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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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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重逢

从抻面馆出来走到大街上,抬头看看天,天空晴朗,太阳很热。

想想该往哪去?认识的人不多,能够称得上朋友的就是王姐、英子、古志毅。

不想到劳务市场去找活,实在不愿意站在那让人挑来拣去,有一线希望就不去劳务市场。

先给古志毅打了电话,把下岗的事跟他说了,他说晚上可以到他那住,现在他那里不缺零活,叫朋友

帮着找找,估计这两天能找到。

放下电话心里挺高兴,虽然没有干零活的地方,至少晚上有地方住了。

没给王姐和英子打电话,准备直接过去,给她俩儿个惊喜。

从家里出来四个月了,还没认真的看一下省城,正好有时间好好的欣赏一下。

省城的五月春暖花开,已经看不到冬的颜色,到处洋溢着春的气息。路边的杨树吐露着细嫩的叶子,在和煦的风中尽情的舒展着,摇摆着。地上的小草绿油油的,合着泥土的味道,叫人心情舒畅。最显眼的是街上的行人,脱去了厚厚的冬装,穿着五颜六色的单衣,在温暖的阳光下享受着春的温馨。尤其是女孩儿,有的已经穿起了半袖,迫不及待的向夏天招手了。

春天总是给人以希望。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外面移动的风景,最初兴奋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除了高楼还是高楼,剩下的就是往来的人流,不如家里的山山沟沟好看,有韵味。这个时节是铲地的时候,地里的小苗刚长出来,嫩嫩的,风一吹随风摇摆。把垄背上的土培在小苗根儿上,让小苗结实起来。

每年这个时候早早地起来,拿着锄头到地里铲地。山坡地多,一边铲地一边把地里的石头检出去,年年捡年年有,土层薄,没办法。种地的时候要是碰着大块的石头,还容易把犁铧打了。

从家出来的时候告诉母亲把地都包出去,不要种了,也不知道包出去没。每个月都会给家里邮钱,邮钱的目的除了给母亲钱之外,还是告诉家里自己在外挺好的,不用惦记。只是没叫家里来信,怕自己不在原来的地方干了收不到,倒叫家里惦记。

心想得找个稳当点的地方干,不能这地方干俩月那地方干俩月的,这样收不到家里的信,心总悬着,干活也不踏实。

最惦记的是母亲,母亲眼神儿不好,年轻时坐下的病根儿,怕光,阴天会好些,舒服点。去年冬天给家里打了口井,买了一个潜水泵,把管子直接接到外屋地水缸那,这样母亲用水方便,不用上井边打,一推电闸水就进缸了。

打这口井很费劲儿,用了十二天时间。从地面往下两米是黄土,再往下全是炼山石,一炮一炮硬礅下去的,见水之后又往下追了两米,估计就是大旱之年也会有水,不用担心井干了。

四个月没有家的消息,不知道母亲啥样,心里除了惦记还有担心,惶惶的不捞底,滋味很不好受。在家的时候出门办事,除非是实在回不来,要不然不管多晚都会回家,只有到家见到母亲了心才会踏实。在农村很多人怕走夜路,说能碰上鬼。刚开始走的时候也害怕,胆胆怵怵的,但是一想到母亲一个人在家呢就不咋怕了,照走不误。

想起母亲,外面的街景就没什么看头了。

倒了两趟车到了五爱市场。

五爱市场有名,是东北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不但国内的在这批发,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的也到这来,批完了把衣服运到自己国内去卖。

九十年代的五爱市场还不规范,像个超大型的农村大集。一进去首先是熙熙攘攘的人,然后就是嗡嗡、嗡嗡的一片噪杂声。

市场周围全是饭店,一家挨着一家。按着英子留的地址开始寻找,找到“李家熏肉大饼店”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饭口,店里没什么客人。

王姐和英子十分惊喜。尤其是英子,小跑着扑进怀里,使劲儿的抱着我说想我了。

这丫头不知道自己多诱人,扑进怀里的时候叫我手足无措,不知道是抱还是不抱。鼓鼓的胸脯叫人心猿意马,一瞬间脸红了。

“哥,我都想你了。”英子把脸仰起来,小手还是抱着。

“这不看你来了吗。”我说,脸红心跳的,旁边好几个服务员看着呢,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我多想你吗?”

