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暴殄天物（1/2）

田主家屋子多，老两口一间，子女各一间，一家人很少说话，知青住在紧东边一间，薛玉昌就住在那儿薛玉昌刚来村时和李全旺，葛存天一起住在那里的，可是，只过了几天，他们便相继搬走了，去和此外知青挤热炕去了，丢下薛玉昌一人，仍然在这田主家住。

通常想到这里，他心里便有一种凄凉感。他父亲是个革命干部，文化大革命说他父亲是特务不久，便到西郊铁路上卧轨了。以后，他的背上便被压上一座大山，心里压了一个磨盘，原来胳膊上戴的红卫兵袖章被别人没救了，自己身上穿的父亲留下的就军衣被别人抢跑了，插队了，和自己住一个屋里的好朋侪们，也托故搬走了。现在，他这个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反革命分子的子弟，也只能和他田主住一个院子。

他感受似乎是一个循环。因为听父亲讲，他的爷爷早年也是一个田主，父亲把爷爷的地卖掉，把屋子卖掉，捐助了红军，自己也加入了红军，所以薛玉昌也常寻思，从跟上讲，自己也是田主子孙，住田主家，也是命里注定。

想是这么想，心里仍感应凄凉，百无聊赖，他便透过屋里唯一带玻璃的窗户，视察院子里的鸽子。

田主家养了好几十只鸽子，有白色的，有铁色的，有灰色的，尚有半白半黑的，天天清早，田主儿子便拿着一根拴着布条的杆子，把鸽子轰起，一大盘鸽子便在天上盘旋，他家的鸽子都不带哨，悦目是悦目，但没什么声音。

鸽子在天上盘旋几圈后，便飞向远处了。上午九点多回来，便到一个放着白色水的水盒前饮水，下午一点轰出，三四点钟又飞回到白色的水盒前饮水。院子的地很平，踩得也很硬实，经常能看法上有些高粱和玉米粒一片片的，薛玉昌以为这些粮食是喂鸽子的，心想，这田主还真有粮食，撒这么多粮食喂鸽子，他频频指着地上散落的粮食问田主儿子：“喂鸽子呢？”

谁人大汉只是一笑，“嗯。”了一声，便进屋了，从不多说。

他趴在炕上，从玻璃窗向外刊，鸽子三三五五地飞回来了，一回来，便蹦蹦跳跳地到水池边喝水，他看着看着，突然望见几只刚喝过水的鸽子脑壳突然左右摇摆起来，随着鸽子脑壳的摇摆，一粒粒的高粱玉米便从鸽子嘴里喷了出。

鸽子是不是病了？不知怎么，他忽地替田主养的鸽子担忧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见几只鸽子从外面飞回，喝了盆里的水，脑壳又摇摆起来，从嘴里又喷出高粱玉米粒来，他继续视察着，发现险些所有从外面飞回的鸽子都是一样。他心里纳闷，便一连视察了好几天。

天天如此，也没见鸽子生病，而每次鸽子喷出粮食后，不大一会儿，田主家的儿子便拿把扫帚，把地上的粮食扫起，放到簸箕里，上面盖上一个窗纱罩，放到院子当中晒，第二天再收入口袋里，薛玉昌明确了，他是靠鸽子弄粮食呢？找了个空儿，他问田主儿子：“你拿鸽子外面吃食，都到哪吃食啊？”

“地里。”

“地里哪有？”

“地里多的是。”

田主儿子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现在收庄稼，谁能做那么细，高粱把头一砍往地上一摔就算干了活。玉米掰下棒子，也往堆上一倒就算干活。地理剩下的小穗高粱和小个玉米都懒得收，放到地里让麻雀啄，打捆，装车，卸车，哪个地方不落下庄稼，谁去捡拾，都铺张掉了，我养鸽子让他们去捡，去拾，回来再让它们喷出来，聚沙成塔，不光能赚点粮食，年底也能有几个鸽子煮着吃。”

“那你喂它们什么水让鸽子把粮食吐出来？”薛玉昌指着装有白色液体的水盒问。

“这个呀，就是石灰水。鸽子喝了石灰水，就把粮食吐出来，在这儿，不是新鲜事，家家养鸽子的，都是这样。”薛玉昌默然了。

薛玉昌还从来没和田主儿子说过这么多话，自从谈养鸽子的话后，他和田主家的人的话便多了起来，进门相互也能打个招呼，有时也能聊上一会儿，偶然，田主家的儿子也给他送块煮熟的红薯，蒸熟的窝头和一两块老咸菜。

田主家的房檐下地上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都放有两口大缸，缸足有半人多高，上面盖着石板做成的盖，一般时候缸都半盖着，一口是酱缸，一口是醋缸。酱缸里边有一些酱色的汤，汤内里放着一些萝卜，洋白菜和鬼子姜之类的菜蔬。醋缸内里是一些带壳的高粱和带壳的小米之类的。酱缸里有酱咸菜的味，醋缸里有一股酸酸的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