些血馒头一样,仅仅自制了刽子手。),管情你就好了。”李瓶儿颔首儿,便道:“也罢,你休要信着人使那憨钱,迁就使十来两银子,买副熟料材儿,把我埋在先头大娘坟旁,只休把我烧化了,就是伉俪之情。早晚我就抢些浆水,也利便些(记得上坟烧纸的时候,要画一个圈儿,圈内的是自己人,圈外的是外来的地下事情者,一般和谐一点做法是,把纸钱扔外边一些,打发过路的“行人”。这“抢些浆水”也应该是同样的意思,地下世界中的人们也有温饱需求。)。你偌多人口,往后还要过日子哩!”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如刀剜肝胆、剑锉身心相似。哭道:“我的姐姐,你说的是那里话!我西门庆就穷死了,也不愿亏负了你!”
在这件事上,西门庆倒是说到做到,他探询尚举人(张四舅曾建议孟玉楼嫁给他,可孟女士不喜欢念书人,喜欢市侩。)家里有一副好棺材板,不惜重金,就要买过来,对方开价370两,厥后贲四已往谈判,以320两银子的价钱成交。西门庆看到棺材后,满心欢喜,原来确实物有所值。他随即叫匠人锯开,木料上等,内里喷香。每块五寸厚,二尺五寸宽,七尺五寸长。接着,又派人把伯爵到来看,并道:“这板也说得已往了。”伯爵喝彩不已,说道,“简陋一物必有一主。嫂子嫁哥一场,今日情受这副材板够了。”付托匠人:“你用心只要做得好,你老爹赏你五两银子。”匠人道:“小人知道。”一面在前厅手足无措,连夜攒造。
到了晚上,李瓶儿教迎春把角门关了,上了拴,她打开箱子,取出几件衣服、银首饰来,放在旁边。先叫过王姑子来,给了她5两银子、一匹绸子:“等我死后,你好歹请几位师父,给我诵《血盆经忏》。”王姑子道:“我的奶奶,你忒多虑了。天可怜见,你只怕好了。”李瓶儿道:“你只收着,不要对大娘说我与你银子,只说我与了你这匹绸子做经钱(所有人都知道李瓶儿好骗,差异样她这样办,她为了获得死后安宁,宁愿花冤枉钱买些心里慰藉。)。”王姑子道,“我知道。”于是把银子和绸子收了。
又唤过冯妈妈来,向枕头边也拿过4两银子、一件白绫袄、黄绫裙、一根银掠儿,递与她,说道:“老冯,你是个旧人,我从小儿,你跟我到如今。我如今死了去,也没什么,这一套衣服并这件首饰儿,与你做一念想儿。这银子你收着,到明日做个棺材本儿。你放心,那里屋子,等我对你爹说,你只顾住着,只当替他看房儿,他莫不就撵你不成!”冯妈妈一手接了银子和衣服,倒身下拜,哭着说道:“老身没造化了。有你老人家在一日,与老身做一日主儿。你老人家若有些好歹,我有什么着落了?”
李瓶儿又叫过nai子如意儿,与了她一袭紫绸子袄儿、蓝绸裙、一件旧绫披袄儿、两根金头簪子、一件银满冠儿(银首饰,倒插在发后。),说道:“也是你奶哥儿一场。实指望我在一日,占用你一日,不想哥儿死了,我又死去了。我还对你爹和你大娘说,到明日我死了,你大娘生了哥儿,就教接你的奶儿罢。这些衣服,与你做一念想儿,你休要诉苦。”那nai子跪在地下,磕着头哭道:“小媳妇实指望伏侍娘到头,娘自来没曾大气儿呵叱小媳妇。照旧小媳妇没造化,哥儿死了,娘又病得这般不得命。好歹对大娘说,小媳妇男子汉又没了,死活只在爹娘这里允许了,出去投奔那里?”说毕,接了衣服首饰,磕了头起来,立在旁边,只顾揩眼泪。
李瓶儿一面叫过迎春、绣春来跪下,嘱咐道:“你两个,也是从小儿在我手里允许一场,我今死去,也顾不得你们了。你们衣服都是有的,不需给了。我每人与你这两对金裹头簪儿、两枝金花儿做一念想儿。大丫头迎春,已是他爹收用过的,出不去了,我教你大娘拘管着。这小丫头绣春,我教你大娘寻小我私家家,你身世去罢。省的惹人讨厌,在这屋里教人骂没主子的仆从。你伏侍别人,还想像在我手里那等撤娇撒痴,好也罢,歹也罢,谁人容的你?”那绣春跪在地下哭道:“我娘,我就死也不出这个门。”李瓶儿道:“你看傻丫头,我死了,你在这屋里伏侍谁?”绣春道:“我守着娘的灵。”李瓶儿道:“就是我的灵,供养不久,也有个烧的日子,你少不的也还出去。”绣春道:“我和迎春都允许大娘。”李瓶儿道:“这样也行。”这绣春还不知什么,那迎春听见李瓶儿嘱咐她,接了首饰,一面哭的言语都说不出来。正是: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当夜,李瓶儿都把各人嘱咐了。到天明,西门庆走进房来。李瓶儿问:“买了我的棺材来了没有?”西门庆道:“昨日就抬了板来,在前边做哩。──且冲冲你,你若好了,情愿舍与人罢。”李瓶儿因问:“是几多银子买的?