“多想?”

“呵呵,做梦都想。”

英子说完笑了,放开我。这一会儿汗都快下来了,没经历过这样的热情,低着头没敢看那几个偷笑的服务员,很尴尬。

在店里坐了一会儿,把自己下岗的事和她俩儿说了。王姐埋怨我跟人家打架,我只能笑笑。英子吵着要吃饭,我也饿了,就近找了一家小吃部进去。

吃饭的时候王姐问我:“那你准备干啥,还去劳务市场找活?”

“先不去。”我说。

和她俩儿说了古志毅帮我找活的事。

英子说:“哥,找到活一定要告诉我。”

“嗯,保证告诉你。”我说。

“你呀,跟人家打什么架,他们好几个人你也打,把你打坏了咋整?”王姐又埋怨我,这种带着真诚关心的埋怨听了心暖。

“看着来气。”我说。

“来气也别动手,在外面别总打架。”王姐说。

“嗯,以后不打了。”

“管着自己点,咱们出来挣钱,不是出来打架的。”王姐教训道。

我老实的点头。

看我挨训英子在一边笑,说道:“看着了吗,开始管你了,她总这样管我。”

王姐瞪了她一眼,然后对我说:“我们这的零活是厨师小舅子,除非厨师不干了他才能走,要不然在这干零活挺好。”

“不着急,我这刚下来,古志毅要是找不到我就上劳务市场看看,这回找个有炒菜的饭店干。”我说。

“那个厨师小舅子可烦人了,总撩闲,还有那个水案也是。”英子嘟囔着。

“谁叫我家英子长得漂亮呢。”我对她说。

“我漂亮吗?”

“漂亮。”

吃过饭英子说要照相,合个影,怕以后见不到了留个纪念。我同意,王姐说回去换件衣服,她穿工作服出来的。

王姐走后英子问:“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姐?”

我说:“没有,那可是你嫂子。”

英子看看我说:“我回老家的时候有一天你和我姐住一起了,是不是?我姐都和我说了。”说完紧盯着我,很紧张的样子。

这个问题自打王姐和她说完之后一直困扰着她,她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啥了,在她的意识里我和王姐应该是已经那个了,不相信王姐说的啥也没发生。

我笑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你这小脑袋瓜整天想啥呢,要是我和王姐真睡到一起了她还会和你说?能和你说就证明没那事。”

英子听了似是而非的点点头说:“我看也是。”然后摸摸我的头,心疼的问:“还疼吗?都青了。”

“早不疼了。”

“我没在场,在场我帮着你打。”

“你在场都不够添乱的。”

“我挺能打架的,在家没人敢欺负我。”

揉揉她头,说道:“女孩子打架不好。”

英子不再说话,抱着我胳膊往前走。此时的她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她的谭哥在身边,感觉到了安全,踏实,还有少女心中的喜欢。她喜欢这个哥哥,虽然长得凶,但是每个女孩的心中都希望自己的哥哥凶一些,厉害一些,叫人害怕才行,那样自己就不会挨欺负。

往前走了几步,英子突然问:“哥,你是来看我的还是看我姐的?”

“来看你们俩的。”被问的莫名其妙。

“不信,一定有个人是你非常想见的,你才过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前这个清纯中带着魅惑的少女叫每个少年都会心动,我也不例外,虽然看上去我不是少年。但是对她没有那种心动,没有处对象的想法,她只是单纯的美丽,拿她当一个妹妹。而她对我只是一种依赖,能感觉到不是处对象的那种,只是当成个可以信赖的哥哥。

“小丫头,你挺漂亮,要是打扮打扮化化妆,和明星没啥两样。哥告诉你一句话,好好珍惜自己,保护好自己,在饭店听王姐的话,她不会让你吃亏上当的。”

“我知道,你还没回答我问的呢?”她想要确定我到底是来看谁的。

“来看你俩儿的。”

“哼!”她皱了下鼻子,“我知道,你是来看我姐的。”

“来看你的行了吧。”

“来看我的咋不亲我?”

