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1/2）

响山坳建设了区公所。

响山坳地处柴禾村与县城之间，相距各有二十多里路。那里驻扎了队伍，这队伍是专门用来剿匪的。为了守卫新生的人民政权，维护地方的治安秩序，县里统一组织，各区公所相互配合，要在春节前后剿灭残留在这一带的地方土匪武装。

通告贴在响山坳区公所的大门口，兰子没有看到，但她看到相识放军队伍荷枪实弹从村口经由，去青茅山一带剿土匪。

兰子心里明确，表哥胡天龙现在就属于要被剿灭的“土匪”，他而且是全县最大的“土匪头子”。上次回平塘村，爹爹告诉她，再福已经加入了**解放军，随队伍往南方去了，还说天龙在解放军进城之前，带着原游击挺进支队一帮老基础人上了青茅山。她一时难以将表哥与“土匪”二字联系在一起。她的心烦意乱直接影响到静儿。

“姆妈，今晚上你带静儿睡，我想把奶断了。”兰子对莲娭毑说。

“你奶水尚有那么富足，断奶搞么哩呢？”莲娭毑不解。

“静儿有一岁多了呢，呷多哒奶水会酿成大舌头，以后说话会说倒霉索。”兰子编出一个理由。

莲娭毑见兰子这么说，也欠好再多说什么。

兰子将炒黄的米粒磨成粉，装在瓷缸里以备静儿食用。

吃饱奶水的静儿熟睡后，被莲娭毑抱到自己的床上。半夜里静儿醒来，往莲娭毑怀里钻。当她发现是莲娭毑时，大哭大闹，怎么也哄不住。

莲娭毑用温开水调好米粉喂她，可她就是不吃。实在没辙，莲娭毑只好将静儿送到兰子这边来。

兰子事先在奶头上涂抹了猪的胆汁，当静儿衔住奶头时，苦得让她吐了出来。兰子再往她嘴里塞奶头，她怎么也不张口。

莲娭毑不知道兰子是怎么想出这个断奶的措施的，但她知道媳妇人智慧。

腊月初，响山坳区公所的几名解放军来到了柴禾村。他们身穿黄色戎衣，头戴红五星的帽子，打着绑腿，扎在腰间的皮带上别着手枪，个个威威武武，可看上去个个又面善。他们是由下塘村一个精瘦后生领来的。全村老小被召集到祠堂前面的地坪里，一个身材高峻、脸膛黝黑的解放军站在前面讲话。他说的是北方口音，不大好懂。

兰子发现解放军里尚有个女的，三十多岁，大眼睛、高鼻梁，军帽下露出短发，一只手搁在腰间的手枪套上，面带微笑地望着各人，好精神，好英武。她马上想到自己的小姑妈。

等那位解放军说完，下塘村的谁人后生走前一步提高嗓子说：“适才说话的这位是我们区的姜区长，他们是**、**派来探望各人的。现在我们解放了，所有受苦的老黎民都要翻身做主人，我们从今以后就过上了幸福优美的生活。他们听说今年我们这里遭了灾，许多人家里得饭呷，他说人民政府一定会想措施，解决我们呷饭的问题……”

地坪里一下子像炸开了锅。各人纷纷议论，自古只有投军的找老黎民要钱要呷的，哪见过投军的白给我们饭呷的？他们说的话是真的吗？

兰子相信这话是真的。

两天后，下塘村谁人后生来到村里，他告诉各人：姜区长要给我们发救援粮，所有的男劳力明天一早带箩筐到县城里挑谷。谁人后生认得村里不少人，他指派柴禾村由继茂为头带队。

榜爹很兴奋，他把箩筐绳子重新检查了一遍，摆放在堂屋角上。他对莲娭毑说：“这天真的是变哒，从听说过投军的给种田人发谷的事呢！”

第二天太阳快落山时，村里进城挑谷的人陆陆续续回家了。

榜爹挑着满满的一担谷重重地搁在堂屋中央，莲娭毑连忙给他打来了洗脸水。兆明那担谷放在禾场里，人已瘫坐在阶级边的石板上。

榜爹洗完脸，出气稍微平缓了些。

“谁人姜区长真是个好人，今天中午还招待我们在城里的饭馆里呷哒一餐饱饭！”

“下塘村谁人后生去？”兰子问。

“也去哒呢，我今天才搞清楚，他就是刘米爹屋里老四，叫楚伢崽。”榜爹说。

“楚伢崽？”兰子想起宗祥上次说到谁人抢他钱的保安兵刘楚生，不会就是他吧？

这天夜里，村里比过年还热闹。碾米房里的石碾子“吱呀吱呀”通宵未停。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村里人第一次接触并逐步习习用公历记着这个日子：公元一九五0年一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