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2)
李梅秀过过太多被人追着打骂的情况。骗子嘛,被发现时,没有人会同她家客套。但她从来未曾像现在,被骂到头都抬不起来——不,他基础没有“骂”她,他只是陈述一件事实,他并未丑化她,更没有加油添醋胡乱扣些莫须有罪名给她,她不能辩解,因为他字字属实。
林令郎还想多问几句,公孙谦的态度也相当明晰,他不想再谈她这件流当品,虚与委蛇地向林令郎致歉,说他尚有事要忙,唤来铺子里其他人来招呼他。
公孙谦自踏进寺库内,到温雅闲步脱离铺子,仍是没看她半眼,连余光交会都没有。
李梅秀弄不懂自已,为何会这么在意公孙谦对她的态度?寺库里其他人也没给她多好的脸色,夏候威武更是小骗子小骗子叫她,她也没有以为很受伤呀,还能对夏候威武吐舌做鬼脸。为何公孙谦只是不看她,她便怅然若失,不停不停气起自已对他撒谎,妄想着要是时光能倒回,她决计不会诱骗他——
“喂,你也休息吧,起来走动走动,去喝杯水。”欧阳妅意在铺内客人剩没两三只时走出柜台,拍拍李梅秀松垮的肩头。她当过流当品,知道坐在软席上像只猴子让人鉴赏的辛苦。其时年岁小,还不懂何谓羞耻,换算成现在的李梅秀的年岁,她一定以为很难堪。
李梅秀吁口吻,不是放松紧绷的精神,而是叹息。她双脚跪得好麻,一时之间没措施太快站起来,她改跪为坐,小腿肚一抽一抽的刺痛,比不上心头沉沉的闷疼。
“很累呀?看来你今天又卖不出去了耶。”欧阳妅意很凉爽。
“我得在这里多久?如果我一直都卖不出去怎么办?”一辈子卖不出去,就得一辈子坐在流当品区,由小女人酿成老女人吗?
“这得看小当家的心情而定,我当初也是这里坐了好几年哩。”她从八个月大的婴娃时期就被放进木制小马车内,供客人询价,她的可爱讨喜,让想收养她的客人纷纷向寺库表达购置意愿,但最后都没有成交,理由她就不太清楚,听说是严家老爷舍不得。
“每个流当品都得在这里坐吗?”
“嗯,对呀。”流当品的目的就是要出清嘛。
“那……公孙谦也在这里坐过?”
“我是没有亲眼看过啦,但应该有,关哥啦、武哥拉、义哥拉都坐过,不外除了武哥之外,都没人卖掉。”欧阳妅意年岁比那些男子都小上许多,他们被贴上流当品标价的年月,她还没出生呢。
“为什么卖不掉?公孙谦他……应该很抢手的吧?”以肤减的外貌相比,粗犷的夏候威武是不及公孙谦,再以内在来比,夏候威武就是个满身肌肉的武夫,公孙谦则是销逸文雅的文人,夏候威武都卖得掉,没原理公孙谦就卖不掉,至少她要是很有钱,她就可能掏钱买他——呀,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怪念头?她买他干吗?他那么讨厌她,买回来大眼瞪小眼吗?
欧阳妅意耸耸肩,她哪知道呀,她又没能亲眼见到当年情景。
“卖不掉的流当品。就会像你们一样,待在严家寺库事情,是不是?”李梅秀心里虽然很希望自已不会被卖掉。谁喜欢被生疏人买走?她宁愿一辈子流当,也不要将清白胡乱卖掉。她可以拿清白来骗人,却不代表她是个随随便便的豪爽女。
“你已经在思量卖不掉的后路吗?”欧阳妅意笑她:“小当家是个不亏损的人,你欠六十两,她一定会起劲从你身上压榨回来,你在寺库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别看小当家一副柔弱娇娇女的假象,骗得老爷团团转,一直到咽气之前,仍在担忧小当家会被外头险恶的人给欺压,效果,她不去欺压别人就阿弥陀佛,还怕别人欺压她?”后头在嚼严尽欢小话的句子,虽然不能说得太高声,欧阳妅意压低嗓道。
李梅秀虽然知道她在寺库的日子不会好过,在这里,她没措施攒钱,接下来的生活会出问题;在这里,严尽欢会刁难她;在这里,公孙谦讨厌见到她……
“我想,你了不起再坐一个月吧,一个月卖不掉的话,以后也卖不掉啦,到时自然会有处置你的措施。”欧阳妅意的慰藉一点也无法教人宽心,不外李梅秀听见她说了不起再坐一个月。她简直较量放心些,像她这种姿色,要卖六十两,只买她一夜露珠,相信这类凯客不多,一百年能出一个都有难题吧。熬过一个月,再让严尽欢酸损几句,她就不用再坐流当品区,至于严尽欢那时要杀要剐,就随便她了啦。
“希望像你说的,我卖不掉。”李梅秀不禁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安啦,我和威武哥他们下了注,赌你卖不掉,现在只有小当家对你有信心而已。”托付,开出六十两天价,只有谦哥那种脑壳被门扉给夹到的人,才会颔首允许典当给她。
成为众人的赌注,真教人开心不起来,李梅秀只能苦笑:“公孙谦……也下注了吗?”忍不住,她照旧问起关于公孙谦的问题。
“谦哥?他没赌。我们基础不敢在他眼前提及你的名字好欠好,谁想为了你,去挨谦哥谁人笑起来像冰一样的寒霜眼神呀?”欧阳妅意实话实说,虽然有点狠。
“原来始此……”李梅秀的苦笑酿成僵笑。公孙谦连听见她的名字都市鄱脸?唉……这辈子,她或许是没时机让公孙谦对她改观了吧?
或许是李梅秀脸上的失望太显着,花颜上的眉眼呀唇角全部都垮下来,继续待在寺库里有碍观瞻,欧阳妅意快快赶她到后堂去休息,等一盏荼时间后再乖乖回来流当品区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