吓我一跳,小丫头啥话都敢说。

“嘻嘻,吓着了吧,逗你玩呢,我和我姐说了你好,愿意和你在一起。”她说。

“你就是个小丫头。”摇摇头,心想谁家要是有这样个丫头也是够操心的。

“我不小,十九了。你怎么和我姐一样,总说我小,和没长大似的。”

“你本来就小,还不懂事。”

“我咋不懂事了,现在啥都听我姐的,她说啥是啥。”

“最好这样。”

“哼,知道你俩好,合起来欺负我。”然后很神秘的说:“你过来跟你说点事。”

以为她要说啥,把头低下去点儿,小丫头毫不客气的在脸上亲了一口,亲完咯咯笑。

我脸红了,用手摸着被她亲过的脸假装生气的看她。

王姐换完衣服回来,在附近找了一家照相馆照了几张相。当时相片出不来,得等几天。王姐说到时候她来取,等我再来看她们的时候拿两张。

照完相和王姐、英子溜达一会儿,到她们上班的时候就分开了。

晚上到了古志毅工作的博林酒店,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朋友给我找了一个干零活的地方,明天就可以过去上班。

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二话不说赶紧的请他喝酒。

第13章初到盛美

在博林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告别古志毅,按着他给的地址,来到三台子,找到了那家酒店——盛美酒店。

三台子位于皇姑区和于洪区交界地带,省城北边,再往北走就是郊区了。

在省城三台子是个特殊的存在,中国最大的战斗机制造厂就在这里。飞机厂很大,职工五万人以上,偌大的飞机厂衍生出许多附属分厂,就是这个飞机制造厂养活了整个三台子。

飞机制造厂位于三台子,但是在行政上不归省城管,隶属国家军工部。总厂长职位相当于省城市长,他俩是同一级别,可见飞机制造厂的特殊性。

九十年代以来,飞机厂除了制造战斗机,各个分厂也开始了民品生产。飞机厂的大客车和铝合金制造业非常发达,生产的大客车国内有名,尤其在东北地区十分畅销。铝合金不用说了,有国家支持,技术力量雄厚,质量是当时国内最好的,达到了供不应求的程度。

三台子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飞机厂职工,厂内效益好,拉动了三台子的经济发展,所以省城别的地方下岗的多,三台子少,下岗的大部分是效益不好的小工厂。

由于三台子的特殊性,和市里有着区别,好像一个单独的存在似的。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比较彪悍,爱打架,大哥多。加上飞机厂效益好,人们有钱,敢消费,市里有的这里都有,三台子又被称为“小香港”。

经济发达、大哥还多,治安自然不是太好,很多人都不爱来。到了晚上六点,出租车司机一听说去三台子都不拉,因为经常发生到地方不给钱的事,有时候不但不给钱,要钱的时候还会挨顿打。

飞机厂大,分厂多,都有自己的宾馆、招待所、厂内酒店。盛美酒店就是飞机厂五家厂内酒店其中的一家,整个一个独门独院的三层小楼,一层左边是招待所,右边是酒店,二层三层是厂内大学生的独身宿舍。

来到酒店,见到了老板和厨师长。

老板姓王,是厂内职工,承包的酒店,和媳妇两个人一起打理。

厨师长很年轻,二十四、五岁,瘦高个,颠覆了我对厨师都是胖子的认知。

穿过大厅把我领到厨房,经过大厅的时候看到那么大的一个厅非常震撼,心想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大酒店,一个厅就有抻面馆三个大。到了厨房更开眼界,洗碗间都有抻面馆大,热菜厨房更大,有两个抻面馆那么大。

厨师长告诉我干什么活,干到什么程度,什么时间上班,什么时间下班,守什么规矩等等,然后开始安排我的住处。

住的地方在离酒店不远的一个集体寝室,是飞机制造厂的一个单身公寓。

三台子这样的公寓很多,都是五几年前苏联帮着建的。统一的三层楼,每层楼有个大走廊,左右两边是住户,十八平米的房间。单身员工住在这里,结婚没有房子的也住在这里,只要看门口放着煤气罐的,那就是刚结婚没房子的小两口。

还有一种公寓,一个楼道里住着三户人家,共同用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

这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也是一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安排好住处之后,回到酒店,开始了我的零活生涯,走上学厨师的第一步。

