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艺术与法律(1/2)
学期最后一场模拟法庭结束,法学院副楼的钟声刚好敲响。
千梧坐在楼对面的竹椅里,随手用铅笔在一片宽大的落叶上素描。正对面门里陆陆续续走出人来,法学院精英们长吁短叹,一边讨论刚刚结束的法庭,一边如释重负地随手松开领带和袖扣。
千梧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落在枯叶上的笔尖轻轻扫着,直到那些学生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江沉从楼里出来了。
西装笔挺和早上进去时别无二致,就连衬衫上的皱褶都没有生出一条。
他全然没有站立辩诉三小时后的疲态,神情冷然,那对明亮的镜片后,眸光深沉而犀利。
直到他看见裹在驼绒大衣和厚毛线围巾里的千梧。
千梧百无聊赖地把叶子放进一个小东西里,收好,又把一端快脱落到地面的围巾在脖子上随意绕了两圈,抬头冲他招招手。
“走吗?”
刚刚那些默契噤声的学生又默契地走掉了。
江沉眼中蓄起笑意,走过去说,“你怎么比我结束得早?不是说考试要四个小时吗?”
“没什么好画,而且我上色快。”千梧站起来把装画具的帆布袋递给江沉拿着,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行还是不行?今天晚上出发吗?”
他话说的漫不经心,手却揣进大衣口袋,捏着两张机票——飞往马蒙雪山,时间是今天晚上,大约四小时后。
这是大学第一学期的寒假,也是他和江沉在向家里摊牌后第一次计划旅行。江沉这个家管严需要向元帅递交书面申请,实在是无聊透顶的军官作风。
据午饭时食堂匆匆一碰江沉的汇报,元帅尚未答应,且目测不太乐观。
千梧跟江沉走到楼头小路尽头,四下无人,只有一地落叶,他很不客气地停下脚步,“到底能不能行?我要去雪山小木屋住几天,如果不能烤火眺雪喝茶,我一笔也画不出来。寒假作业你帮我?”
“宝宝,你没有寒假作业。”江沉伸手摸了摸千梧软乎乎的头发,“我尽量,不,我一定。即便爸爸不答应我们也去,马孟雪山是世界上信号覆盖最差的地方,他只能等我们回来。回来时你给他带当地特产,假装你以为他允许我们旅行,是我骗了你。”
千梧感觉自己脑袋上开始冒烟,似乎已经预料到江沉接下来的话。
果然,江沉用法学院高材生那一贯理性、矜冷的声音说道:“虽然这会让我的犯罪情节更严重,但你能完全脱罪。虽然机票是你买的,旅行地是你选的,但你完全不知情元帅的禁令,对我既没有提供物理性帮助也没有提供心理性帮助,所以你还是他的好孩……”
走在前面半步的千梧一扭身,狠狠抓住了江沉的西装领口。
“违背爸爸的禁令和男朋友出去玩不是犯罪!”他摆出了最凶狠的表情,“闭嘴,法条点读机!”
江沉飞快说:“好的。”
他眼神下移,千梧纤长的手指在西装领口抓出道道深刻的褶皱,江沉忍不住颔首吻了吻他的手背,又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千梧不买单,气咻咻地往前走。但没走几步,他就觉得脚累了,速度慢下来,然后理所当然地拉住了江沉的袖子。
江沉竟然从平整的胸前口袋里摸出一片巧克力,剥开锡纸递到千梧嘴边,等千梧含进去才说,“勤务兵给我发消息,我爸在校门外那条巷子里。”
千梧已经不生气了,诧异问道:“我记得他今天约了和首相共进晚餐?”
“是的,所以车子只是路过学校,绕过来跟我说几句话。”江沉语气沉稳,攥了攥千梧的手,“挨一顿训免不了,当场辩论一小时也很有可能。但我准备充足,一定让他点头。”
江沉说着就走到前面去了,千梧只能跟在身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江沉上法学院——即便这是江家已经讨论了两年的事情,但元帅仍然意难平。毕竟江家在军部已经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势力,独子江沉不从军,无异于基业覆灭。上大学这半年,光是千梧知道的,元帅已经和江沉谈心了五次。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担忧,在前面大步走着的江沉把手伸到后面拉住他,把他拉到身边,“我听说马蒙雪山脚下的小镇只有一家拉面馆,面很难吃,但溏心蛋很有水准,炸鸡块也不错。”
千梧眉心一动,“你还做了攻略?”
“本地还有一家租车行,一家连锁咖啡店,一个小超市。我们可以去超市采买食材自己在木屋里做,对了,可以烤棉花糖的吧?”
千梧勾起了嘴角,嗯一声,“我也做了点攻略,本地人会自制一种草莓夹心棉花糖,包好放在小篮子里,摆在信箱上供随意拿取。”
江沉笑说,“还有本地家家都会做的提拉米苏。虽然是滥大街的甜点,但据说用当地的朗姆酒别有风味。”
“别说了。”千梧深吸一口气,揉揉脸说,“我希望飞机能即刻起飞。”
“你待会就这样对着爸爸揉揉脸求一句,比我辩论半小时都管用。”
“不了吧。”千梧闻言顿时又别扭起来,“还是算了。”
和家里摊牌后,虽然父母表示了极大的开明,但这种态度是由江夫人传达的。
而被她“代表”的元帅,从那之后对江沉着实冷淡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给千梧冷眼看,但千梧也十分敏锐地感受到了那种复杂的情绪。
每次照面,江元帅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说,“就是你这个妖孽让我抱不上孙子,但你也是我的好孩子,我该把你怎么办!”
上大学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解脱。不必天天在元帅眼皮子底下起居和尴尬相视,而且不得不说在校园里和江沉同出同入实在太方便。
“在那边。”江沉走出校园后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千梧,“你也来打声招呼。”
“当然。”千梧不用他叮嘱,已经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他不是白眼狼,江家恩重如山,他心如明镜。
别说元帅已经用行动表达了包容,就算愣要拆散他和江沉,他也绝不会对元帅有一丝不尊重或疏离。
停在巷子里的是一辆黑车,中端牌子,中端型号,除了擦洗得锃亮外看不出任何特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