休要使那冤枉钱。”西门庆道:“不多,只百十两银子。”李瓶儿道:“也还多了。预备下,与我放着。”西门庆说了回出来,到前边看着做棺材去了。吴月娘和李娇儿进房来,望见她十分极重,便问道:“李大姐,你心里却怎样的?”李瓶儿攥着月娘手哭道:“大娘,我好不成了。”月娘亦哭道:“李大姐,你有什么话儿,二娘也在这里,你和俺两个说。”李瓶儿道:“奴与娘做姊妹这几年,又没曾亏了我,实承望和娘相守到白头,不想我的命苦,先把个冤家没了,如今不幸,我又得了这个拙病死去了。我死之后,房里这两个丫头无人收拘。那大丫头已是他爹收用过的,教他往娘房里伏侍娘。小丫头,娘若要使唤,留下;否则,给小人家做媳妇儿去罢,省得教人骂没主子的仆从。也是她伏侍奴一场,奴就死,口眼也闭。nai子如意儿,再三不愿出去,大娘看奴份上,也看她奶孩儿一场,明日娘生下哥儿,就教接她奶儿罢。”月娘说道:“李大姐,你放宽心,都在俺两个身上。说凶得吉,若有些山高水低,教迎春伏侍我,绣春伏侍二娘罢。如今二娘房里丫头不老实做活,早晚要打发出去,教绣春伏侍她罢。nai子如意儿,既是你说她没投奔,咱家还容不下一个她?别管我有孩子没孩子,到明日配上个小厮,让她做房家人媳妇也而已。”李娇儿在旁便道:“李大姐,你休要记挂,一切事都在俺两个身上。绣春到明日过了你的事,来伏侍我,等我抬举她就是了。”李瓶儿一面叫nai子和两个丫头过来,与二人叩头。那月娘也不禁流下泪来。
没过多久,孟玉楼、潘金莲、孙雪娥都进来看她,李瓶儿都留了几句姊妹仁义之言。厥后,待李娇儿、玉楼、金莲众人都出去了,独月娘在屋里守着她,李瓶儿悄悄向月娘哭泣道:“娘到明日好生看养着,与他爹做个根蒂儿(生个儿子,能传宗接代,就有“根”了。),休要似奴粗心,吃人暗算了。”月娘道:“姐姐,我知道。”看官听说:这一句话,让月娘印象深刻。厥后西门庆死了,金莲就在家中住不牢者,就是因为月娘想着李瓶儿临终这句话。
这算是李瓶儿最有力的回手。
厥后,潘羽士照旧过来了,也真亏其时这些尊崇玄学的“高人”了,如果放在现代,他们都是演技一流的超级明星,虽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有市场需求嘛!
潘羽士转过影壁墙,刚要走到李瓶儿房间时,他赶忙退却两步,似乎在喝斥着谁,驱赶着谁,然后才进屋,走到病榻之前,满身用力,打开天眼,仗剑在手,跳着舞步,念念有词,没过多久,掐算明确,摆下香案,西门焚香,羽士烧符,大喝一声:“值日神将,不来等甚?”然后,喷口法水,突然,狂风骤起,似乎有人来到眼前一般,接着,潘羽士开始下派事情任务,说道:“西门庆那小子有个小妾,名叫李瓶儿,被人搅扰,最近到我这起诉来了,我准备接下这个案子,你们把土地爷叫来,让他带上侦探,好好做一番视察研究,看看是哪个流氓流氓骚扰良家妇女。侦查明确,敏捷刑拘,勿要迟滞。”良久,只见潘羽士高坐堂上,就像审案一般,法庭辩说了良久,他才抽闲出来对西门庆说:“这位娘子遭难,源起于前世的冤孽到阴曹鬼门关法院起诉,走的是正规的执法法式,并非邪祟骚扰,无法擒拿。”这种解释可谓是八面玲珑,通情达理。西门庆说:“您看这事该如何解决?能不能请您亲自已往一趟为其辩护?”潘羽士说什么也不能接这个案子,他说:“阴世比不得阳间,确实是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可欠好办。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必须本人辩护。”西门庆就不信了,他那么多钱,就摆不平这件小事,于是出主意说:“实在不行,告诉您一个不二秘诀,就像我在治理苗青案时,只要送钱过来,从蔡京到小仕宦,我都部署得没话说,把一件天大的杀人案化解于无形之中。我可以把整个案例流程写下来,您下去带给阎王爷,告诉他只要找出要害点,抓住主要矛盾,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而且有钱能使鬼推磨,运动资金随便您支取。”潘羽士听后震怒,骂道:“你他妈的少用你那套歪理邪说迫害另一个清净世界,老子不去,横竖你也快走了,到时你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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