我的工作是洗碗、摘菜、洗菜、杀鱼、收拾海鲜、收拾卫生,总之别人不干的活都是我的。

每天早上七点半到饭店,首先熬粥、热馒头,然后把老板娘买回来的菜一样一样的拿进厨房。肉类放进冰箱,鲫鱼、鲤鱼、草鱼、鳗鱼这些活的放进鱼缸,冰鲜冻货放进水池子解冻。大件青菜放到菜架子底层,叶菜放进菜筐摆好,南方空运过来的青菜像荷兰豆、西兰花、菜心什么的放进青菜冰柜。

做完这些快九点了,前台后厨的来上班,开始吃早餐,吃过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

首先摘洗青菜,青菜摘洗完了收拾冰鲜鱼和小海鲜,之后给土豆、地瓜、黄瓜、西芹打皮。西芹皮最不好打,丝丝络络的,干着叫人闹心。

这些干完十一点多,前面开始上客人了。把盘子搬到厨师身后的案子上,各式各样的盘子都准备好,要不然上菜的时候现拿来不及。

上菜的时候在一旁帮忙,客人点鱼了去鱼缸捞鱼,捞回来开始收拾。头几天收拾的慢,总挨水案训。水案两个人,有个姓石叫石军的脾气不好,总训我。训我就听着,谁叫咱们啥也不会呢?这时候不能发脾气,万一人家来气不用咱们咋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既可以挣钱又能学东西的活干,心里十分珍惜。

干零活耳朵要好使,水案喊什么马上拿什么,不能耽误事。刚开始几天有些东西也不知道是啥,动不动就拿错,挨训的同时还闹出不少笑话。

厨师炒完菜装到盘子里,我负责端到传菜口给服务员,然后小跑着回到厨房等着端下一盘。一个饭口下来得来回跑五、六十趟。水案配完菜也会帮着端,但得等他们把自己的卫生收拾完了,要不然不会帮忙。

来回跑七、八趟汗就下来了,一个饭口忙完浑身都是汗,腿跑的酸疼,虽然没装水泥累,也不轻快。

饭口忙完,厨师、水案、凉菜他们到厨房外面凉快去,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我没那待遇,得到洗碗间洗碗。

洗碗不是单纯的洗碗,厨房配菜的小不锈钢盆(学名马兜),不锈钢方盘、各种大小不一的盆、还有高压锅,这些都是我洗。一个饭口下来这些东西就会把洗碗用的三个水池子填得满满的。等前厅下来的餐具一盒子一盒子的,堆在水池子旁边的案子上,摞起来老高。

第一天见到这场景的时候有点眼晕,站在水池子前看了半天,最后长出一口气说刷吧,眼睛懒蛋手好汉,活不怕多,就怕不干,只要干就有干完的时候。

刷到下午两点全部刷完,伸伸腰,酸疼酸疼的,看看手,泡的发白,有的地方皮都泡起来了。别说不累,干活就没有不累人的,但累能咋着,不也得干吗?不干谁给钱?躺在炕上舒服,可惜天上没有掉馅饼的时候。还是那句话,干活累不死人,只要坚持下去就是胜利。

刷完碗人家别人都吃完饭回寝室休息了,我才吃饭,吃完饭也不回寝室,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抽根烟,晚上接着干。

饭店中午没有晚上忙,晚上客人非常多,爆满。

我的工作和中午饭口一样,只是时间比中午长一些。

“谭子,拿个汤碗。”厨师喊。

赶紧跑到洗碗间拿一个汤碗过来,厨师把大少里的汤倒进汤碗。

我说:“这个汤我知道,叫西红柿鸡蛋汤。”

“对了,赶紧上吧。”

端起汤碗往传菜口走,传菜口有个服务员在那等着。

“溜三样加急了,快点!”服务员冲我喊,然后端起鸡蛋西红柿汤走了。

回到厨房喊:“溜三样加急——”

“别喊了,知道了,马上就好。”水案冲我道,显得很生气,然后把配完的溜三样递给灶台上的厨师。

“谭子,过去给我拿两个土豆,着急用。”凉菜师傅喊我。

赶紧到菜架子那拿两个打好皮的土豆给他,然后回到案子前,又一道菜做完了,端起来赶紧走。

一个饭口下来像打仗似的,忙的脚打后脑勺。

过了七点就不上客人了,厨房开始打扫卫生,我到洗碗间洗碗。这时候水池子里都是厨房用的东西,客人没吃完饭,餐具还没下来。

八点开始吃晚饭,吃完饭厨房人下班,我不行,还得继续战斗。

前面的餐具开始一盒子一盒子的撤下来,很快把案子堆满,案子上放不下放地上,一放半屋地。我开始一盒子一盒子的洗刷。

“你能不能先把杯子和口碟刷了,我好拿出去打干。”一个比较胖的服务员说。

“好,等一下,马上刷。”我说。

“以后你先刷杯子口碟,刷完了我们服务员好打干。”

“知道了。”

“刷的干净点,把洗涤剂沫冲净了,要不然不好打,还得重刷。”

“嗯,一定冲干净。”

没办法,还得受服务员管。

一直战斗到客人全部离店,餐具全部洗完,把厨房所有的地面卫生打扫干净才能走。

离开酒店的时候半夜十二点了。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问自己累吗?累!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不累的活吗?

好像没有。

如果不想过穷日子,不想借钱过日子,就得能吃苦,能受累。

清晰的记得在给五姐借念书的钱时,还差五十块钱,去了一个家里很富并且认为能借给我的亲戚家,满怀希望的张开嘴之后,人家不冷不热的说:“我家又不是开银行的,哪有钱借你,再说借了你拿啥还?”

听了这话之后心里十分愤怒,二话没说抬腿就走了。

往家走的路上觉着嗓子眼堵得难受,不甘、愤怒、委屈像洪水一样来回的在胸口激荡着,要爆炸一样。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屈辱,被人瞧不起的滋味狠狠地撞击着一个少年的自尊,亲戚的话和说话时的眼神像把刀一样扎进了身体,带着难言的疼痛和愤慨,还有发自心底的抗争。

可是,毕竟岁数太小了,还是个学生,还是个孩子,和我一样的那些同学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的上学,受了委屈可以回到家里跟爸爸妈妈倾诉一下,家里缺油少盐了、缺东少西了、根本不用管,那些都是爸爸妈妈的事,他们只负责上学念书就行了。我不行,这些都是我的事,要在母亲知道这些事之前全部办好它。

心里的委屈不能说给母亲听,在她面前要像个大人似的才行。翻过山梁就到家了,看到了父亲的坟,少年的我来到父亲的坟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无声的大哭起来。

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在心里甚至咒骂老天,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吃不上好的可以不吃,穿不上好的可以不穿,辛苦点累点也没什么,可是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的被人瞧不起,冷嘲热讽和不屑一顾?我只想上学,只想好好地念书,就这样一个心愿都不能实现吗?

只能在父亲的坟前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眼泪哗哗的流,在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了父亲,伸出手心疼的摸着我的头,那一刻感受到了温暖,从强撑出的大人状态变成了孩子-----

太苦了,太难了。

哭过之后心里好受许多,给父亲磕个头,转身往家里走,还要告诉自己,不能叫母亲看出来。

那一年我十六岁。

有人说人这辈子就是命,我不这么认为。每个人都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路什么样是自己走的,跟别人无关,跟命也无关。

路不会平平坦坦顺风顺水,它一定有沟沟坎坎上坡下梁,有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有成功失败风雨彩虹,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经历,而这场经历就是人生,也就是所说的命。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看好自己的命,走好自己的路,这就是生活。

第14章进入状态

来到盛美一个星期之后给古志毅、王姐和英子都打了电话,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们。王姐和英子知道后很高兴,说有时间过来看我。古志毅叫我在这里好好干,争取学成厨师。

也是这么打算的。

二十一进饭店学厨师有点岁数大了。很多人都是十六、七岁开始进厨房学习,学的快的二十一已经是厨

师了,就算脑瓜笨的也已经配菜当水案了。在厨房里两个配菜的水案岁数都没我大,一个十九,一个二十,而我一个干零活的二十一,看着有点滑稽。加上长得老相,像二十五、六的,有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既然入行晚,就得多拿出点时间勤学苦练,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

整个厨房是厨师长包的,厨房里的人都是他找的,包括我。这个零活的位置是他给自己表哥留的,他表哥干了几天嫌乎累不干了才找的我。其实这是俩人活,应该是一个零活一个刷碗的,包的厨房,俩人活给了一个人干,这样能多赚点。

他表哥不行我行,我还是挺能干的。

厨房一共六个人,厨师长,一个厨师,两个水案,一个凉菜,没有面点,主食是速冻饺子和小馒头,还有挂面。客人点主食了厨师在灶台上直接加工,用不着面点。

厨师长工资一千多,对我来说非常羡慕,心想啥时候能挣到一千多呢。

想挣一千多就得把厨师学成了,学到像厨师长那样。

钱对于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太重要了,做梦都想挣钱,想让家富起来,不再被人瞧不起。

当装卸工的时候总到小吃部吃饭,看菜谱的时候上面写着“锅包肉”“溜肉段”“鱼香肉丝”这样的菜,只是一看价格就放弃了——吃不起。所以根本没见过锅包肉。

进厨房的第二天,站在传菜口,见服务员端了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往前厅走,经过传菜口时候被那盘菜给震撼了。什么菜这么好看呀,桔黄色,金灿灿的,还摞起来那么高,看着就有食欲。飘过来的香味太好闻了,酸酸甜甜的,都有点流口水了。

“我问一下,这是啥菜?”我问那个服务员。

“锅包肉,没见过呀?”她有点奇怪我问的,像是在说锅包肉都不知道,咋干零活的。

她说完端着锅包肉走了。

看到这盘锅包肉之后对厨师的手艺感到高深莫测,心想这得什么样的手艺才能做出这么好的菜。更加坚定了学厨师的信心,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学成厨师,也做出这么好的菜。

其实那就是一盘锅包肉,只不过头一次见到而已。

一个星期之后我零活干的越来越顺手,越来越快,越来越立正。由于能干,还没啥怨言,得到了厨师长和厨房人的认可,水案开始叫我帮着切点辣椒、胡萝卜这样简单的料头工作。

到了六月份天渐渐热了,外面热厨房里更热,不忙的时候水案和厨师都到厨房外面的院子里抽烟聊天,我趁这个时间在厨房拿菜刀切点简单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慢,总切手,最狠一次把小半拉儿手指甲连着肉都切掉了,疼了一个星期才好。

就这样洗碗的活还照样干,把手指头用创可贴贴好,然后再缠上保鲜膜,戴上手套就行了。农村孩子没那么娇气,在家割庄稼、打柴,被刀拉出口子的事总有,也没创可贴,往口子上撒把土,一会儿血就凝固,过几天就好了。都说农村孩子皮实,那不是皮实,是打小练出来的。

酒店老板娘四十岁,家庭主妇,很朴实的一个人。老板承包了酒店,她过来和老板一起经营,夫妻俩准备拼一把,挣点钱,让日子好一些。

切手的时候看我干活费劲,她过来帮我洗碗摘菜。

“小谭子,想学厨师呀?”老板娘问我。

“想。”我说。

“学厨师行,你看厨师长,刚二十四,一个月就一千多。”

“那么多呢?”很是羡慕。

“那可不咋地,看你挺能干的,还实惠,在这好好干跟着学,学成了也能挣一千多。”

一千多,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相当于在家挣一年的了。

老板娘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又回到水池子边准备接着洗,我赶忙道:“嫂子,我自己洗就行。”

“你手不是不得劲吗,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洗点。”

老板娘说完又开始刷起碗来。

“小谭子,你家哪的?”

“北票的。”

“哦,辽西地区,你们那地方不富裕,十年九旱,靠天吃饭。”

“是,穷地方,要不然咋出来打工呢。”

“我之前也下过乡,在法库了,那地方也穷。”老板娘说:“农村不容易,钱不好挣,我老家也是农村的。”

一句“我老家也是农村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感觉她这个人很好。也确实挺好,热心肠,没啥说道。穿着非常朴素,是一看身上的衣服就知道年龄的那种。知道的是老板娘,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是刷碗的呢。

老板娘朴素,老板也很朴素,人比较实惠,没架子,很厚道的一个人。之前在民品上班了,后来停薪留职出来做蔬菜批发生意,赚了些钱,这回赶上厂内酒店对外承包,于是就把盛美承包下来,开始做饭店。

老板娘帮我刷完碗,跟我说晚上下班的时候和服务员一起走,太晚了服务员回寝室不安全,我答应下来。

前面一共五个服务员一个吧台,三个服务员住寝室,剩下两个服务员和吧台是北三台子的,回家住。于是每天晚上把最后一桌餐具洗完,等着值班服务员收拾完事,一起回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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